永歷四年第一百零六章 天崩(六)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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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天崩(六)


更新時間:2017年01月15日  作者:張維卿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張維卿 | 永歷四年 

比起劉成口中的那三個地方,江南自然是更為緊要的所在,但是陳文想要進攻江南,卻也不是一時間就能辦到的,還需要積累更多的力量才能與滿清爭奪這片財賦重地。

時間一天天過去,劉成的話也逐漸開始得到印證,使得馬國柱對這個少有的浙江降將可謂是刮目相看。既然陳文到現在也還沒有動靜,那么他需要做的就是等待岳樂的援軍,后面的事情交給那位安親王就夠了,他只要盡力配合就可以了。

洪承疇被殺、陳文席卷江西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江南官場,而那些有關系的士紳們更是在第一時間就從相熟的官員,甚至是吏員口中得到了消息,于整個江南已經是沸沸揚揚了起來。

紅豆山莊,錢謙益和柳如是在房中對弈,身邊伺候的下人早已屏退在外,有的只是錢謙益的門人鄧起西在旁伺候著。

“當真如此?”

“剛剛得到的消息,學生在南京的龍江關看得分明,東南經標的殘部逃回來的不過幾千人馬,隨便打聽下就能知道洪承疇死在了廣信府,大軍盡沒啊。”

“太好了!”

聽到這個回答,錢謙益自然是興奮的不能自已,可是這股勁兒卻很快就過去了,心情陡然低落起來了的他又重新坐了下來,變得默然不語。

“牧齋,怎么了?”

見柳如是和鄧起西皆在關切的看著他,錢謙益卻是嘆了口氣。

“楸枰三局,只怕是不成了。”

此言一出,二人盡皆愣在了當場。錢謙益的楸枰三局有幾個關鍵點,首先是西南明軍收復湖廣,然后自武昌順流而下,最后則是在東南明軍的配合下收復南京,從而達成封鎖長江,整理南方,以積蓄力量北伐的戰略目地。

這里面,西南明軍是主力,東南明軍則只是輔助,這與定計時的局勢有關。可是現在,西南明軍還沒有動靜,陳文卻率先殺進了江西,截斷了長江中下游,更是對江南形成了戰略包圍的態勢。雖說都是明軍,但分屬于不同的系統,合作只怕是不太可能了,能不兵戎相見就是好的。

“牧齋,說到底終歸是好事,秀國公兵鋒甚利,這幾年打過的硬仗也絕不遜于西南王師,收復南京想來還是做得到的。”

隨著陳文殺進江西,南方的戰局對明軍而言已經是天翻地覆般的逆轉,這自然是好事。可仔細一想,錢謙益如此卻也正常,這畢竟是他多年的心血所在,這么就毀于一旦,心傷也難免的。

“河東君,你說的是,倒是老夫執念過甚了。”說到這里,錢謙益思量了片刻,轉而對鄧起西說道:“還需將子求請來,看來是少不了要讓他專門去一趟金華了。”

時至七月下旬,浙江明軍的文官、衛所軍官所代表的行政體系在分駐各縣的駐軍的護衛下已經先后進駐到各縣,開始行使統治權力。

隨著駐軍的進駐,原本分散在各縣的戰兵營也得以重新聚合,休假、補充損耗、分兵保護由秀國公府幕僚、浙江巡撫衙門文官和衛所官員組成的調查團,開始針對這十個府的衛所情況進行調查取證,舊衛所的廢除工作也會在此之后逐步展開。

就在陳文針對光復區進行整合的同時,一路快馬加鞭的報捷使者也在西南明軍的護送下趕到了貴陽的秦王府。

“四月,我浙江王師出動五個營的兵力北上援救遭到韃子圍攻的四明山義軍,先在四明山鎮擊破定海鎮標,繼而北上解除了韃子對大蘭山的圍困,最終于四明湖畔大敗杭州駐防八旗及浙江的提標、撫標。生擒浙江提督田雄以下于虜廷兵部在籍武將數十人,剜田雄之心,以祭四年前陣亡于四明湖畔的數萬忠魂。”

“五月……”

報捷使者在秦王府的大殿上將這幾個月浙江明軍取得的一系列勝利娓娓道來,報捷奏疏,孫可望已經代表永歷天子看過了,更是傳閱給了包括行營大學士雷躍龍、秦王府兵吏禮戶等各部尚書范鑛、萬年策以及親信方于宣等人。此時此刻,大殿上除了陳文的這個報捷使者還在侃侃而談,自孫可望以下的秦王府君臣們無不呆立于此,目瞪口呆著聽著這一切的發生。

“洪承疇,死了?”

孫可望當年跟著張獻忠的時候沒少跟洪承疇交手,多少次都被吊起來打,直到洪承疇被抽調到遼東前線,張獻忠和羅汝才才敢復叛,而李自成更是那時才敢從商洛山中出來。

那些年,洪承疇帶給他的威壓實在太大了,以至于直到現在聽聞了洪承疇的名諱都會感到些許畏懼。然而,這么一個如魔王般的存在,竟然死在了浙江明軍的手里,而且還被陳文當眾凌遲處死,使得孫可望的手在太師椅的扶手上竟不自覺的顫抖了起來。

“你先下去吧。”

最近的半年,孫可望的心情很是不好。去年永歷的那幫朝臣竟然派人去勾連李定國,這事情若非是馬吉翔趕回來告訴了他,只怕到現在都要蒙在鼓里面。這是大事,岔路口一戰后,他在大西軍中威望急轉直下。

為了挽回聲望,下令由劉文秀出任大招討,帥軍進攻湖廣,以打通長江中游,繼而順流而下。這是楸枰三局中計劃好的,姚志卓在他面前替錢謙益保證了陳文和鄭成功都會盡力配合,只待他的大軍攻陷了武昌就可以揮師東進。

今年是約定的年份,豈料劉文秀先是拒不接受任命,而后好容易是接受了,又磨磨蹭蹭了起來,千般萬般的理由,說什么也不急著發起進攻。如今半年已經過去了,東南明軍肯定早就在長江下游等著呢,可是劉文秀卻不動如山,跟范文程比起了定力,著實讓他大為光火。

急歸急,親自領兵孫可望如今可是不敢的,大西軍中他也只能依仗劉文秀來節制眾將,總不能去求李定國吧。

好說好道不管用,結果陳文沒等他就率先收復了江西,僅次于李定國擊殺尼堪的這么一個難得的好消息送到,孫可望的心情卻更是跌入到了谷底。

“國主,洪承疇如此人物,陳文卻擅自處斷,遲早必為大患。”

方于宣此言一出,雷躍龍和那幾個尚書卻并沒有接這個茬。東南富庶遠勝西南,這是不爭的事實,哪怕是屢遭屠戮,手中將近兩個省地盤的陳文只要將江西轉化為基本盤,立刻就擁有了與孫可望相抗衡的資本。

如果孫可望只是一介人臣,抱著中興大明的心思,安分守己的在永歷天子的旗下作戰,那也就罷了,無非是凌煙閣上的名次問題,孰高孰低爭一口氣。可孫可望什么心思,在場的眾人無不知曉,陳文的實力大幅度上升,對明廷是好事,對他可就是又多了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出來,心情能好的了也就奇怪了。

以八個府一口氣吞下一個省的地盤,消化不良是肯定的,現在是陳文最虛弱的時期,孫可望唯一的機會就是趁現在殺入江西,把陳文打回原形。奈何湖廣還有個范文程,這家伙和那個叫陳泰卻不姓陳的王八蛋都不是好惹的,前敵的主帥劉文秀又磨磨蹭蹭,機會稍縱即逝,陳文的勢頭只怕是很難遏制了。

“臣以為,不若退出湖廣,向范文程示好,讓他安心東進,等到他跟陳文兩敗俱傷了,再收取漁翁之利。”

“只怕范文程不會上當。”

大西軍始終威脅著湖廣的清軍主力,使得他們不敢輕動,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因為孫可望還在竭力的想要完成楸枰三局。即便不談這個,四川殘破已極,人都被殺光了,實在不是個好的戰略方向,而廣西、廣東,現在是李定國的所在,偷襲孫可望敢,明刀明槍卻自信心不足。剩下的只有湖廣這一個方向,姓范的十成里有十成是不會上當的。

“你們兩個都姓范,你怎么就能確定長沙那邊的是個笨蛋呢。”

話,孫可望沒有說出口,但是對于范鑛的意見卻不置可否。陳文的問題現在還只是隱憂,起碼陳文還是按照規矩先把報捷的奏疏送到秦王府,使者才會在秦王府的安排下轉道安龍,去拜見永歷天子。

相較之下,在大西軍內部的威望問題才是他真正的軟肋,尤其是有李定國這么強有力的競爭者存在的情況下,更是顯得迫在眉睫。

“國主,臣以為,出兵還是要的。陳文擊殺了洪承疇,范文程兔死狐悲之下,必有畏懼之心。現在陳文沒有能力插手湖廣的戰事,咱們可以借著這段時間將湖廣拿下來。到了那時,憑借著云南、貴州和湖廣,再設法整合了四川、廣西二省,五個省的力量當可以壓過浙江和江西兩省,接下來借楸枰三局再將九江和江南控制到手,陳文也就不足為國主憂了。”

“萬尚書所言甚是。”

“臣附議。”

“臣附議。”

一眾親信官員的附和之聲幫孫可望把調子定了下來,剩下的就是細節上的事情了。忙忙碌碌了好半天,封賞什么的也都準備了妥當,而孫可望的使者則會先行一步,前往安龍,而后再讓陳文的使者去拜見,一如曾經那般。

折騰到了很晚,雷躍龍才返回到了家中。他是行營大學士,雖說下面的幾個尚書都是孫可望的親信,但卻依舊是以他為主,哪怕只是表面上,他也得到最后才能離開。

沒進家門,正妻和兒子就已經在等待了,待到他回來了,更是殷勤的服侍起來,與平日里沒有兩樣。

往常回來,雷躍龍總要和兒子聊上一會兒,這時正妻便回到房中,只留下他和他的兒子坐在一起談談國事,也是雷躍龍教子的一種手法。

“父親大人,孩兒記得,當年西寧王擒獲逆賊陳邦傅,秦王殿下也是自行處斷,將陳邦傅父子剝皮充草示眾,現在到反咬起了秀國公,看來……”

“君子敏于行而訥于言,知道了就行了,傳到外面是要惹到禍端的。”

“孩兒明白。”

兒子拱手行禮,雷躍龍也安下些心。他的這個兒子,別的方面還差著,守口如瓶卻是做得到的,這也是他愿意用國事和朝政來直接教他的原因所在。

當年李定國殺入桂林,逼死了孔有德,順帶著將曾經妄圖劫永歷降清,誘殺朝中悍將宣國公焦璉的慶國公陳邦傅父子也抓了回來,可謂是大快人心。獻捷到了秦王府,孫可望自行處斷了陳邦傅,根本沒有經過永歷。后來御史李如月彈劾孫可望擅殺勛臣,全然不顧陳邦傅的所作所為和降清的現實,結果反遭孫可望殺害,其中多有永歷朝廷和秦王府爭權奪利的內幕。

今番陳文擅自處斷了洪承疇,孫可望及其一眾親信立刻就將其引為敵手,這是林子里的野獸看見了同類時的必然反應,但是這個同類現在還只是潛在的威脅,不像當年的永歷朝廷,更不像同為大西軍出身的李定國,所以還不至矛盾激化。

“父親大人,孩兒到以為,秀國公把洪承疇殺了,對朝廷來說倒是一件好事。”

“哦?”

見雷躍龍相詢的目光而來,雷公子不由得抖擻了精神,向他的父親回答道:“秀國公誅殺洪承疇,洪承疇就是個死人。如果秀國公派人將其送到貴陽,路上是否能夠成行是一回事,到了貴陽,秦王殿下八成也會自行處斷,就像陳邦傅一樣。”

“殺了,到也簡單;萬一那洪承疇說服了秦王殿下,以他的威望和資歷,恕孩兒不敬,父親大人只怕很難與其相爭。”

“我兒能想到這一點,不枉為父這些年的教授。”

這個可能,雷躍龍早就已經想到了,此間聽到他兒子同樣想到了此間,頓時便有老懷開慰之感。

“不只是這樣,洪承疇的威望、能力,遠勝為父,即便是如今的川鄂督師文大學士也遠遠無法與其相比。”

川鄂督師,負責統領夔東眾將的大學士文安之乃是天啟朝的庶吉士出身,前宋丞相文天祥的族人。進入永歷朝廷,當時的內閣首輔嚴起恒立刻就自行退居次輔,以文安之為首,可見其人威望、才具。但是就算是這樣,文安之也沒辦法和洪承疇相比,能夠與其抗衡的名臣如今都已經死光了,如果洪承疇肯降的話,無論是秦王府的行營,還是永歷朝廷,一個內閣首輔大臣絕對是板上釘釘的。

陳文擅自殺了洪承疇,不光是為他自己解除了這個隱患,就連雷躍龍他們也能夠得以受益。剛才在秦王府雷躍龍沒有像范鑛他們挑頭出損招就已經是投桃報李了,只有方于宣那等政治頭腦還要稍遜一籌的才會把話題挑出來。

“孩兒覺得,即便是洪承疇不降,秦王殿下,或是皇上大概也不會像秀國公那樣將其直接殺了。大抵還會打算著跟虜廷換點什么回來,也說不定。”

“這種可能,很大,畢竟這洪承疇確實非同常人,亦不可以常人度之。秀國公為天下除此巨害,真乃當世英雄也!”

洪承疇一旦進入西南地界,對于如今的永歷朝廷和秦王府的變數都實在太過于巨大,其中可能根本不是一時半兒就能夠想明白的,而每一種可能所帶來的連鎖反應更是會引發更為巨大的震動。

可是現在,這塊燙手的山芋被陳文解決了,一切歸于常態,那些徹底顛覆一切的可能隨之消失,對于很多人而言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叫他們怎不為陳文大聲贊頌。

到了第二天,雷躍龍一如往常那般前往秦王府供職,關于江西的事情,昨天已經定下了基調,今天孫可望也沒有反悔的意思,便執行了下去。前往安龍和前往南昌的使者先行出發,陳文的使者則要晚上幾個時辰才會啟程。

這些事情處理完了,雷躍龍便回到了公事房,公務還有不少,無非是云貴的政事。豈料他屁股還沒有坐熱乎,一個秦王府的親兵卻著急忙慌的跑了進來。

“國主召見。”

“何事?”

“撫南王出兵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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