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法跟著商隊離開了一望無際的普拉斯平原,進入了更西方的麥特斯塔公國,一個少見的完全由人類貴族成立的小國度。百度搜這里土地肥沃,樹木叢生,可惜的是商隊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欣賞風景的心情——天色已經漸黑了,然而他們之前遇到的三個小村莊,無一例外都變成了一堆冒著黑煙的廢墟。
盡管眾人都不是嬌慣的貴族公子,但他們仍舊不敢住進廢墟當中,并非是因為環境惡劣,而是不安全。
不過好在幸運還是眷顧著他們,當一個小鎮的輪廓出現在他們的眼前的時候,就連阿爾法也忍不住在心中輕輕松了口氣。
小鎮不大,連城墻都沒有,好在五臟俱全,里面不僅有旅館,甚至還有一個小小的酒館,商隊的眾人安置好了貨物之后,就泡浸酒館消耗著他們的積蓄來緩解內心的壓力。
阿爾法做出了和其他人同樣的選擇,事實上,因為只有孤身一人的原因,他的動作還要快上一些。
身材臃腫的老板娘將一杯渾濁的麥酒放到了阿爾法的面前,對這個用斗篷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人一點興趣都沒有,這個年頭把自己打扮成這樣的人不在少數,她利索地將銅板收走之后便又在酒吧里忙碌起來。
阿爾法伸出自己帶著手套的手,和其它的傭兵相比,這個手非常纖細,看上去跟女人的手一樣。百度搜但現在,無論是誰都不會小看這雙纖細的手了,尤其是當它握著那柄裝飾一樣的細劍的時候,更是讓人敬畏。
沒錯,高等精靈,原帝國軍官阿爾法,現在是一名蹲在泥潭里舔著刀口茍活的傭兵,一個在陰溝中生活的卑微者。
一口將杯中的麥酒灌了下去,阿爾法壓下嘴里泛起的苦澀,享受著他之前最厭惡的酒精。并且還是摻著碎渣的劣質麥酒。
酒館漸漸的熱鬧起來,傭兵和商人發泄著壓力,怒罵和起哄充斥著酒館,這些人本就來自五湖四海。更是戴著機會就會不顧一切地沖過去的精明鬼,堪稱這個世界消息最靈通的一伙人。此刻他們借著醉意大肆評論著時政和傳聞,但只要有心留意,就會發現這些消息真真假假,仿佛隔著一層霧。實在是不靠譜到了極點,大概只有最門清的人才能找到有用的信息。
比如說,最近突然發瘋一樣地對周邊所有的國度發動全面戰爭的高等精靈們。
比如說,最近因為海族的騷動而損失慘重的那些地精商人,
又比如說,他們現在正在前行的西方正醞釀著一場戰爭。
阿爾法正在嘗試著變成一個門清的人的時候,一個身著麻衣的人類男子舉著杯子對著他喊道:“嗨,我強大的護衛,為我們的明天干杯!”
阿爾法側了一下頭,高等精靈白皙的皮膚一閃而過。然后對著他的雇主微微點了點頭,最后將酒杯一抬,一口飲下,然后又向老板要了一杯。
那個人類也不惱,哈哈一笑,將酒灌進嘴巴當中,然后轉過頭去繼續和他的同伴聊著天,顯然已經習慣并且默許了對方的這個反應。
這讓不少暗自關注的人有些納悶,不知道這個藏在斗篷里的人究竟是怎樣的角色,從頭到尾對方都坐在角落里孤身一人。但偏偏他的同伴和雇主看上去都對他很是尊敬。
大概是某家的貴族公子跑出來了吧。
只是,看著也不像。
不同的心思在暗地中轉動,但沒有人在大庭廣眾之下鬧出什么亂子,一副熱熱鬧鬧的樣子。
阿爾法心里很明白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那些同胞。在這個敏感的時期,就算是和一位高等精靈作為同伴,保持距離也是最好的做法,對于雙方來說都是。
然而就在這時,酒館的大門突然被敲開了,一個身著皮革衣物的中年男子邁著有力的步子走了進來。
這是這個小鎮的事務官。
“諸位。我有一件令人遺憾的事情不得不通知大家。”
酒館中一下子安靜下來,護衛們盡管有些不耐煩,但他們的雇主都是生意人,對官方的消息有著天然的敏感,他們自然要配合。
事務官面色嚴肅,聲音洪亮,只是雙眉間微微有些愁緒:
“諸位,鎮子上來了一批從西邊來的難民,我們正在試圖安撫他們,不過小鎮本身的儲糧也十分艱難,我希望大家有所準備。”
“什么!又有難民!”
“該死的,這酒又喝不下去了!”
“快去看著我們的貨物!我會給你們加錢!”
這一下,商人們坐不住了。有準備,還能有什么準備?他們僥幸不是糧商,不用面臨著享有捐贈的美名的危險,但這么多餓的發瘋的泥腿子涌進來,然后發現從這個小鎮的事務官那里得不到能夠安撫他們肚子的糧食之后,肯定會盯上他們的貨物。
就算吃不了,也會拿來賣錢!甚至他們不用找別人,找這個小鎮的鎮長就行,他一定能想辦法找到一些“最后的糧食”來讓自己的口袋稍微鼓一點。
這個事務官只是走個場面罷了,接下來可就是各憑各的招數了。
商人們僵著笑容和一臉愁苦的中年人聊了幾句,就在老板娘憤怒和憂愁的眼神中走的一干二凈。
阿爾法同樣也是如此,不過他并沒有直接回旅館,因為他的雇主讓他去打探一下消息。顯然,他瘦削的體形和上一次單槍匹馬突進狼群中一劍削掉了狼王的腦袋的身手給了對方很深的印象。
為了一筆分量不錯的傭金,阿爾法自然不無從命。
眼下這一個商隊里的人,都是想要趁著戰爭發財的膽大妄為的家伙,只是他們的水平不夠,被擠出了高等精靈的戰場,這才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孤獨一擲地去西邊碰碰運氣。
不過現在看來,已經有不少人打退堂鼓了,這已經是他們路上遇到的第二批難民了,戰爭的腳步也許比他們想象中來的還要快。
阿爾法輕而易舉地找到了目的地,對于他來說。追蹤一群難民簡直是輕松自如。
那個人類的事務官還是耍了一點小手段,難民的確是來了,不過并非是在來的路上又或是剛來,而是已經來了有一段時間了。
阿爾法一路上至少甩掉了三波鬼鬼祟祟跟上來的人。人類的建筑和高等精靈的相比,就好像小孩子用簡單地打磨了一下的石子堆起來的玩具,讓他很難想象有比這更差的建筑。
現在,所有屋子的門窗都鎖的嚴嚴實實的。
難民們現在聚集著的地方是小鎮的廣場,小小的簡陋的廣場上已經擠滿了人。一張張枯黃的面孔麻木地坐著或是躺在地上,互相瑟縮在一起,仿佛這樣能夠給他們帶來一點安全感。
阿爾法猜測他們是在等待鎮長的答復,這些可憐的人顯然也在試著拯救他們內心的天真。不過他已經準備離開了,雖然打聽到消息,他的雇主原因付給他更多的前,但他并不認為自己能在這種局面下全身而退。
因為,整個廣場,都是一片死寂。
這是絕望到了極點的表現,只要有一點點的火星就能點燃這群人骨髓里的瘋狂。讓他們忘記骨子里的膽怯。一群沉默的人,有時候比一群叫囂的人更加可怕。
尤其是,阿爾法還看見了一些潰爛的皮膚……
“好心人,給我一塊吃的吧。”
阿爾法的身體一僵,然后猛然轉過身,他藏身在一個陰暗的小巷,之前蜷縮在這里的人已經被他趕走了,他非常的確信,這個巷子里面應該只有自己才是。
然而他一轉頭,就看見一個身上裹著破爛的布條。渾身臟兮兮的老人坐在地上,正用那一雙渾濁的眼睛仰視著自己,他那白色的發須幾乎板結在了一起,幾乎掩住了他的皺紋。
一個人類?
阿爾法強制自己冷靜下來。他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老人,然而無論怎么看,對方全身上下都是破綻,以他的身手,這種存在無論來多少都能輕松解決掉。
對方不是法師。
阿爾法用學院的知識辨認了一下,心中做出了一個判斷。隨后眼神微微松了松,人類戰士的鍛煉技巧他略有耳聞,大概是讓他們那些半吊子的法師往身體里植入所謂的力量之種的東西。
眼前的這個老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有戰斗力的模樣,阿爾法只能歸咎于自己的失誤。
心思轉瞬即逝,阿爾法在幾秒間完成了自己的判斷,隨后他直起了自己微微彎曲的雙腿,果斷地從懷中摸出一塊布包,從里面挑出了一塊硬梆梆的黑面包丟在了地上。
他選擇為自己的良心付一筆小費。
“感謝你,好心人。”老人干燥的嘴角微微揚起,俯下身撿起來了面包,然后慢慢地,以一種無比脆弱的平衡站了起來“你會受到祝福的。”
祝福?
阿爾法腦袋里閃過了一張高傲的臉,自嘲地笑了笑,然后頭也不回地朝著巷子深處走去。
他要離開了。
背后的老人似乎也在離開,不過對此阿爾法并不關心,他已經為自己的善心買過單了,并不需要把命再搭進去,這個老人也許是要把面包帶給他重病的妻子,或是奄奄一息的孫子,不過這些都和他沒有關系了。
他不會看見的。
阿爾法無聲地走在巷子中,身影一步步地沒入了黑暗當中……
然而就在此時,一股強烈的光芒從天而降,巷子中的黑暗一瞬間消失的干干凈凈,唯有他的影子錯愕的轉過腦袋。
他看見了一個落魄的老人,站在廣場的中間,高舉著雙手,捧著一塊煤炭一樣的黑面包,下一刻,一個充滿圣潔的,蒼老的聲音響起:
“苦難的孩子們,圣光祝福你們!”(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