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7.
常晉和異域邪神之間的爭斗上玄門無法感知，不過臥虎城外殺伐軍陣中，三十六個身懷邪術的流民突然被雷霆擊殺，他們還是可以通過水鏡看到。
等韓德旺身上龍氣衰退，法壇內更是有所反應。
這一切都表明，異域邪神的所作所為被人道感知，降下天罰。
知言道人一句“早知如此”，道出了上玄門眾人此刻心中的無奈。異域邪神的強大，師門秘典中早有提及。因此陡然發現對方的蹤跡，眾人才會應對失措，以至于亂了章法。
倉促間做起事畏首畏尾，面對潛龍的求救不顧。使得潛龍離心，原本緊密的合作產生了一道裂縫。
這一點，清晰在法壇氣運上顯現。原本上玄門和潛龍氣運互為一體，緊密相連，相輔相成。如今聯系緊剩一絲，還在不斷消退。如今他們推演潛龍身邊的變化，凝滯了許多，痕跡不似先前那般清晰。
“事情已經做下，再后悔也無用，眾位師兄弟不必自責。”知法道人搖搖頭，朗聲道：“為今之計，還是以彌合和潛龍關系為第一要務。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想來潛龍也應該知道，沒有上玄門相助穩定潁州神道，想要繼續走下去很難，更別提一統天下。”
唐征明既然有志于爭奪天下，殺伐劫難是免不了的，需要消耗很大的氣運。只有氣運源源不斷得到補充，方可鎮壓產生的邪祟怨氣，穩定世俗人道。
這其中，自然要仙神二道相助，也是上玄門作用所在。
聽知法道人講完，有道人立刻同意：“當日吾等的決定，并不算錯誤。稍后可給靈應師侄傳訊，讓他們把師門苦衷告知潛龍。此次事情有異域邪神插手，已被人道干預。非是吾等不想插手，實不能矣。”
“就按師弟所言，不過吾等稍后要謹慎行事，切不可再和潛龍生了間隙。”知禮掌門也開口答應。
眾道人心中一凜，紛紛點頭。
若再發生類似的事情，潛龍離心離德怕是不遠。
大戰落幕，湖陽府治下的緊張氣氛也消散了許多。漫步在一縣城中，不時聽人議論起前幾日那場大勝。
在他們口中，唐征明征戰時，身先士卒，以萬余官兵擊敗十幾萬流民，端的英武無比，儼然一副真龍氣象。過不了多久，唐征明就會出兵討伐淮陰、彰德二府，定能將之一舉拿下，一統潁州。
尋常百姓遠離戰場，分辨能力有限，得到的信息也多有謬誤。聽談論時常晉本不以為意，不過相似說辭聽過幾次，他心中已經明了，這些談論很可能是唐征明身邊的人故意放出，為自家主公造勢。
三人成虎，以訛傳訛，很多消息經過口口相傳，即使是錯誤的，大家聽人提起的多了，也都信以為真。
類似例子常晉在后世也曾見過不少，比如人們在談論時經常說某某是個好人，列舉出一系列事情證明。
這些事情你本身并沒有見到，只是聽人提起的多了，先入為主，便認定對方是個好人。真實情況如何，不得而知。
唐征明手下如此造勢，一是為提高他的威望名聲，二是潛移默化，讓治下世俗百姓認可，進而得到氣運加持。
世俗征戰殺伐，最是消耗氣運。臥虎城外一戰，唐征明積蓄的實力消耗近半，此刻氣運處在最低點，因此才會采用這種方法。
接連詢問幾人后，常晉才找到一處宅邸。這宅邸從外邊看并不算大，不過晴轉綠瓦，房屋嚴整，應該也是殷實人家。
上前敲門，不多時有一白發老仆將門打開。對方看到門外兩人書生打扮，當即開口道：“兩位可是來找我家承文少爺的？”
顯然平時有不少書生找他家少爺，老者已經習以為常。
聽他一說，常晉就知道沒有找錯，上前行禮道：“見過老伯，我乃承文的舊友，數年不見，今日路過林河縣，特來登門拜訪，不知承文可在府內？”
老仆讓開身子，跟著道：“實在不湊巧，我家承文少爺年前外出游歷，如今已有半年時間，還未回來……”
“承文外出游歷了？”常晉記起在湖陽府相見時，對方聽他和王啟年游歷經過，言談中也有幾分向往。
不過丁躍選擇這個時候外出，應該不僅僅是為了走萬里路，目標十有八九和自己一樣。想親眼看看各州的動態，是否有值得關注的對象。
當時常晉曾經查看過對方氣運，赤色如煙，外放三尺有余，當中似有雄雞鳴叫，端的不凡。
如此人物，在亂世自不會甘于寂寞。
“嗯，少爺已有兩個多月沒有家書傳回，現在外邊到處生亂，我家老爺夫人整日擔心受怕，”老仆長吁短嘆道。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在這方世界，即使太平時節傳遞一封書信也要很長時間，更別說如今各州亂象紛紛，商旅不通，傳遞書信更加困難。一封書信，兩三個月不到家很正常。
常晉只是口中安慰道：“老伯切勿擔心，吉人自有天相，承文應該不會有什么事情，相信不久定會平安歸來。”
他是根據對方氣運看出，那老仆只當是安慰的話語：“謝公子吉言……”
話說到一半，他猛拍腦袋道：“人老了，連待客的禮節都忘掉，兩位還請進屋歇息，我家老爺今日無事，正好在屋內。”
“不用，既然承文尚未歸家，我們二人就不打擾了。日后有機會，再登門叨擾……”常晉連連擺手。
他來此地，就是為了會友，如今丁躍不在，也沒有留下的必要。
謝絕了老仆的再三挽留，常晉和白素素飄然離開。
來時走陸路，離開時水路繞行。這是白素素的建議，她主要是想見見沉于水底的那位奇女子霍晚娘。
霍晚娘當日所托非人，怒沉百寶箱，而后化為水鬼，如今怎么樣了。
行知渡口處，天色已經黃昏，按理現在應該是渡口最為繁忙時候。他們站在渡口望去，只有三兩只貨船浮在水面上，冷冷清清，和當日的熱鬧景象形成鮮明的對比。
亂世百業衰，不但陸路商旅不通，水路同樣如此。
看時間還早，兩人索性找了片沒人的樹林歇息打坐，等天色變黑，才悄無聲息來到江中。
放出神識，片刻找到一處陰氣濃郁之地，中間夾雜些許香火念力，應該就是霍晚娘的藏身場所。
“這么快有人祭祀，”常晉有些啞然道。
難不成一年多時間，霍晚娘就從人仙三轉進入鬼仙之境？若真是這樣，常晉對她倒要刮目相看了。
要知道尋常鬼魅魂魄雖可顯形，但并無實質，大多手不能持物。霍晚娘想要獲得兩岸百姓祭祀，唯一途徑就是營救落水之人，而這必須進入鬼仙之境方可御物。
思來想去，他也沒有猜透，只好將疑問告訴妻子。
“或許霍晚娘另有奇遇”白素素開口道。
“也許吧，見了就知”常晉點點頭。
兩人身形再閃，已經來到江心。周圍波浪滾滾，水汽彌漫。
常晉心神微動，幾個水脈真文從頭頂飛出，籠罩在他們二人周圍。待潛入水中，真文自成空間，隔絕周圍風浪水流。
入目一片幽暗，昏昏沉沉。不過以他們二人的境界，這份幽暗并不能阻擋住目光，可以清晰看到數丈之外不時有魚鱉蝦蟹游過。
幾個呼吸間，兩人下到江底。
江底凸凹不平，很多地方形成窟窿坑洞，大如房屋，小似茶杯，乃是被江水沖刷形成。這些洞穴里邊多被水生魚類占據，當成住所。
兩人剛要前行，就見一頭六尺多長的鯉魚從身邊急速游過，一頭扎在黑暗之中。
“人仙一轉的鯉魚，已經初通靈識，應該是霍晚娘的手下。”白素素看了一眼前方不遠的坑洞道。
“讓它為我們通報”常晉應了一聲，并未出手阻攔。
兩人在坑洞前停下腳步，靜待霍晚娘出現。
沒有等太長時間，霍晚娘臉色凝重出現在水流當中，身后一條鯉魚緊緊跟隨。等看清楚來人，她才放下戒備，臉上寫滿笑意行禮道：“晚娘見過兩位恩公，不知兩位恩公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贖罪。”
人仙三轉，真是奇怪。常晉心中仍是不解。眼前的霍晚娘舉手投足多了幾分異彩，不過頭頂氣運并未如自己想象的，進入鬼仙之境。
“晚娘何必客氣，我們也只是路過此地，前來看看你”白素素笑著回應。
“兩位恩公里邊請，我這水府簡陋，還望兩位見諒。”霍晚娘忙讓開道路，請他們入內。接著，她又摸著旁邊的鯉魚腦袋道：“阿七，這兩位是貴客，你去水底采些果子招待。”
“何必客氣”常晉開口勸阻道。
“你們二人對晚娘有大恩，既然來到這里，我怎能不盡盡心意”霍晚娘又道。
聽她如此說，常晉也不便再阻攔。
那鯉魚應聲擺了擺尾巴，重新游向遠處。
等進水府，兩人發現里邊異常簡陋，除了些裝飾的五彩貝殼外，就是幾塊用于照明的玉石，熒光閃閃。
除此之外，再看不到其他東西。
“讓兩位恩公見笑了，我境界太低，不能遠行，無法整理水府。這些東西還是小七從水底搜集來的，”見白素素目光投向那些貝殼，霍晚娘解釋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