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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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律帝回京后,加強了京都巡邏,又急調十萬班軍進京,宮禁內外的崗哨密密麻麻,連飛過的鳥兒都難逃被射殺的命運。
容汐玦某些方面的觸覺十分敏銳,當然感受到了強烈的捕殺氣息。他白日里棲身于頤安宮中,宮禁中的女人總是八卦的,便是上林中的這干遺妃也不例外,他不用走遠,這干女人所知的消息他便已了然于胸。
前一夜,他搜索了半個后宮,沒有任何蛛絲馬跡,白日,他靠在頤安宮東次間的七架梁上思索。
頤安宮主院與跨院兩進院屬于賢貴太妃的宮室,賢貴太妃德高望重,即便容宸寧借口有刺客潛入,派人來搜了一回,也不可能天天上門騷擾,只有外圍守著。但憑容汐玦的身手,他們即使三步一崗,又哪里能發覺。
自康慈皇貴太妃和德妃雙雙伏誅,后宮中夠得上掌事資格的唯有涼妃,但去歲臘月在湯山溫泉行宮,涼妃被景律帝傳旨申飭后,剝奪了一切權利,如今只不過沒有褫奪妃子的名號,德妃因謀害柔嘉皇后賜死后,她有如驚弓之鳥,鎮日躲在延福宮,比關在冷宮也差不了多少。
賢貴太妃年事已高,看盡了宮中的生死沉浮,再不肯理事,圣旨頒下,恭請陳端太妃和李瑞太妃回宮,共掌宮事。于是,上林的登虹閣和臨海軒復又成了繁忙之地。
這兩處緊鄰頤安宮,動靜之間,頗為微妙。
容汐玦正閉目沉思,聽見外頭腳步雜沓,當即自窗欞間望了一眼。
夏日的宮室,窗戶洞開,上頭蒙著綃紗窗,外面的情形清晰可見。
看清來人,容汐玦猛然坐直了身子。
宮人簇擁著的,豈不是岳母連氏?
前頭有年長的宮嬤嬤加緊了腳步入內通報,賢貴太妃的寢宮就在稍間,里頭的話在梁上聽得格外清楚。
“稟太妃,承恩公夫人到了。”
賢貴太妃的聲音顯得格外蒼老慵懶,也只有寥寥幾個字:“是么?皇帝倒是心急。”
宮人自然不敢接這樣的腔,一陣細碎的聲音后,面色談不上好的賢貴太妃被攙了出來,在窗前的羅漢榻上坐了下來,瞧傳話的宮嬤嬤還杵在面前,她不由皺眉:“請她進來。”
連氏早侯在殿上,得了指引徐步入內參拜。
容汐玦禁不住細觀她臉色。
連氏始終垂著眼簾,便是賢貴太妃賜坐,在榻的另一頭坐了,臉色也甚是沉靜。
不喜不悲的一種態度。
兩個貴婦人相對坐著,除了賢貴太妃讓了一聲茶,竟然無話,沉默了半天。
室內滿滿的尷尬氣氛。
最終倒還是賢貴太妃打破了沉默,道:“夫人這趟回老家,一切還好?”
容汐玦豎起耳朵。
連氏稍稍頷首欠身回:“蒙貴太妃掛心,一切都還好。”
如此又再無話,賢貴太妃臉上浮起一抹冷笑。
一旁站著的主事嬤嬤瞧著實在不像話,斂衽行禮道:“太妃娘娘,皇上說最近公府上來往的人多,只恐承恩公夫人受不得攪擾,這次回鄉探望了寄養在道觀中的小女兒,心情應好了些。宮里數上林風光最盛,也是避暑的好地方,便請承恩公夫人給您做個伴兒,不知下榻在何處為宜?”
既然事前知道連氏要來,主仆們自是商議過的,這會子主事嬤嬤提起來,不過是明著替主子做臉面。
賢貴太妃果然道:“咱們這里兩進院落,替凌夫人張羅后頭的院子,兩下里輕便。”
連氏再次道謝:“攪擾太妃靜養了。”
賢貴太妃瞥她一眼,只說:“哪里。”
那眼神卻是十分復雜。
聽得小女兒三字,容汐玦已如醍醐灌頂,這一怒當真是非同小可。
容宸寧以一場大火做掩飾,讓鳳和皇后消失于世間,看來為的不過是替凌妝改頭換面,瞧接連氏入宮的架勢,頗有些人質的味道,也許不久的將來,他就要宣布冊封凌家的小女兒為后為妃……
凌家有沒有小女兒,容汐玦再清楚不過,心頭難免對他們亦生出些失望。
自己若是不回來,不作為,凌妝是不是改嫁定了?
這兩日,他聽得滿耳朵的都是自己回來的小道消息,并沒有人提及凌妝還活著。
如今提了小女兒,卻沒有一道接入宮,那就是說,容宸寧將凌妝藏于宮中的機會實際上很小。
可她到底會在哪里呢?難道還在潛龍鎮上?
狂怒席卷上心頭,他殺容宸寧的心更盛。
連氏忽道:“臣妾聽聞軍知院拿了夏家一干人,還有兩個異族少女,據說是與鳳和帝有關的,不知他們犯了什么事,畢竟是鳳和帝的外家,榮老夫人年事已高,那等地方怎么吃罪得起……還請太妃娘娘能說上一句話。”
容汐玦一驚,這才醒起倒把竺雅忘了個干凈。
她口中的兩個異族女孩兒,又道與自己有關,不是她們是誰。
雖則他對竺雅無意,但深知這姑娘對自己的情義,一時心中感慨。
夏家落到了白身容宸寧還不放過,更顯然是針對自己,容汐玦心想,今夜唯有先入軍知院一探了。
凌妝在嚴家盛情的款待下,滯留兩日不得脫,心中不免煩躁。
按她原本的設想,不過是打算向他們商借一些銀子,以便尋找穩妥的商隊同去西域,但兩日前見到斷橋等景況,令她對容汐玦的回歸充滿了期盼,鎮上又傳來景律帝已返京的消息,凌妝揣度容宸寧這次是真的放手,稍稍寬了心,也準備打聽清楚消息再做道理。
嚴家人普遍長壽,不僅姑祖父嚴孝全和姑祖母嚴連氏雙雙在堂,便是嚴孝全之母也健在,一家子四世同堂,蒙了后族的蔭,幾個兒子都在地方混上了公差,原本邱家的林地生意也讓他們接了手,如今有了官身做依靠,更加風生水起,家院中養得仆婦成群,一副新貴派頭。
其實嚴家發現來的真是朝廷宣布在關雎宮大火中喪生的柔嘉皇后,萬分忐忑,秘密商議后,一面暗中派人上京求證消息,一面極力穩住凌妝,表面上自是花團錦簇,其樂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