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正文
二十章:往事如風,一法萬法合兩更
突如其來的一幕,使得天翊驚詫。
他望了望千葉,隨手一揮,一股無形之力頓將千葉把持起來。
“懇請前輩為家父報仇,千葉愿一生一世,服侍在前輩身旁!”
千葉愣眼巴巴地凝視著天翊,兩頰清淚,行行而墜。
那模樣,好似已走投無路,別無選擇。
這一刻,夜幕已降,月影陰晴。
窗外,輕風縷縷,檐角飛花。
天翊看著千葉,他的滄桑,如雪,無聲滲透鬢角。
憶初見,暖風襲面,恰七月初荷含露,別樣清雅。
歲月風煙里,佳人如花,花開嫣然。
談天論理中,閑池閣畔,漫倚西樓。
只如今,倩影依稀,似夢迷離。
沉寂片刻,天翊看了看躺臥在地慕容悠,淡淡道:“人我已經殺了,你隨我走。”
言落,天翊彈指一揮,慕容悠的尸身,頓化作縷縷青煙,消散不存。
緊接著,天翊轉身離去。
他走得很從容,都不曾再看千葉一眼。
千葉滯愣在原地,神情錯愕。
遲定半響,千葉邁步朝著天翊追去。
她知道,自己不該奢求太多,能以一己自由,換取慕容悠的性命,或許是值得的。夜幕星輝下,千葉隨著天翊離開了百花城。
一路上,天翊緘默不語,千葉也作只言不發。
于兩人而言,往事夢魘已成過去,人卻深陷難以覺醒。
每一寸怨恨惆悵,都交織成無言片段,在腦海縈回。
晨曦來臨,天翊與千葉已出了百花地界。
放眼而視,黃沙飛揚,極盡蕭瑟,整個天地,都若陷入失落的寂靜中。
天翊迎風而立,身前那襲風來塵之地,名為荒蕪之域。
千葉佇在天翊身旁,若一副悵惘追憶模樣。
“前輩,我們要去哪?”
沉默之余,千葉開口問道,
一夜下來,這是她所說的第一句話。
天翊頓了頓,道:“你的心中,可還有定駐之地?”
千葉一愣,道:“前輩,是千葉唐突了,我既是答應過前輩,便不會失信。”
天翊道:“你答應過我什么?”
千葉蹙了蹙眉,心有些突兀,卻還是應道:“我答應過前輩,會隨前輩而去。”
天翊道:“可你連我是誰都知道。”
千葉笑了笑,笑得有些苦澀,道:“對于千葉來說,前輩是誰,根本不重要。”
說著,她頓了頓,再道:“重要的是,前輩殺了慕容悠。”
天翊道:“你的父親,可是慕容悠所殺?”
千葉怔住,她只知道,自己的父親死于九幽之人的手中,至于具體是誰,她卻不知。
見千葉不予言應,天翊淡淡道了句:“天理昭彰,善惡有報!”
話語方歇,天翊人已飛身入得荒蕪之中。
千葉凝定著天翊,神情中的疑色,起伏不定。
五日后,中土之地。
此時,中土皇城外,一黑一白兩道人影渡于斜陽余輝下。
這兩人,正是天翊與千葉。
以千葉的腳程,斷然不可能在短短幾日,便從南宮之地抵達中土之地。
走著走著,天翊突然頓下了腳步。
“千葉,你覺得這里如何?”
天翊看了看滿鍍在金輝散漫中的中土皇城,問道。
千葉遲疑片刻,道:“于我而言,哪里都一樣,前輩可是落居在這里?”
天翊道:“在你的心里,除了仇恨,難道就別無他期了嗎?”
千葉一愣,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了兩道身影來。
這兩人,一男一女。
男的穿一身麻衣粗袍,女的襲一身素雅白裙。
這兩人,千葉從未相忘。
就如那男子的姓名一樣,名叫不忘。
至于那女子,她更是時刻銘記,因為她是她的姐妹,患難與共的姐妹。
千葉沒有開口回應,在她想來,這些事,不足與一個素不相識之人言說。
見千葉緘默,天翊道:“千葉,你可想見見千鈺?”
天翊這話一出口,千葉的臉色頓作大變。
她怔怔地看著天翊,竟是失聲了住。
好半響后,千葉方才顫巍巍道:“前輩,你到底是誰?你知道鈺兒妹妹的下落?”
天翊道:“我是誰不重要,眼下鈺兒就在中土皇城中。”
聞言,千葉倏地轉目,眸光中,繾著滿滿的欣色。
遲定片刻,千葉便欲提步而去。
這時,天翊開口道:“千葉,去見鈺兒之前,有些事我得與你言說清楚。”
千葉一頓,道:“前輩,什么事?”
天翊道:“往事。”
千葉怔了怔,雖心中焦急,想盡快見到千鈺,可她還是駐足了下來,狀做聆聽。
天翊道:“你應該知道,當年正魔大戰后,不忘、千鈺還有幻茵都失蹤了。”
千葉點了點頭,這些事,荒殿殿主以及曲離殤等人也曾與她說過。
她也想過要去找尋千鈺等人,但奈何人海茫茫,實無跡可覓,遑論她父親秦萬里的死,始終都如一座大山,讓她無法逾越。
“前輩,鈺兒妹妹既是在中土皇城中,想來不忘也應該這里了。”
沉寂之余,千葉淡淡說道。
天翊稍頓,繼而輕聲一嘆,搖了搖頭,道:“不忘他不在中土皇城。”
千葉愣了愣,道:“那前輩可知道他身在何處?”
天翊道:“他死了。”
簡簡單單三字,宛若雷霆霹靂一般,響徹在千葉腦海。
“死了?”
她愣愣地望著天翊,止不住地搖頭晃腦起來。
“不會的!不忘不會死的,前輩一定是騙我的對嗎?”
說著,千葉已哭出聲來。
其聲,如泣如訴,意纏悲絕。
見千葉這般傷心,天翊也是一怔。
他從未想過,千葉在聽到這樣的話語后,竟會是如此舉態。
這一刻,千葉不停地抽泣著。
恍然間,千葉覺得,萬物都已凋零,百草都已枯敗。
她將自己安放于這蕭條的景象中,不知過了多久,臉頰上滴下淚滴萬千。
哭著哭著,她的視線模糊了起來。
朦朧的色澤,在淚水中蕩開了一個又一個可悲可嘆的心情,綿延數里,皆已散開,不知淪落于何處?
天翊看著千葉,表面上他自若如常,可內心深處,卻復雜無比。
沉寂之余,天翊緩緩道:“千葉,不忘死前,曾托我照料鈺兒。”
說著,天翊頓了頓,再道:“鈺兒現在,生活地很好,無憂無慮,不念過往。我答應過不忘小友,會照顧鈺兒這一世。”
千葉哭著點了點頭,道:“他,死在何處?”
天翊道:“不忘小友交代過,不讓人知道他的歸墟之地。”
千葉道:“鈺兒妹妹知道不忘已經死去了嗎?”
天翊頓了頓,道:“我說過,鈺兒現在已不念過往。”
千葉緩緩閉上眼,思緒紊亂,不堪清理。
好些時候,千葉睜開眼來,眼角的淚痕尚未風干。
千葉道:“前輩,謝謝你。”
天翊道:“你不用謝我,我也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千葉道:“茵兒妹妹呢?”
天翊一愣,嘆了嘆氣。
雖沒有開口,但那一聲嘆息,卻已告知千葉了一切。
千葉悲切地搖了搖頭,她怎么也沒想到,十多年前的一別,竟凄砌出了這么多的生離死別。
天翊道:“千葉,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只是希望你能明白,在這紛紛俗擾中,能尋得一片凈土,很不容易。”
千葉頷了頷首,道:“前輩,你放心,我不會在鈺兒妹妹面前,提及那些傷心過往的。”
天翊沒再開口,迎著散漫的斜陽余輝,朝著中土皇城走去。
千葉隨在天翊身后,茫然之間,好似遺失了自己。
行至中途,天翊突地一頓。
他沒有去看身旁的千葉,只問道:“千葉,你有懷疑過我嗎?又或者說,你懷疑過我所說的話嗎?”
千葉搖了搖頭,道:“沒有。”
天翊道:“可能給我一個你沒有懷疑的理由?”
千葉道:“你跟他很像,所以我相信你。”
天翊笑了笑,接著在不作頓,徑直朝著元府走去。
千葉緊隨著天翊,盛盈在心中的悲傷,無處安放。
與此同時,元府外。
虎子與千鈺正收拾著一卷卷的畫軸,對面的鐵器鋪中,阿彪與鐵牛正賣力地錘煉著。
行者持一掃帚,正清掃著飄落在地的枯枝落葉。
整個畫面,顯得平凡無奇,但在這紛亂世事中,卻也作一份難得的靜謐。
不知不覺,這一個冬季已臨至尾聲。
積雪已經消融,涼意尚存。
“虎子哥哥,叔叔已經離開多日了,怎么還不見回來?”
千鈺抱著幾幅畫卷,目光不由朝著長街盡頭看去。
虎子憨憨一笑,道:“鈺兒妹妹,放心吧!我想過些時候,白叔就該回來了!”
千鈺淺淺笑了笑,笑意中,略帶些無奈。
這時,一旁的行者靠身了過來,道:“鈺兒小姐,公子回來了!”
聞言,千鈺倏地一喜,再一定睛,只見迎面的街道上,正有一男一女兩人緩緩走來。
“叔叔!”
千鈺欣喜地喚了一聲,連忙放下手中畫卷,朝著天翊跑去。
“白叔!”
虎子見狀,顧不得其他,忙與千鈺一道沖跑而出。
不多時,千鈺與虎子便已奔至到天翊與千葉的跟前。
千鈺沒有去看千葉,直直挽住天翊的手臂,道:“叔叔,你怎么現在才回來?”
天翊笑了笑,道:“鈺兒,叔叔處理了些瑣事,所以回來的晚了。”
千鈺道:“叔叔,下次你離開的時候,鈺兒也要跟你一起。”
天翊道:“好!叔叔答應你,下次一定帶上你。”
千鈺滿意地點了點頭,對于隨行在天翊身旁的千葉,卻作視若未睹。
虎子憨憨地隨行著,不時便會瞄眼看一看千葉。
讓虎子納疑的是,千葉的目光,打從一開始,便一直凝定在千鈺的身上。
“白叔,這位姑娘是?”
遲定之余,虎子出聲問道。
天翊頓了頓,道:“虎子,她是你千葉姐姐。”
“千葉?”
虎子一愣,看了看千鈺。
這時,千鈺方才從天翊的回歸中稍緩過來。
她笑望著千葉,道:“千葉姐姐,你真漂亮,鈺兒跟姐姐同姓呢!”
千葉回之一笑,道:“鈺兒妹妹,我本名叫秦千葉。”
“秦千葉?”
千鈺愣了愣,不知為何,心間竟是生出一種陌生的熟悉來。
千葉不再開口,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再見千鈺時,她已不識她。
行不多時,天翊幾人便已來到了元府外。
阿彪與鐵牛在見得天翊后,紛紛放下了手中精鐵大錘,迎鋪而出。
“白兄弟,你回來了?”
鐵牛憨憨一笑,接著連忙朝著屋內跑去:“白兄弟,我這就讓你嫂子準備菜肴,晚上咋們兄弟,好好喝一場。”
天翊笑了笑,沒有叫停鐵牛。
這些年來,他早已將鐵牛等人視作一家人。
他習慣了這樣的平淡,也習慣了鐵牛家的花酒。
而在那平淡與花酒的交織下,勾勒出了家。
聽得鐵牛這話,阿彪笑得極為開心。
他感激地望著天翊,道:“白大師,你總算是回來了,你離開的這段日子,阿彪可是想念得緊啊!”
聞言,虎子與千鈺皆是一笑。
虎子道:“彪叔,我看你不是想念白叔,是你惦記著家里的花酒吧?”
阿彪一臉尷尬,道:“虎子,你可別亂說,你彪叔是那種嗜酒的人嗎?”
千鈺道:“阿彪叔叔,那你晚上可能滴酒不沾?”
“滴酒不沾?”
阿彪一愣,連連擺手,道:“鈺兒小姐,你讓彪叔不喝酒,那還不如讓彪叔死得好!”
說著,阿彪看向千葉,道:“白大師,不知這位仙子是?”
天翊道:“她是我的一個侄女,名叫千葉。”
突聽得天翊這般一說,千葉的臉色倏地一驚。
遲定片刻,千葉看著阿彪生澀地道了句:“阿彪叔叔,你好!”
阿彪倒也不客氣,笑著應了一聲,看向虎子道:“虎子,你看看人家,多有禮貌!”
虎子怔住,滿臉不解。
這時,行者也靠了過來。
他很淡然,所以淡然地對著天翊道了句:“公子,你回來了。”
天翊點了點頭,道:“行老,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行者笑道:“公子見外了,這本就是我的分內之事。”
言笑間,天翊帶著眾人回到了元府。
千鈺等人一直圍在天翊身邊,問東問西個不停。
行者則是忙里忙外地收拾著,其實本也沒什么可收拾,但他所尋求的平淡,不正是在反復中提煉以出的嗎?
千葉一開始還跟隨在天翊的身旁,可走著走著,她的注意力,卻被拿懸于廊道中的畫卷所吸引。
那一幅幅畫卷中,勾勒著一道又一道的身影。
而那些身影,她都不作陌生,其中更有九幽教的人。
觀摩之余,千葉的眉頭緊皺了起來。
若說之前,他對天翊的身份尚還不作懷疑,可在見到這些畫卷后,她卻是動搖了。
此時,天翊等人已行至了內廳,隱隱可聞千鈺等人的好奇探問之語。
千葉佇在廊道,思緒激蕩不休。
正當其疑思之際,行者的身影出現在了她的身后。
“千葉小姐,可是為畫中之事沉疑?”
行者淡淡問道。
千葉一頓,轉而看了看行者。
這一看,千葉的神情頓起凝重。
她看不透行者,只覺行者的身上,透著一股無形的威壓。
“行老,這些畫,都是叔叔畫的嗎?”
千葉依著千鈺的稱呼,叫天翊為叔叔。
行者笑了笑,道:“這些畫,有的出自公子之手,有的則是出自虎子之手。”
“虎子?”
千葉怔了怔,想起了那個憨憨的青年。
行者道:“虎子是公子的弟子。”
千葉點了點頭,道:“行老,這些年來,你一直跟隨在叔叔身旁?”
行者道:“我也是不久前被公子招募而來,跟在公子身邊的時間,并不長。”
說著,行者頓了頓,再道:“千葉小姐,你以前難道不認識公子嗎?”
說話之際,行老走上前來。
他停佇在一副畫卷旁,仔細端詳。
那畫卷上,描繪著兩名女子。
其中一人,披著一襲輕紗般的白衣,飄然之下猶若身處在云霧之中。冷峻的神色遮掩不住她那絕美的容顏,雙眸之中寒意逼人,橙如秋水,寒似玄冰。
另外一名女子,身著奇異黑色蓬裙,頭扎馬尾翹辮,相比于白衣女子的冷艷,她的臉上堆砌著濃濃的笑意,更引人注目的是,女子的后背之上斜掛一物,此物通體漆黑,似槍非槍,似棍非棍。
行者道:“千葉小姐,你可覺得公子所畫的這一幅畫卷中的兩名女子,與你跟鈺兒小姐很像?”
千葉怔了怔,道:“不是很像。那本畫的就是我與鈺兒妹妹。”
“哦?”
行者一愣,若有些不可思議。
他想不明白的是,千葉為何見得這些畫卷后,會那般失神錯愕。
許是看出了行者所疑,千葉道:“行老,我以前跟著叔叔的時候,并不知道他還會作畫。”
說著,千葉人已朝著屋內走去。
行者陷入思量,好些時候,他釋懷一笑,道:“一法通則萬法通!”
別來無期,山中歲月,海上心情,只道,也無風雨也無晴!
本書網,希望看書的朋友們能上縱橫(zongheng)給點支持!
有你們的支持,三狼才有堅持下去的信心,三狼需要你們的搖旗吶喊!
寫書不易,寫好書更不易,本書體裁所限,注定非大眾,想想都有點小憂傷。
慕狂客之名,走圣王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