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第六百三十六章 新解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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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六章 新解


更新時間:2019年05月15日  作者:米糕羊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米糕羊 | 逆水行周 


中午,國子監食堂,學生們正在用餐,大家三五成群圍在高腳飯桌邊,坐在高腳坐具椅子上,一邊吃飯,一邊議論著最近的新聞。

數日前,報上刊載了一篇文章,文章的標題名為《背影》,說的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關愛之情。

這兩日,很多學生看了這篇文章,借助文中“我”的眼睛,看到了“父親的背影”,隨后想起自己的父親,不由得鼻子一酸。

國子監的學生,大部分來自外地,他們離開家鄉到京城讀書,除非請假,否則只有寒、暑兩個大假期才能回家,所以大家平日里住在國子監校舍,和家人很少見面。

每次開學,學生們離開家鄉時,都要和父母拜別,這樣的場面總是讓人心酸,而《背影》這篇文章,用樸實的文字,描述出父親對兒子的舔犢之情,撥動了讀者們(學生們)的心弦。

所以,大家感慨之余,對于文章作者“忠孝兩難全”的心情有了很大的認同,從而引發新的思考:換做是我,該如何選擇呢?

忠孝兩難全的事情,歷史上多有發生,學生們耳熟能詳的典故,首當漢末三國時期的徐庶。

后漢末年天下大亂,漢室宗親、中山靖王之后劉備劉玄德立志匡扶漢室,有才子徐庶投在帳下,為劉玄德出謀劃策。

但是,奸相曹操揮師南下,鯨吞荊州,兵荒馬亂之際,徐庶之母為曹軍所俘,徐庶不得不向劉玄德辭行,為的是侍奉母親。

忠孝兩難全,大孝子徐庶舍不下寡母,所以在忠和孝之間選擇了孝。

然而,當她母親得知自己兒子為了孝而放棄了忠,大罵兒子是愚孝,隨后自盡,讓徐庶追悔莫及,雖然身在曹營,卻不再給曹操出謀劃策。

這是評書里的故事,學生們基本上都知道,當然,也知道史書《三國志》里關于徐庶的記載和評書多有不同。

又有一例,三國歸晉之后,學者李密面對晉武帝司馬炎的征辟,以侍奉祖母為由婉拒,為此還上《陳情表》。

李密從自己幼年的不幸遭遇寫起,說明自己與祖母相依為命的特殊感情,敘述祖母撫育自己的大恩,以及自己應該報養祖母的大義。

在這《陳情表》中,李密除了感謝朝廷的知遇之恩以外,又傾訴自己不能從命的苦衷,辭意懇切,真情流露,語言簡潔,委婉暢達。

相傳晉武帝看了此表后很受感動,特賞賜給李密奴婢,并命郡縣按時給其祖母供養。

《陳情表》流傳至今,國子監的學生們都讀過,所以知道這就是忠孝兩難全的例子。

當然,也有人認為,李密作為蜀漢遺臣,心向漢室,不愿為晉臣,是為忠,而晉武帝看出這位心向故國,才不斷遣使催促其入朝為官。

李密不愿出仕,加上祖母生病,便抓住了孝字大做文章,卻又不從大道理講起,而是委婉陳辭,動之以情,恰到好處地解訣了“不從皇命”的難題。

這樣的行為,實際上是忠孝兩全(忠指的是對蜀漢的忠)。

又有南朝蕭齊高士庾黔婁,任孱陵縣令,赴任不滿十天,忽覺心驚流汗,預感家中有事,當即辭官返鄉。

回到家中,知父親已病重兩日,醫生囑咐說:“要知道病情吉兇,只要嘗一嘗病人糞便的味道,味苦就好。”

黔婁于是就去嘗父親的糞便,發現味甜,內心十分憂慮,夜里跪拜北斗星,乞求以身代父去死,幾天后父親死去,黔婁安葬了父親,并守制三年。

這也是忠孝兩難之際,兒子選擇孝的例子。

然而現在,學生們通過關注時事,發現又有新的問題擺在面前,那就是諸如《背影》一文作者那樣的“鐵路工程師”,面臨忠孝兩難全的時候,該選擇孝還是忠?

鐵路、火車,以及兩者結合在一起的鐵路運輸,可以說是國之神器,為天子及朝廷倚仗,維持鐵路運輸、修建鐵路、駕馭火車的技術人員們,可以說是在向天子盡忠,如同沖鋒陷陣的將士那樣。

這些技術人員、“工程師”,因為工作關系,必然不能長留家鄉孝敬父母,那么他們可以為了孝而放棄忠么?

好像不行,因為鐵路運輸需要大量的人參與其中,而相關的工作,并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做的,需要具備大量的知識。

鐵路運輸,是一個涉及范圍很廣、很復雜的行業,各個技術崗位,就如同時鐘的齒輪,少哪個都不行。輕則導致走時不準,重則讓鐘表停轉。

朝廷需要鐵路運輸,需要無數人為了鐵路運輸而離開家鄉、父母,忙碌在鐵路沿線及各站點之間,這些人可以撂挑子不干么?

可以,因為朝廷又沒說不許辭職。

但是,大家都辭職回家,誰來維持鐵路運輸的運轉?

鐵路運輸是這樣,火輪船運輸也是這樣,各類蒸汽機械的操作亦是如此,總不能大家都回家,讓文武百官來開火車、火輪船吧?

這是新形勢下的忠孝兩難全,該怎么辦?

總不能廢火輪船、火車、蒸汽機吧?

今日報紙(早報)一篇文章《忠孝新解》,就提出這個問題,讓聚在食堂吃飯的學生們議論紛紛,大家各持己見,誰也說服不了誰。

《忠孝新解》文章的作者認為,先賢們生活的時代,沒有火輪船,沒有火車、電報、蒸汽機,人們過的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農桑生活。

現在,時代不同了,日行千里的火輪船、火車,還有力大無窮的蒸汽機,以及神奇的電報,讓天下局勢大變。

工商大興的時代,再用農桑時代的忠孝觀來評價個人行為的對錯,已經有些不合時宜,宛若刻舟求劍。

朝廷必然會修建越來越長的鐵路,會有越來越多的火車行駛在鐵路上,會有越來越多的火輪船航行在江河湖海,會有越來越多的蒸汽機械在各地投入使用。

這種時候,需要大量的人離家工作,為朝廷排憂解難,為天子盡忠,那么忠孝如何兩全?

作者認為,如果一個人是家中獨子,那就應該留在家鄉奉養雙親,不要出門務工,導致兩老無依無靠。

若是有兄弟,那么可以兄弟分工,一人留在家鄉奉養雙親,盡孝,另一個可以外出務工,為朝廷開火車、火輪船、蒸汽機械。

然后這個人,要把工資的一部分匯(寄)回家,改善雙親的生活,這也是孝。

要知道,從事火車、火輪船運輸行業工作的人,還有那些會操作各類蒸汽機械的人,其收入遠高于一般務工者,拿出工資一半來奉養父母,足以讓父母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

文章以《孟子》所寫內容舉例:家貧親老,不為祿仕,二不孝也,以此認為做兒子的看著自家貧窮而不出去賺錢,這就是不孝。

而既然要到外地務工,就是“客戶”,官府為了更好的管理流動人口,必然要求這些人立戶,那么,“父、祖在,子孫別籍異財”又有什么不對呢?

學生們覺得這篇文章說得很有道理,所以...

所以時代不同了,孝與不孝,真該有新解了?

學生們議論紛紛,即便用完餐,走在校園小路上,也議論著今日這篇文章所說內容。

從辦公室出來的徐文遠,看看學生們手中拿著的報紙,聽著對方議論的內容,眉頭緊鎖。

《背影》一文見諸報刊之后,那些《明德律》原稿的擁護者們終于開始發動“反擊”,今天的報紙徐文遠看過了,《忠孝新解》的觀點,他打算撰文抨擊。

謬論!什么“刻舟求劍”,圣人之言永遠也不會過時!

但是,徐文遠知道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他隱約覺得,再過不久會有更多的“新解”出現,那么,對方又會提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謬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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