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狀元第二六六四章 嘗試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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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六四章 嘗試


更新時間:2020年04月16日  作者:天子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天子 | 寒門狀元 


西北開始集結兵馬。

大明這幾年仗打多了,朝中人也就沒覺得有何稀奇,只是兵部那邊忙一些,而作為監國的沈溪則若無其事,仍舊按部就班當差。

幾次兵部派人來問沈溪,沈溪都沒接見。

畢竟現在的兵部尚書王瓊是三邊總制出身,跟王守仁一樣對宣府、大同周邊情況非常了解,二人基本能勝任眼下所有差事,沈溪沒覺得自己有必要牽扯其中。

眼看往六月去,此時西北傳來消息,張氏兄弟經跋山涉水后,終于在五月中旬抵達延綏,這一路可把兩兄弟折磨得不輕,張太后想找人幫兩個弟弟也沒成事,兩兄弟到西北后身上都帶有傷病,苦不堪言。

“他們是罪有應得。”

當沈溪把這一情況告知惠娘和李衿后,惠娘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句。

沈溪微微點頭:“就算他們身體有恙,還是要參與戍邊,三邊總督上奏朝廷該如何處置兩位國舅,陛下以‘按照慣例處置’進行回復。”

李衿問道:“老爺不打算做點兒什么?”

沈溪笑了笑:“他們現在犯的是王法,自然有朝廷法度懲戒,他們即將面對的,可能會比一個普通戍邊士兵更加艱苦的局面。”

惠娘看看沈溪,問道:“老爺,你還是不想跟張家人起太大沖突吧?其實老爺有的是辦法除掉張氏兄弟,但最終還是心慈手軟了。”

“哦?”

沈溪意外于惠娘直面這個問題,在他看來,或許是張氏兄弟落罪已成定局,惠娘瞧出來他沒有繼續干涉案子的打算,所以才會直言不諱。

惠娘道:“老爺雖不算錙銖必較,但對于身邊人的保護可說不遺余力,何況他們兄弟對沈家乃至于老爺于朝中的地位都造成極大影響,總歸已結仇,不將他們徹底扼殺,意味著將來會對老爺產生實質性的威脅……太后到底不過跟妾身年歲相仿……”

這話像是在點醒沈溪。

你要對付張家人,非等張太后死后,那可能要等個幾十年,張氏兄弟將來有大把機會復出并報復。

沈溪點了點頭:“也許我在朝中不會留那么久吧!”

“老爺言笑了。”

惠娘對沈溪態度有所了解,生怕自己會影響沈溪的決定,話題剛展開,又被她硬生生收回。

有關沈溪為官的問題上,惠娘小心謹慎,更愿意把自己當作一個從來不過問丈夫事情的閨中女子,但她平時又要幫沈溪打理商業和核算財務,沈溪會把很多事跟她說,她想避免談敏感話題近乎不可能。

沈溪身邊,除了惠娘和李衿關心張家兄弟的事,其他人沈溪根本無需去提。

家里的女人對此都不感興趣,作為外室的馬憐更不會去問,至于云柳和熙兒這邊知根知底,明白沈溪對此案的態度也不會過問。

終于到了六月,朱厚照備戰仍未結束,說是開戰,但其實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通過調動和操練兵馬威懾韃靼。

倒是有消息傳來,說是朱厚照帶著數量不多的侍衛往張家口堡去了一趟,毫不畏懼路途上有賊寇來襲,讓后知后覺的京城官員緊張半天。

畢竟大明沒有皇儲,朱厚照又沒有兄弟,有個妹妹卻沒法繼承皇位,若是朱厚照在西北有個三長兩短,無論是死了還是被俘,大明要找繼承人,還得到地方藩王府上找尋,主要是弘治帝的兄弟后裔中產生,這讓文武百官覺得很不靠譜。

皇嗣不確定,意味著皇位有很多人惦記,會產生諸多不穩定因素,當京城以及地方都太平無事時,宣府自然而然成為世人關注的焦點。

便于此時,朱厚照傳來圣旨,讓兵部左侍郎王守仁兼任宣大總督,即刻赴任。

因為王守仁是帶職前往西北,做的還是他以前熟悉的差事,讓很多人大惑不解。

京城輿論普遍認為朱厚照仍舊沒做好出征準備,所以找王守仁這個熟悉宣大之地情況的人去幫忙。

王守仁走前本想見沈溪一面,主動投了拜帖,沈溪卻始終沒派人召喚來見,加上時間很急,所以王守仁未跟沈溪有任何交流便匆忙踏上前往西北的路程。

直至王守仁走后兩日,李鐩來跟沈溪匯報河道修繕工程進展時,才跟沈溪提及此事。

“伯安走前惶惶不安,大概是覺得到西北后,可能會發生意想不到之事,諸如陛下突然出兵,或者領兵在外音訊斷絕等情況。草原上有太多不確定因素,沒人愿意帶兵出塞啊……”

李鐩很理解王守仁的心態,在他看來,帶兵出擊草原這種事,只有沈溪做得出來。

自太祖太宗后,大明勢力逐漸退出草原,鮮有出動出擊者,只有沈溪縱橫馳騁,在草原建立不朽功業,奠定現在北疆相對穩定的局面。

沈溪道:“以在下看來,西北這場仗打不起來。”

李鐩驚訝地問道:“難道陛下準備那么久,不是為了一舉平定草原?”

沈溪搖頭:“草原上現在沒有那個部族等著陛下去平定,各部自顧不暇,哪里有工夫跟大明開戰?出兵草原最大的問題不是來自于草原部族的抵抗,而是對于環境的不熟悉,以及天災人禍……陛下不能出關塞,否則可能會有亂子。”

“哦。”

李鐩好像明白什么,點頭道,“如此說來,其實都是杞人憂天,或許陛下從開始不過是為了整頓邊防,并非為了出兵。”

沈溪笑了笑:“那也未必,你認為在下說的這些情況,陛下真的都清楚嗎?”

李鐩對于沈溪這種似是而非的態度大為不解,但他又知道很多事追問也是徒勞,沈溪不可能把詳細情況跟他說明,有些事就算說了他也不明白。

沈溪道:“草原目前的境況,其實一年前我便已上奏,但陛下仍舊我行我素,幾番往宣府,現在更是在那邊建立行宮,長久不回京師,長此以往,就算陛下自己也知出兵意義不大,但架不住下面人挑唆,以及時局推進。若是再有草原部族不識相,跑到邊關來虛晃幾槍,添上一把火,陛下也隨時有可能領兵出塞。”

“真是……不知該怎么說了。”

李鐩對此非常擔憂,他發愁的不是這場戰事該不該打的問題,而是覺得有這樣的皇帝,大明很難維持現有的平靜。

沈溪微微搖頭,苦笑道:“陛下決定之事,臣子很難干涉,只能多番上奏,陳述利害,在陛下面前多發出一些不同的聲音,或許陛下能聽進去,否則……只有一種聲音,陛下可能真要出兵了。”

在西北問題上,朱厚照絲毫沒有求助沈溪的意思。

兩個月下來,朱厚照仍舊在折騰,但有一點他穩若泰山,就是朝中主要官員上,包括司禮監,他都沒做出人員更迭。

在這期間有人提出請辭,比如說多番請辭的蕭敬,到了六月初仍舊穩坐司禮監掌印之位不動彈。

不過在這期間發生一件事,就是朱厚照把守皇陵的張苑調回京城,卻沒委派任何差事,只是讓其在京城閑住,許多人覺得朱厚照又有啟用張苑的打算。

返京后,張苑幾次求見沈溪不得,六月初三這天干脆賴在沈溪小院所在的胡同口不走,侍衛知道張苑是什么人,沒有驅趕,沈溪出來時張苑想攔截,沈溪卻沒給他機會,被侍衛帶離。

“這老小子,以為自己是誰?”

朱鴻幾次跟沈溪通稟張苑的情況,神色間有些不耐煩。

沈溪道:“那位到底是前司禮監掌印,到現在依然被陛下惦記之人,跟他說話要小心點兒。”

“老爺,說來也奇怪,他就在這弄巷口等,不去府上……您若是不住在這里,他豈非沒有任何機會?”朱鴻奇怪地說道。

在朱鴻看來,死皮賴臉堵沈溪,去沈家府門前才是最好選擇,還能把事情鬧開,逼迫沈溪出面。

他卻不知,張苑沒法去沈家,因為沈家很多人認識他,只有朱鴻這樣后進入沈家的人才不認識。

“管他呢。”

沈溪隨口道,“他愿意等就讓他等下去,他的差事不是由我來委派,陛下讓他回京城,那就讓他耐心等候陛下的消息。若他問你,你便這么跟他回復。”

“大人,他說想跟您商量要緊事,表情嚴肅,您真不見?”朱鴻想到張苑此前拿出那副嚇唬人的姿態,不由問道。

沈溪搖頭:“再大的事,我也犯不著跟他見面,京城內現在是多事之秋,蕭公公可能隨時都會退下來,他鬧這一出不就是想讓我幫他?若他有本事,直接去宣府求見陛下,而不是在這里當跳梁小丑,讓世人知道他那點花花腸子!”

皇帝不在京師,沒法舉行朝議,但大臣間必要的商議還是有的。

梁儲為內閣首輔,雖非京師主持政務之人,也擁有極高的話語權,六月初六這天,梁儲召集六部官員舉行會議,地點定在大明門外。

梁儲很有心思,他知道現在皇帝不在京城,若是貿然于私密場合會見官員,必定惹來非議,便把地點選在皇宮外相對寬敞的地方,而這次召集之人,除了內閣三位大學士外,再就是六部尚書,連都察院左都御史陸完都沒請。

眾人被召集,即便心中覺得如此做不妥,但也沒人反對。

這天臨近午時,人員三三兩兩前來,沈溪和李鐩最后才現身,沈溪的出現讓很多人松了口氣。

“之厚,正要派人去問你呢……可有宣府消息?”梁儲過來跟沈溪打過招呼,立即問出關切之事。

本來沈溪跟梁儲同為輔政大學士,卻因沈溪地位卓然,加之沈溪對于內閣事務不太關切,有意避嫌下,多日未曾前往內閣,梁儲一時間居然覺得有些陌生。

沈溪微笑:“陛下未曾有吩咐傳來。”

梁儲道:“那司禮監掌印太監人選,可有定下?”

沈溪微笑著搖頭,眾人臉色多少有些釋然。

有關張苑在京城等候覲見沈溪之事早已傳開,在場都是部堂,耳目眾多,對此多少有些了解。

一行人聚攏,卻因在皇宮外,連張座椅都沒有,便站在那兒。

戶部尚書楊一清關切地問道:“梁中堂,有何大事要跟我等宣布?可是朝中出了了不得的事情?”

刑部尚書張子麟道:“這兩月不少上奏留中不發,是否與此相關?”

梁儲道:“乃是有關西北用兵之事。”

本來眾人都以為梁儲有什么要緊事跟眾人商議,等其把當日所論說出后,在場人等難掩心中失望,便在于他們覺得這件事不需讓朝官探討。

兵部尚書王瓊道:“陛下于西北整飭軍務,未對兵部下過出兵御旨,可是最近北疆局勢又有變化?”

梁儲從懷里拿出一封書信,“從西北傳來消息,說是草原部族賊心未死,幾個部族聯合起來侵犯大同,有意挑釁,陛下已跟軍中將領商議,決定于近日出兵,反擊狄夷的挑釁。”

說到這里,梁儲將目光落在沈溪身上,不少人也在偷瞄沈溪的反應,見沈溪神情泰然自若,未表現得多驚訝,紛紛揣摩。

王瓊道:“但到現在,兵部尚未收到風聲……不知情況是否屬實?”

按照王瓊的意思,出兵這么大的事,若是連兵部都不知曉,那是無法作數的,但王瓊也知皇帝做事不循常理,本來朱厚照就在西北,說要出兵乃旦夕之事,根本不用跟兵部商議。

梁儲解釋:“是王伯安寫來的信函,于昨夜四更天送到,來不及跟諸位說明。”

“啊?”

那邊李鐩很意外,看著王瓊,“伯安的來信?難道德華不清楚?”

王瓊并未有任何情緒變化,道:“那看來確實關系重大。”

以他的意思,情況緊急確實不該先知會兵部,而應跟內閣首輔匯報,這是王守仁顧全大局的表現,而沒有追究王守仁知情不報的意思。

李鐩又看了看沈溪,道:“之厚對此如何看?”

李鐩不問沈溪是否知曉,也跟他之前多番見沈溪,甚至跟沈溪同來的路上還在說及西北軍情,沈溪明確表示對皇帝行事不了解有關。

在李鐩看來,沈溪沒有道理在這種事上隱瞞,甚至覺得皇帝到西北,有跟沈溪較勁兒之意。

沈溪道:“若只是些許韃靼人騷擾邊陲,便喊打喊殺,還要出塞還擊,實在沒那必要。”

李鐩道:“那之厚認為如何才合適?”

沈溪環顧一下四周,道:“即便出兵,也得適可而止,犯不著傾巢而出,更不能以陛下出關塞犯險。”

之前沈溪還說不支持出兵,隨即又說出兵也行,只要不把戰事擴大便可,說明沈溪在這件事上沒有太過強烈的主觀見解,有一定商議余地。

也是沈溪清楚,他現在在朝中位在梁儲之上,若他態度鮮明且堅定,連梁儲都不好反駁,他必須要顧全梁儲的面子。

“如此也對。”

梁儲接過話茬,“以在下看來,陛下不應貿然領兵出塞,而應將那些糾結在一起犯邊的部族的情況調查清楚,再隨機應變。”

靳貴對此有自己的見解,“我等不在西北,所查之事不多,若上奏請陛下不出兵,陛下未必會聽從,倒是伯安在宣府,應該由他跟陛下面陳此事。”

“嗯。”

幾人點頭附和,覺得靳貴言之在理。

梁儲望著沈溪:“之厚,你覺得呢?”

到了這個時候,梁儲還要問沈溪的意見,他清楚涉及軍事應該問沈溪,這也跟沈溪熟悉西北的情況有關,雖然沈溪跟王瓊都曾做過三邊總督,但沈溪的軍事造詣更高,對地方情況也更為了解。

沈溪道:“諸位有何意見,在下附議便是。”

這么一來,相當于沈溪主動放棄發表意見,把權力交給在場之人。一干人面面相覷,在這個問題上,以前都是謝遷做主,或者是皇帝直接采納沈溪的意見,如此這般商議還真讓他們不知該如何說起。

梁儲看著王瓊:“那兵部趕緊擬出對策,趁著宣府兵馬尚未調動,事情或許尚可轉圜。”

雷聲大雨點小,這是到過大明門,經歷這場簡短會議之人的共同想法。

本以為梁儲能做大事,不想他把人召集起來,只是不痛不癢商量一下,沒拿出切實有效的解決方案,難免對梁儲心生失望,開始懷念之前獨斷專行的謝遷,還有憑著一股蠻勁沖刺在前的楊廷和。

來的時候三三兩兩,回去的路上各自找伴。

兵部要擬定對策,越快越好,王瓊得趕回去召開兵部會議,所以走在最前面。

沈溪本要跟李鐩一起走,沒走出幾步,梁儲便匆忙跟過來。

梁儲道:“之厚,你多日未曾到內閣,這內閣事務,你是否不打算理會了?”

李鐩不知內閣的情況,自然而然停下腳步,本想避開梁儲跟沈溪單獨敘話,沈溪卻沒有避諱的意思,也停下腳步道:“內閣有叔厚兄支應,在下有何好擔憂的?”

梁儲嘆道:“這內閣本就沒幾人,你一直不來,我跟充遂忙得腳不沾地,已經多日未歸家了。就算你現在肩負江南備戰之事,也不能把內閣的事情丟下不管啊。”

“嗯。”

沈溪不冷不淡地點點頭,“在下盡量相幫。”

梁儲著急地道:“眼下之事你更不能袖手,陛下聽不進旁人的意見,韃靼突然犯邊,等于是給了陛下出兵的理由,你不會也贊同出兵吧?這幾年開銷巨大,大明軍將也需要休整,明年應該……唉!”

或許是意識到勸不動沈溪,到最后梁儲開始唉聲嘆氣起來,顯得非常無奈。

沈溪正色道:“出兵之事上,在下會據理力爭,即便出兵也不會搞出太大陣仗,一直以來陛下對此等事并不太上心。”

“嗯?”

梁儲不知沈溪究竟是什么意思,正詫異時,李鐩笑道:“陛下對軍政頗為了解,叔厚你擔憂過甚,讓兵部趕緊草擬勸諫的奏疏,咱們聯名上奏,相信陛下會詳加考慮。”

“但愿如此吧。”

梁儲最后又幽幽嘆息。

梁儲跟靳貴回內閣去了。

沈溪和李鐩繼續向前走,李鐩笑呵呵道:“朝里沒之厚你,做事真難啊。”

沈溪瞄了李鐩一眼:“時器兄何出此言?”

李鐩笑道:“看看,今天叔厚名義上是問大家的意思,其實不過是要聽聽你的意見,謹小慎微啊!”

沈溪微微搖頭:“無論我等怎么看陛下的舉措,這會兒也不該直接把我推出來,不能一點余地都不留……其實最好是怎么想怎么跟陛下上奏,自陛下登基以來,遭遇到的勸諫奏疏少了么?”

“今時不同往日。”

李鐩感慨地道,“陛下現在文治武功都有建樹,以前覺得陛下胡鬧,但現在看看……或許是偏見……幸好有你,朝廷無論怎么變,都亂不了。”

李鐩好像是在褒獎沈溪,也似在貶損。

沈溪并不在意李鐩怎么說,因為他知道李鐩這人心眼不壞,基本是就事論事。

沈溪道:“若真有番邦犯邊,陛下忍不了,出兵也就出了,適可而止,我等不必太過擔憂。這些年草原上連番征戰,青壯盡失,再想威脅大明安危已不可能……經歷此事后,或許陛下索然無味,會自行回京師。”

李鐩明白過來,點頭道:“還是要讓陛下吃點甜頭,嘗過了,也就不再尋思是什么滋味。這話有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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