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章:高山流水,平凡非凡合兩更
作者:大小三狼
更新:2017030900:09
字數:7560
伴隨著若藍話落,那被其持拿在手的迷離小塔竟是緩緩輪轉起來。
只見得,那塔身立于八音盒內,給人一種亦真亦幻的錯覺。
再一細看,那八音盒上,竟是飄動著一行行楷文。
“幻律十二,五調非樂,極樂無韻,天音萬千。”
天翊靜靜地凝視著,不知何時,若藍與裨惡的身影已消失其眼目。
這一刻,他所能看見的,唯有天音寶盒。
寶盒內的樓閣似是按照某種特定的組合開啟,且內部有齒輪轉動,樓閣有五層,每一層都好似對應著什么。
“天音寶盒可以演奏出無數首樂曲,這些樂曲亦幻亦真,千變萬化,而且還有一股可怕兇險的力量,白公子可要小心了。”
正當天翊出神之際,其耳畔響起了若藍的傳語聲。
聞言,天翊笑了笑,笑得云淡風輕。
他沒有去理顧什么,反是任由寶盒的小塔輪換轉動。
漸漸的,天翊的耳旁再無雜音,唯余一道道旋律在寬廣音域內不斷跳躍和變換。
這些旋律,時隱時現,猶見高山之巔,云霧繚繞,飄忽無定。
不多時,旋律換作清澈的泛音,活潑的音節,猶如幽間之寒流,淙淙錚錚,又如松根之細流,清清冷冷。
這之后,如歌的旋律,其韻變得揚揚悠悠,儼若行云流水。
緊隨著,旋律變得跌巖起伏,開始大幅度的上下滑音。
連續的“猛滾、慢拂”,似作流水聲,且在其上方又奏出一個遞升遞降的音調,兩者巧妙的結合,宛如“極騰沸澎湃之觀,具蛟龍怒吼之象。”
息心靜聽,宛然坐危舟以過險峽,目眩神移,驚心動魄,讓人只覺此身已在群山奔赴,隨萬壑爭流而過。
再后來,旋律變得時輕時重,連珠式的泛音群,先降后升,音勢大減,恰如輕舟已過,勢就倘佯,時而余波激石,時而旋洑微漚。
天翊沉浸于音色中,他的神情很享受,至于若藍所提及的可怕兇險力量,他更是絲毫沒有感應到。
等到了尾聲,旋律化作清越的泛音,漸趨低靡,直至消匿不復。
不消片刻,一切重歸如常。
此時,中土皇城外的閑亭中,天翊輕瞇著眼,他的身側,各站有一人。
若藍驚愕地望著天翊,滿臉不敢置信。
裨惡緊皺著眉頭,凝視天翊的眼中,飽多思緒。
對于天音寶盒的力量,兩人心知肚明,縱使冠絕風瀾的強者,只怕也不敢輕易去聆聽寶盒內的一曲天音。
讓兩人駭然的是,天翊做到了,且顯得無比隨意,隨意地好似在聆聽一曲再簡單不過的旋律一樣。
“怎么會這樣?”
若藍若有些不可思議道。
裨惡搖了搖頭,他看不透天翊。
等候稍許,天翊微閉的雙眼緩緩睜開。
他淡然地笑了笑,望向若藍道:“藍兒,適才天音寶盒所奏的曲子,可是叫流水?”
聞言,若藍的臉色更趨凝沉,道:“你知道流水?”
天翊笑道:“我不僅知道流水,我還知道,流水之上,有高山。”
這話一出口,若藍的神情已作陰疑至極。
身為天音寶盒的掌控者,她又豈會不知其內蘊藏著什么音曲?
遲定半響,若藍輕點了點頭。
適才天音寶盒所衍出的曲子,的確如天翊所說,名為“流水”。
裨惡愣在一旁,也不言說什么,他那看向天翊眼神,顯得凌銳而又森寒。
對此,天翊無所動容。
他饒有深意地看了看若藍,道:“藍兒,你說是先有高山,還是先有流水?”
若藍蹙著眉,回望天翊的眸光中,泛著奇疑。
以她現如今的實力,利用天音寶盒衍出“流水”一曲已達極致。
若藍知道,這并非便是天音寶盒的最強之力,因為在“流水”之上,還有一曲“高山”。
對于這些,若藍曾深信不疑。
可此時,伴隨著天翊一句“先有高山還是先有流水”,頓使得若藍的心神動搖起來。
沉寂了好片刻,若藍方才應了聲:“我不知道。”
天翊道:“初志在乎高山,取意仁者,后志在乎流水,取意智者。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哪里又來得先后呢?”
說著,天翊微微一笑,笑得如沐春風。
他的隨意與悠遠,就如此刻天幕的閑云,舒卷輕漫。
若藍怔愣著,連帶著一旁的裨惡也作驚愕出神。
好些時候,兩人方才驚轉過來。
裨惡道:“白公子,事到如今,你還說你只是一介平人嗎?”
天翊笑了笑,道:“不是我說,因為我本來就是一個平人。”
裨惡道:“你若是平人,為何在聆聽天音寶盒的一曲流水后,還如若平常?”
天翊道:“因為我帶著一顆平凡的心,心不動,則萬物不侵,在我看來,那不過是一曲動人的旋律罷了。”
言落,天翊看向若藍,再道:“你說呢,藍兒?”
若藍一愣,曉以她平時頗多善言,這一刻竟也不知如何言對。
天翊道:“時候也不早了,兩位是隨我一道回府,還是別遠他處?”
裨惡頓了頓,轉而看向若藍,他并非沒有主見,他只是習慣聽從若藍的吩咐。
若藍道:“我要跟你一起。”
說這話的時候,若藍的神情中帶著磐堅,她直勾勾地盯著天翊,似是想要在天翊的眼里捕捉些什么。
讓若藍沒有想到的是,天翊在聽到她的回應后,竟顯得自若無比。
那模樣,好像早已洞悉了一切,世間萬事,都無法再使其動搖。
接下來,天翊帶著若藍與裨惡回到了元府。
對于若藍的歸來,千鈺與千葉自是歡喜,至于裨惡,也很容易地便被接納,因為若藍說,裨惡是她的隨從。
就這樣,若藍與裨惡在元府落住了下來。
時光流逝,一轉眼,半月已過。
這半月下來,若藍與裨惡體會到了平凡,也結識了虎子一家人。
虎子因為已經婚娶,到元府的次數變得沒有往常多了,但每日,他都會準時給天翊送來一壇花酒。
這一天,時至夕落,淡薄的金輝平鋪在天幕邊緣,縷縷如絮。
元府外,行者正清掃著落塵雜埃,街對面的鐵器鋪里,鐵牛與阿彪正揮汗如雨地錘煉著鐵器。
鐵牛瞄了瞄元府,道:“阿彪,你認識白兄弟家里新來的那兩人嗎?”
阿彪道:“鐵牛大哥,這些日子以來,你已經問過我很多次了。”
鐵牛憨憨一笑,道:“歲月不饒人,饒人亦歲月,隨著年齡增長,可以關心的事,似乎也變得少了。”
阿彪道:“所以鐵牛大哥你就不厭其煩地問我相同的問題?”
鐵牛道:“我也只是好奇罷了。”
阿彪道:“認識又如何,不認識又如何,到頭來,還不都會消逝于歲月風煙中。”
鐵牛怔了怔,連帶著手上的精鐵大錘也滯停了片許。
緊隨著,鐵牛搖了搖頭,道:“阿彪,我聽不懂。”
阿彪笑了笑,道:“鐵牛大哥,不需要你聽懂,你也不需要聽懂,迷迷蒙蒙,不就是這個世界的色彩嗎?”
聽得阿彪這話,鐵牛索性放下了精鐵大錘,他被繞得有些迷糊,迷糊地有些不知所措。
鐵牛道:“阿彪,這些年來,我從沒問過你,你是不是為了白兄弟才到俺家的?”
鐵牛這話說的很認真,目光也很認真地落定在阿彪身上。
阿彪道:“鐵牛大哥,你該關心的是,虎子與瑤兒什么時候能生個大胖小子。”
聞言,鐵牛突地一斂疑態,轉而大笑了起來。
笑聲傳蕩開來,散布于層層余輝中。
聽得這笑聲,行者停罷了下來,他轉目朝著鐵器鋪看了看,嘴角處,噙著一抹耐人尋味的微笑。
正在這時,元府內有一人影渡出身來,正是裨惡。
裨惡看了看行者,又看了看鐵器鋪中的阿彪,至于鐵牛,則被他完全忽視。
行者笑了笑,繼而又微微搖了搖頭,接著繼續清掃了起來。
這一幕,自然逃不過裨惡的眼目,他緩步到行者身旁,道:“閣下真的甘于一生平凡嗎?”
行者道:“哪里來得甘與不甘,我行者,本就是一個平凡的人。”
裨惡皺了皺眉,斬釘截鐵道:“你不是,白公子也不是,還有那打鐵的阿彪也不是。”
行者微頓,道:“你又是如何評定我們不是的呢?”
裨惡緘默,一時竟不知如何回應。
行者道:“難道那所謂的實力,便是平凡與不平凡的一道天塹不成?”
裨惡道:“我只是想不通。”
行者道:“想不通便不要想,何苦給自己平添煩惱呢?”
裨惡道:“如果有一天,你所置身的平凡會被打破,哪你又該當如何?”
行者笑著搖了搖頭,道:“平凡就是平凡,哪會輕易被打破?它來得很簡單,去得也很簡單。”
裨惡道:“可風瀾大陸,從來都不是一個平凡之地。”
行者道:“但這些日子以來,你的所經所歷,卻又全都是平凡。”
聞言,裨惡愣了愣。
稍以思量,裨惡不再就平凡而論,反是這般問道:“不久后,風瀾大陸將起劇烈波濤,屆時,你會如何選擇?”
行者道:“浮華喧雜,亦有屬于自己的一份安寧,而那一份安寧的背后,便是平凡。”
裨惡道:“你似是在刻意回避我的問題。”
行者笑了笑,道:“不是刻意,是有意。”
裨惡眉宇一沉,輕哼一聲后,向遠而去。
這些日子以來,他見多了平淡,但他卻難以去習慣。
見得裨惡遠去,行者微微一笑,繼而揮動掃帚,開始繼續打掃塵埃。
與此同時,中土皇城以東。
這里銜有一條長江,每每冬日,江面便會被厚冰覆蓋,形成一方冰湖。
當年,天翊便是在這里相遇行者的。
而今并非冬季,江水無寒,悠悠而去。
此時,江邊有一行人正嬉笑玩樂著。
天翊負手而立在江邊,靜靜地看著不遠處的千鈺等人。
這些日子下來,若藍并沒有去探尋關于不忘的事。
她與千鈺、千葉相處的很好,且極為享受那難得的平淡。
這一次出游,虎子與李瑤也一道隨行,眾人玩得很開心,似已忘乎了他們的成年。
不多時,一襲黑袍加身的裨惡也來到了江邊。
裨惡先是看了看若藍,當見得若藍正純真無邪地與眾人嬉玩在一起后,他突斂了神情中的沉郁。
不知為何,此時裨惡的心中竟無端生出了一種感覺。
那種感覺,來得莫名而又唐突,似乎只靜靜地看著若藍一切安好,裨惡便道足矣。
這時,天翊道:“這些日子以來,你從未如現在這般寧靜過。”
聞言,裨惡倏地一怔,他低了低頭,想要去掩飾什么。
可給裨惡的感覺,就是自己這一低頭,恰恰表露他的心聲。
天翊道:“你喜歡藍兒。”
裨惡連連搖頭,道:“我只是若藍大人的隨從。”
天翊笑了笑,道:“你一向都不是一個喜歡回避的人,況且你也不擅長去回避。”
裨惡愣了愣,目光再次落定到了不遠處。
那里,若藍與千鈺等人正嬉笑追逐著,她們的裙擺隨風舞動,幾人就好似一個個靈動的精靈,徜徉在余輝爛漫中。
當然,虎子除外,因為他很憨實,憨實得有些笨拙。
看著看著,裨惡的心突然變得寧靜了下來,連帶著臉上的不安與彷徨也一道消失不復。
他出神般地凝望著,喃喃道:“或許在若藍大人的心底深處,一直都隱藏著這樣的一片樂土吧?”
天翊道:“她若是想擁有,這一切何須隱藏。”
聞言,裨惡頓從出神中醒轉,他看了看天翊,道:“你這話何意?”
天翊道:“我的意思很簡單,簡單到這一片樂土,離藍兒很近,近到可以置身其中。”
話至此處,天翊頓了頓,接著再道:“可有時,咫尺也作天涯,一步之遙,往往都作不可及。”
裨惡皺了皺眉,以他心性,何嘗又聽不出天翊的言外之意呢?
“若藍大人并非如你所想,她是一個純真的人,也是一個無邪的人。”
遲定片刻,裨惡這般說道。
天翊笑了笑,沒再去回應什么。
裨惡道:“白公子,來這里之前,我曾相問過行者。”
天翊道:“你問過他什么?”
裨惡道:“我問他,難道真的甘于一生平凡嗎?”
天翊道:“所以說,這也是你此時想問我的話?”
裨惡點了點頭。
天翊道:“我的回答跟行老一樣。”
裨惡一愣,道:“你知道行者是如何回應我的?”
天翊道:“我不需要知道,我只是很了解行老。”
裨惡陷入沉默,好半響后,嘆道:“看來你們果真都是一樣的人。”
天翊搖了搖頭,道:“我與行老不一樣。”
裨惡皺眉,道:“可至少在我眼里,你們是一樣的。”
天翊笑道:“你與藍兒到這里,想必不是為了追求這一份靜謐吧?”
裨惡頷首,道:“不忘既是將一切都告知給了你,想來你應該是知道冥尊的吧?”
天翊點了點頭,道:“冥尊,冥海天池的掌首。我知道她,但卻從未見過她。”
裨惡道:“之前你聽過天音寶盒的一曲流水之音,那一首曲子,本是冥尊讓若藍大人給不忘聽的。”
天翊道:“可最終聽那一曲的人,是我,而不是不忘。”
裨惡道:“冥尊的想法很簡單,她想讓若藍大人除掉不忘。”
天翊笑了笑,道:“若是不忘還活著,想來冥尊也不會如愿。”
裨惡點頭,道:“不忘是若藍大人的大哥哥,在大人的心里,不忘的地位遠超他人,大人又豈會真的去傷害他?”
天翊道:“裨惡,你知道我為什么知道天音寶盒的那一首曲子叫流水嗎?”
裨惡沉了沉眉,稍以思量,他的神色頓變得驚愕起來,道:“難道,是不忘告訴你的?”
天翊頷首承認,道:“不忘在音律上的造詣深不可測。”
裨惡道:“你的意思是,即便若藍大人想以天音寶盒去傷害他,也不得獲?”
天翊沒作回應,目光一沉,轉而朝著千鈺等人所在的方向看去。
此時,千鈺等人所沿向的江邊,正有一大群人緩緩逼近。
這一群人,穿著統一制式的服飾,個個都做年輕氣盛。
當首的男子,二十來歲,模樣俊俏,身處于簇擁之中。
千鈺等人本玩得不亦樂乎,突見迎面有人逼來,喜樂的氣氛頓做凝滯。
“中土皇家學院的人?”
虎子皺了皺眉,對于中土皇家學院,他自不會陌生,曾幾何時,他可是日思夜想著入得其內,行以仙修之事。
李瑤蹙頞,對于中土皇家學院的弟子,她從無多少好感。
在她的印象中,那些弟子,非富即貴,個個趾高氣昂。
相較于虎子與李瑤,千葉、若藍以及千鈺就要自若得多了。
千鈺道:“葉兒姐姐,藍兒,他們好像也是來游玩的呢?”
千葉道:“可我怎么感覺,他們似是來者不善?”
若藍沒有開口,只冷冷地瞥了一眼中土皇家學院的弟子。
不消多時,中土皇家學院的大群弟子已來到了千鈺等人的跟前。
他們的目光,不停地在千鈺等人身上打量著,期間,不乏議論紛紛。
“南哥,這幾個女子,長得可真水靈。”
“何止是水靈,那是美若天仙。”
“這樣的女子,也只有南哥這樣的才俊能配得上。”
“非也非也,應該是只有這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南哥。”
一時間,眾多中土皇家學院的弟子相簇在那男子身旁,喋喋個不休。
聽得眾人所言,一名身材矮小的男子連忙湊到了被稱為南哥的男子身邊。
“南哥,我認識他們,他們是薛老特意提及過的,不可招惹的人。”
聞言,那被稱為南哥的男子,別無所動,眼中的輕蔑更是來得絲毫不加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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