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第七百零九章 二選一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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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九章 二選一


更新時間:2019年06月23日  作者:米糕羊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米糕羊 | 逆水行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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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氣爽,滎州滎陽,勞動力市場里人潮涌動,一字排開的高臺上,各招工商家的伙計拿著電喇叭高聲吆喝著,開出各種優惠待遇,招攬前來務工的青壯勞動力。

這些青壯勞動力,基本上都是周邊地區的農民,在秋收后、新年前的農閑時期,涌入熒陽打短工賺錢。

勞動力市場的工作人員拿著電喇叭,不住大聲呼喊“排隊”、“不要擠”,又有警察、保安排成人墻,維持著現場秩序。

滎陽是通濟渠上的樞紐港,同時又是鐵路線上的重要中轉站,所以交通十分方便,不僅聚集著大量商社,還有無數作坊、工場,用人需求很大。

大量農民帶著些許干糧,花點錢乘坐火輪船或者火車來滎陽找工作,短時間內將滎陽擠得人滿為患,而正規的招工市場——勞動力市場,成了雇主和雇工達成雇傭關系的最佳場合。

人潮之中,有兩個年輕人隨波逐流、身不由己,幾乎是被人潮推動著向前走,向前方高臺接近。

這兩個便裝打扮的年輕人,一個是皇太孫宇文旭,一個是他的叔叔宇文維平。

宇文旭比宇文維平大,但宇文維平的輩分比宇文旭高,因為他是皇子(排行第八),和皇太子宇文維乾是兄弟,所以宇文旭得叫年紀比自己小的宇文維平“八叔”。

兩人身著布衣,宛若剛放下農活進城找工作的鄉下年輕人,東張西望,看著這火爆的招工場面,滿是好奇,仿佛是第一次進城那樣。

出身皇家的皇子、皇孫,本來應該是嬌生慣養、細皮嫩肉的模樣,卻因為就讀軍校、和其他學生一起日曬雨淋,在戰壕里摸爬滾打,在野地里風餐露宿,所以皮膚黝黑、一身土味。

身著布衣混在人群之中,絲毫看不出是千金之子。

不遠處的商鋪二樓,宇文溫拿著千里鏡,觀察著兒子和孫子的背影,看看周圍暗中保護的便裝侍衛,再看看人滿為患的勞動力市場,頗為滿意。

秋天,是豐收的季節,充足的原料,可以喂飽饑腸轆轆的作坊、工場,而大量涌入城池的農閑農民,正好為實業提供了充足的勞動力。

便捷的交通,使得運河、鐵路沿線的農閑農民可以方便抵達滎陽這種工商業興旺的城池尋找工作,而旺盛的用工需求、實業主開出的優厚價錢,讓土地對于農民的吸引力暫時失效。

滎陽是這樣,其他許多地區也是如此。

季節性的短工,數年契約制的長工,紛紛向各大都會、商埠聚集,火輪船的四等艙,火車上的四等座,票價很低,許多人都買得起票,所以越來越多的人離開家鄉,外出務工。

這是實業主和地主之間關于勞動力的爭奪戰,因為國內、海外市場需求旺盛,大量訂單讓沿海及內陸交通便利地區的作坊、工場活躍起來,所以對于勞動力的需求也來越大。

對于實業主來說,工錢多給一點不是問題,盡早招夠人、盡早開工才是最重要的,所以為了招徠待價而沽的勞動力,許多商家寧愿開高價(相對),也要早一日招夠人。

對于地主來說,農閑時期,本來是讓佃農干雜活的好時候,還不需要為此多付出什么,但現在不一樣了,農民外出務工他們攔不住。

而到城里務工的人,見識了工商業的繁華,在作坊、工場里做工后,發現做工比種地劃算,魂都被“勾”走了。

所以,為了留住佃農,大小地主們不得不做出讓步,降低地租,免去佃農各種“附加勞動”,以此留住人手。

這就讓地主們的收益明顯下降,而作坊、工場的盈利能力很強,譬如同樣是三年時間,作坊主、工場主獲得的財富,是傳統地主們的數倍。

快速富裕起來的實業主,可以讓自己的子弟安心讀書、備考科舉,或者資助自己族人中的佼佼者讀書,甚至資助有前途的寒門子弟讀書,下一代改變階層的幾率大幅增加。

守著土地、住在鄉下的地主們,明顯競爭不過。

持續了將近三十年的低糧價、低布價,使得全國各主要地區莊園的日子很難過,大量的莊園破產或者瀕臨破產。

沒有了經濟基礎,累世聚居的大家族開始人心浮動,越來越多的族人離開家鄉,乘坐火車、火輪船前往外地定居,卻又能通過郵政和電報,和宗親們相互聯系。

宇文溫努力了將近三十年,終于在他挑起的別樣內戰中獲得了初步勝利,這樣的勝利,他要讓兒孫們親自體驗一下。

滎陽距離洛陽不遠,還通了火車,所以宇文溫帶著兒孫坐火車來滎陽,體驗一下秋季用工狂潮是怎樣的情景。

“如今滎陽城里的工資水平,已經達到了每月一千二百文!這還是短工,若是簽個三年長工契約,工錢還有得漲,比種田劃算多了!”

“肯定劃算嘛,如今糧價、布價那么低,種田所得,哪有務工高,農閑時待在家里,還不如進城務工,從現在到新年前,做兩個月短工,賺的錢,正好采辦年貨,回家過個好年。”

驛館里,宇文維平和宇文旭拿著許多招工啟事,向宇文溫講述自己的心得,這幾日他們在滎陽可是大開眼界,無論是在勞動力市場,還是期貨交易所、現貨交易所,所見所聞,讓他們震撼非常。

然后還要寫心得。

這是父親(祖父)布置的作業,宇文維平和宇文旭絲毫沒有怠慢,現在,宇文溫不等兒子、孫子寫心得,先提問題:實業,對朝廷來說重要么?

這個問題不難回答,宇文維平和宇文旭仔細看過報紙和各種統計數據,發現對于朝廷來說,工商業大興之后,不僅吸納了大量無地的勞動力,還增加了許多商稅。

反正好處多多,實業對于朝廷當然重要。

宇文溫見兒孫意識到實業的好處,再問:“作坊和工場招工的條件,概括起來是什么?”

宇文維平回答:“四肢健全,會看時鐘,能分辨左右,識不識字倒無所謂。”

宇文溫問:“為何是要‘會看時鐘’、‘能分辨左右’呢?”

宇文維平繼續回答:“會看時鐘,意味著有時間觀念,工場生產對于時效很看重,而工人能分辨左右,至少能盡快學會操作機器,畢竟對于許多人來說,上下易分,左右卻難辨。”

宇文旭見祖父看向自己,補充:“這兩點看上去很簡單,但對于眾多農民來說很困難,因為下地干活不需要精確到分鐘,大家世世代代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至于左右之分,軍隊招募新兵時,許多新兵得花上一個月時間才能分辨左右,秋季趕工的工場沒那么多時間等工人弄清楚左右。”

宇文溫點點頭,說:“那么,實業主雇傭的工人,和地主雇傭的佃農,區別就是這兩點?你們能不能歸納出一個特性,一個工場工人和佃農之間的根本區別特性?”

宇文維平和宇文旭想了想,想到了一點,于是回答:‘是紀律,工場的工人,必須守紀律,這是機器生產的前提,沒有紀律,工場會亂的。’

宇文溫再問:“那么,同樣極其強調紀律的組織,你們想想,還有哪些?”

這個問題有些奇怪,不過就讀軍校的宇文維平和宇文旭很快想起教官無時無刻都在強調的“紀律”,于是答案很明顯:是新軍。

確切的說,是熱兵器軍隊,因為火銃兵必須列隊齊射,才能最大化發揮火銃的威力并確保命中率,這就得強調紀律。

這種紀律很無情,甚至于當敵軍逼近到面前二十步距離,己方火銃兵未得號令也不許射擊。

而且,己方火銃兵列隊前進時,即便行進途中己方士兵不斷倒下,其他人未得號令也不許散開、不許逃跑,必須保持隊型,手持火銃繼續前進。

即將射擊時,第一排士兵舉銃瞄準,射擊后蹲下,第二排士兵舉銃瞄準、射擊,然后蹲下,接下來是第三排士兵。

整個過程,會有同袍不斷倒下,但是其他人依舊要如同操作機器那樣,完成各種裝彈動作,進行新一輪的“三段射”。

若敵軍逼近,沒時間裝填彈藥,那就上刺刀,發動白刃沖鋒。

在軍校深造的宇文維平和宇文旭,明白紀律對于新軍意味著什么,知道各種戰術的實施,都要按照“作戰條例”,就像工人在工場里做工、操作機器,必須遵守“操作規程”那樣。

但他們想不通為何父親(祖父)會把新軍和工人聯系起來。

“你們想一想。”宇文溫開始‘點題’,“若地主們和實業主們開戰,哪邊會贏?”

這問題有些驚悚,宇文維平和宇文旭驚疑不定的同時,思索著父親(祖父)提出的問題、

宇文溫則為兒孫分析兩個階層的“備戰能力”。

火銃、火炮、火藥、炸藥,還有火車、火輪船,全都要靠實業提供,這些武器彈藥和機器的大批量生產,不是傳統手工作坊能做到的。

構成新式軍隊的士兵,也是有紀律、習慣了相互協作的工人更加合適,因為工人們習慣了排隊,有基本的理解能力,知道左右之分,知道按命令統一行動。

若新兵是農民,操練所用的時間很長,光是一個隊列變換,就足以讓訓練新兵的軍官抓狂。

難以想象那些左右不分的農民,短期內能成為合格的火銃兵,因為頂著箭雨列隊前進、排隊齊射對于紀律的要求很高,火銃的射擊、裝填、再射擊,是一系列嚴格動作流程,對士兵素質有一定的要求。

熟悉工場大規模生產的工人,可以很快成為合格的火銃兵,他們本來就有紀律,適應起來更快,而給火銃裝填,就如同操作機器一樣普通。

毫無疑問,若地主們和實業主們開戰,因為主要兵員的不同,兩邊軍隊的成軍時間快慢有別,戰斗力差距明顯(熱兵器交戰)。

若延伸到更大的層次,全國的地主階層和實業主階層開戰,掌握著實業的實業主,可以源源不斷生產出武器、彈藥,火車、火輪船,募集到大量優質兵員快速組建軍隊投入作戰。

即便募集的士兵來自農民,但有著豐富工場管理經驗的實業主,可以按照訓練工人那樣訓練農民,快速將農民轉變為合格的士兵。

學會列隊,學會操作火銃,就如同工人的上崗培訓那樣。

至于地主們,無非是傳統套路,豢養裝備精良的部曲私兵,好吃好喝供著,再裹挾雜兵作戰,其戰斗力的核心是部曲私兵。

在冷兵器戰場上這樣的軍隊也許可以大有作為,但對上有紀律、裝備精良的熱兵器軍隊,而且還是可以大量組建的軍隊,很難打得過。

所以,地主們的軍隊其戰斗力恐怕不行,雙方進行大戰,除非出現什么奇跡,否則實業主必然大概率笑到最后。

宇文溫的分析,宇文維平和宇文旭聽得懂,但他們覺得這種問題好像沒意義。

宇文溫見兒孫有些莫名其妙,笑道:“漢光武帝以豪強成事,所以后漢豪強做大,演變為世家、士族,當中央權威衰落,士族崛起再無人可制。”

“現在,實業主們,就是新的豪強,而他們的經濟能力,比當年的豪強要強許多倍,對于權力的渴求,同樣強烈許多倍。”

“如今工商業大興,實業主們往后必然會主張更多的權益,朝廷給不給?”

“實業主需要更多的勞動力,需要人口流動,這和地主們的需求相反,那么,你們覺得兩邊起沖突時,朝廷要站在哪一邊?”

這兩個問題太過于刺激,宇文維屏和宇文旭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們難以想象皇朝會陷入內戰。

而且是以階層劃分而不是地域劃分的內戰,也不知道朝廷是否要向實業主們出讓更多的權益。

若是稅收優惠、政策傾斜,這可以理解,朝廷酌情處理即可。

然而若是如同當年的士族那樣,新興的實業主階層要求實行諸如‘九品中正制’這樣適合本階層利益的制度,朝廷要怎么辦?

現在實行的科舉制,不就很合適么?實業主們難道還能提出更特別的要求?

兩人摸不著頭腦,宇文溫接著問:

“朝廷離不開實業,只有實業興旺,才能吸納更多的閑散勞動力,才能撐起電報線路、鐵路運輸和航運,撐起更廣闊的疆域,相比之下,地主們能做到么?”

“皇帝是軍事統帥,他要率領的軍隊,必須是能打勝仗的軍隊,那么你們覺得,當地主和實業主對決時,皇帝要站在哪一邊?”

他看向孫子,問:“換做你,地主和實業主,二選一,應該選哪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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