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五三章:大夢繁花,星空希望合兩更
伴隨著史大彪這話出口,四方天野突起變幻,云金城消隱不存,取代而出的則是一方迷蒙的世界。
不消多時,迷蒙之中,細雨微泣,斜風漸起。
晦澀昏暗的天空好似披上了一層薄紗輕煙,曉霧。
雨中,云飛霧起,遠近皆朦朧,史大彪的身影偏又落得清晰可見。
見此一幕,催命一臉的驚駭無處安放,瑟抖的身體顫出如席的恐懼,整個人蜷縮在地,心膽俱裂,神呆魂愣。
這一刻,天幕中有風卷微雨,飄然而過,宛如幽語凝咽,竊竊相聞,如泣如訴。
史大彪靜靜佇立,任憑雨滴絲絲縷縷地打在身上,他一動不動,衍天筆提懸于催命額前,磐堅而又鋒銳。
落雨,迷迷漫漫,雨點看不見,也數不清。
即便如此,那從筆鋒之上滑落的雨滴,卻那般明澈地滴打在催命的額頭。
不多時,斜風細雨遠逝而去,風更猖獗起來,雨也變得震怒,無邊的黑暗落入恐懼中。
史大彪道:“此筆名為衍天,筆順天地而生,落筆生風雨,點頓成乾坤,若有下次,此筆當取你命!”
說著,史大彪微微搖了搖頭,輕聲一嘆,人卻已從原地消失不見。
此時,陰翳的天空,唯余彌音蕩漾:“欲描衍天形,安得丹青手?我憐世人憂,世人憂實多!”
下一剎,迷蒙消散,天幻地變,云金城的風,簌簌作響,撥弄著凄肅與悲涼。
催命半俯在地,一手撐著長刀,紅腫的頰面,帶血的嘴角,預示著適才他所經歷并非幻空。
與此同時,奪魄與黃泉兩人的身影也突顯了出來。
觀兩人之貌,較催命而言,驚恐之盛,不遑多讓。
兩人都似一副身受重傷模樣,無人知曉在那倉促的時間中發生了什么,虛實的幻變,如夢如空。
驚愣片刻,三人互視一眼,接著便欲倉皇出逃。
正在這時,天翊突然開口道:“催命,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東西?”
聞言,催命一頓,輕一揮手,一抹金色頓衍而出,繼而化作一柄凌銳長槍落于天翊手中。
此槍,名為狂風,乃是閆帥的傍身之器。
做完這一舉動,催命三人哪里還敢多做逗留?身影虛晃,寥寥片息,人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遠處,史大彪靜默而立,他似乎動也沒動,神情中的淡漠卻如玄冰般幽寒。
武忘等人癡愣愣地看著這一幕,在他們的眼中,這一切來得太過莫名。
因為之前他們只見到史大彪搖頭嘆息,卻并未見得后者出手,可催命三人偏又落得重傷在身。
此時,天翊凝視著史大彪的身影,有那么一刻,他突然覺得那背影極為熟悉,熟悉地好似亙古永存。
就在眾人驚愕之際,史大彪緩緩轉過身來,一眼的淡漠突被無盡的疲乏籠罩,他沖著眾人微微一笑,笑著笑著,整個人竟癱倒過去。
見狀,武忘等人連忙靠上前去,繼而將史大彪攙扶到一旁。
征途如醉夢,夕停路昏沉,天翊一行人休偃于云金城內,靜待著史大彪的醒轉。
不知何時,云金城內,朔風勁流,冷顫搖曳,暗云襲涌,九重蒙蒙。
和煦的天光消隱在飛霞之后,一輪冷月徐徐升起,云金城籠罩在寒影下,肅穆而又凄涼。
待得皎月行至中天時,史大彪緩緩睜開了眼,閆帥的身影率先映入其眼幕。
閆帥看了看史大彪,感激地笑了笑,道:“大彪兄,謝謝!”
史大彪晃了晃頭,神色盡被迷茫覆蓋,不解道:“你謝我干嘛?”
閆帥道:“謝謝你幫我討回了狂風長槍!”
史大彪笑了笑,道:“我今日不做,日后你也會做,不過早遲而已。”
閆帥不置可否地回之一笑,今日黃泉三人都安然離去了,但此事并未就此別過,他說過,會親上北冥閣!
此時,見得史大彪醒來,武忘等人紛紛靠上前來,他們神帶異色地打量著史大彪,心中對其已是欽佩不已。
史大彪怔了怔,掃視著眾人道:“你們都這樣盯著我干嘛?難道也跟這家伙一樣,是來感謝我的不成?”
他瞪了閆帥一眼,也不待眾人回應什么,連忙又問道:“對了,不忘呢?”
無憶笑了笑,說道:“老大見你遲遲沒有醒來,獨自一個人賞月去了。”
說著,無憶朝著遠處斜睨而望,視線盡頭,有一高聳的城樓。
此時,那一處城樓之巔,天翊負手而立,風瀟颯然,夜涼如水,寒意襲人。
他目以遠眺,視線所及之處,有一輪明月,遙掛于中天之上。
不知何時,天翊的耳畔突有蒼聲傳來:“時不做良,景不做好,孤身一人,思如潮涌,可難降息?”
這一刻,他的身旁無端有一身影顯露而出,來人是一身披黑袍的老者,顯得孤寂而又落寞。
天翊頓了頓,道:“離殤前輩,你來了。”
曲離殤一怔,似是對天翊這般淡然而感到意外,道:“一曲離殤,唱不出朱顏難斷。一脈情思,望不穿秋水天長。往事如云煙,離殤落盡,剩下的,不過荒蕪罷了!”
天翊沒有轉身去看曲離殤,他的眸光從始至終也未偏動,道:“離殤前輩,這一路走來,古意閑蕭,紅塵疇昔,離殤杳杳,你看到的是什么?”
曲離殤仰望著天穹,笑道:“那你在這星空之上,又看到了什么?”
天翊一愣,道:“我不知道。”
說著,他頓了頓,再道:“離殤前輩,圣王學院曾有一個名叫虎妞的弟子,她說過,只有仰望星空,才能看到希望!”
曲離殤道:“如此說來,這一片星空也并非縹緲無實,它還承載了希望。”
天翊收回目光,轉身看向曲離殤,說道:“離殤前輩,那你可知道那希望到底寓意著什么?”
曲離殤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它有何寓意,我只知道,那里,離我的琴太遠。”
天翊道:“這般說來,那里不受離殤的氳氳所襲擾。”
曲離殤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情來情往,緣起緣滅。誰能看清,誰又能悟透?誰能云淡風輕的放下,誰又能淺笑嫣然地不留一絲執著?”
言罷,他的身影消失不見。
這一刻,月色下,輕風中,唯余淡淡凄涼,倏來倏出,無跡可尋。
曲離殤離開了,就如他來得突然一般。
天翊沒有去追問曲離殤何故到此,荒殿的人,向來不羈,偏又各執羈絆。
這一夜,天翊一直站在樓巔之上。
夜下的云金城,落葉滿地,兀自飄零,萬籟無聲,寂寥無痕。
千鈺幾女時不時地便會偷瞄眼望,幾女的心中不止一次地掙扎過,但終究沒有邁出步伐,踏上那樓巔,與天翊一道對月成影。
不知不覺,夜逝晨來。
此時,天翊依舊佇立在城樓之巔,皎皎明月早已消逝不存,晨曦之下,飄過縷縷清風,撩動著他的衣襟。
武忘等人結伴到樓下,他們沒有開口驚擾天翊,只靜靜地等待著。
天翊似乎也感應到了武忘等人的到來,迎著四野長空,深深地嘆息了一聲。
下一刻,他飛身落地,神色中,再無悵惘與悲切。
史大彪看了看天翊,感慨道:“過往的記憶,就如一縷飄遠的青煙,風一吹,就漸漸地散了。”
天翊笑了笑道:“大彪兄,那你可知道它們都消散到了什么地方?”
史大彪四顧而視,應道:“或消失于青天白日下,或藏匿于白云霧靄中。”
天翊沒有再開口,只微微笑了笑,轉而對著大青使了個眼色。
大青心領意會,身影騰空而起,接著眾人便在大青的化龍之身的攜帶下,從云而去。
破開環繞的迷霧后,天翊一行人離開了云金城的主城,不消多時,他們便是再次穿梭于蒼翠蔥蘢中。
不知何時,西門劍馨來到天翊的身旁,道:“不忘,你知道望月峰在哪里?”
此行受天屏所指引,眾人需前往望月峰與天水一見,若能在挑戰天水中取勝,便可得知劍神一笑所在。
天翊淡然笑了笑,搖頭道:“我不知道。”
西門劍馨一頓,抿了抿唇,道:“要不我們直接去西門閣吧?有我在,爺爺不會將你們拒之門外的!”
天翊道:“劍馨,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做蹊蹺嗎?”
西門劍馨愣了愣,道:“你指的可是白虎七宿的出現?”
天翊頷首,道:“沒錯,我想劍神前輩如此做,定有著他之思量,我們若貿然前往西門閣,豈不有失禮數?”
西門劍馨一臉莫名,道:“這有什么失禮的?”
天翊笑了笑,道:“此次是我們有求于劍神前輩,況且在這西門之地,我們是客,自當客隨主便。”
西門劍馨張了張嘴,到口的話語也不知為何又被吞咽了回去
暮煙斜,日轉山腰,霞光直從薄霧輕云中映落。
綠野風煙,平泉草木,遙岑遠日,千里清秋。
至此時分,山野滿目,悠光浮,天宇迥,物華幽。
眾人凝眸看向遠處,那里,晚來云淡,天光瀲滟,一中年男子靜立于山野之上。
男子白衣黑發,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
風過,男子的衣發都飄飄逸逸了起來,不扎不束,微微飄拂。
見此一幕,天翊示意大青落降到地。
閆帥與曉夢第一時間橫攔上前,眼前這男子,給他們一種危險至極的感覺,偏又讓二人無可捉摸。
見狀,男子微微一笑,那一雙仿佛可以洞穿前世今生的耀眼黑眸直看得人不寒而栗。
天翊看了看男子,不知為何,這男子竟給了他一種熟悉的感覺,這種感覺,他也在史大彪的身上感受過。
男子道:“今日天朗氣清,想必夜來之時,定是一望月之佳期。”
聞言,武忘等人的臉色突地一沉,盯著男子的眸中滿含不可思議。
眼下他們正尋望月峰不得,卻不想這男子張口便有“望月”言吐出來。
天翊頓了頓,越過閆帥與曉夢,上前道:“前輩,只佳期如夢,大夢繁花。”
男子笑道:“如此說來,不忘你也知自己身處大夢之中。”
天翊一愣,問道:“敢問前輩是?”
男子道:“我不過一山野隱修。”
天翊道:“前輩何以知曉我就是不忘?”
男子道:“身處大夢之中,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天翊皺了皺眉,凝視著男子的眼中飽多疑慮。
正與此時,一臉醉漾的史大彪突地靠上前來,迷迷蒙蒙地打量了男子片刻,道:“這位兄弟,你可認識大彪?”
男子笑了笑,道:“大是大小的大,彪是彪悍的彪!誰人不識那個問酒不問仙的醉酒仙呢?”
史大彪愣住,道:“你到底是何人?”
男子道:“我是與你一樣的人。”
史大彪道:“與我一樣?”
男子點了點頭:“沒錯,與你一樣。”
史大彪滿面愁凝,思來復去,也想不通這男子何以與他一樣。
男子淡雅一笑,轉而看向天翊,道:“不忘,你們可是在尋望月峰所在?”
天翊眉宇凝沉,道:“前輩知道如何前往望月峰?”
男子道:“山庭地白樹棲鴉,冷露無聲濕野花。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南思落誰家?”
說著,男子輕聲一嘆,再道:“由此東去數十里之地,便可見到望月峰。”
言落,男子便欲轉身離去。
剛一轉身,男子突地一頓,轉而有回首看了看千鈺幾女,道:“塵緣從來都如水,罕須淚,何盡一生情?莫多情,情傷己!”
話語方歇,男子的身影已做虛幻不存。
見狀,眾人皆是一詫,特別是千鈺幾女,面色中頗多意味沉雜。
閆帥道:“不忘,此人的實力很強很強!”
對于男子的實力,閆帥一連用了兩個“很強”,如此言辭,尚屬第一次。
曉夢頓了頓,繼而凝視到天翊身上,道:“不忘,你到底是誰?”
聞言,眾人皆朝著天翊凝視而來,卻不想后者淡然笑了笑,道:“不忘是不忘,不忘不是不忘,不忘還是不忘!”
語罷,天翊連同大青示意了一眼,后者會意,破空而起,接著載著疑慮繁多的眾人從云東去。
待得天翊等人離去后,一陣熏風拂過山野,男子的身影突地顯露出來。
眾人都道他離開了,殊不知,他并沒有離去,他一直都在這里。
男子看了看天翊行徑的方向,嘴角泛起一抹笑容,笑得意味深長。
正與此時,平野上,一道流光一閃而過,流光中掩著一只吊睛白虎。
它目光炯炯,身軀凜凜,行如風馳,奔若電掣。
虎軀之上,駕乘著一名小女孩,小女孩不作他人,正是虎妞。
不多時,虎妞便在吊睛白虎的攜帶下來到了男子的跟前。
虎妞道:“爹爹,我們什么時候回南宮去?”
男子笑了笑,道:“虎妞,等你什么時候能在漫天繁星中找尋到希望所在,我就讓你回去。”
虎妞嘟了嘟嘴,似有不滿,打小開始,她這個無名爹爹便對“希望”兩字耳提面命個不休。
她是知道希望的,她只是不知道,希望與仰望星空,到底有何關系?
見得虎妞這般面色,男子臉上的笑意不由更盛了一分。
下一刻,他輕手一揮,時空輪轉,兩人一虎的身影便作消隱不存
薄霧輕煙,月色清華,疏影橫斜。
值此之際,天翊等人終是來到了望月峰。
望月峰上的山崖巨石,被月色所洗,遠遠以觀,直如青玉。
峭壁之上,草色如花,花色如瓊,正是造物者靈秀的勝境。
如洗的山壁中,蜿蜒著一條山道,山道山點綴著澄明之光,宛如星火。
武忘道:“老大,這里就是望月峰了?”
天翊點了點頭,道:“走吧,想來天水前輩應該等候我們多時了!”
接著,眾人依山道而行,越是盤桓而上,山風越是激涌。
不時有寒涼侵人,連帶著襲風中也帶著凜冽的寒氣。
月行中天時,眾人已行至到望月峰的半腰之上,回首來路,不見端倪,再觀迎面天幕,風朗月清,甚是幽靜。
此一刻,夜色已深,萬籟俱寂。
望月峰上似乎沒有任何聲音,只聞山風簌簌,細聲低語。
又是好長一段時間前行,眾人已然快要抵至望月峰巔,放眼以望,物影縹緲,倒是那一輪孤月,依舊明晰可見。
不消多時,眾人停駐了下來,身前不遠處,已是山道盡頭,有華光朦朧,罩一片清輝,映一方迷蒙。
眾人置身于此,只覺山川相繆,郁乎蒼蒼,只嘆危峰之高,手可摘星,恍然間,竟有蜉蝣天地、滄海一粟之感。
至此之際,斷崖邊,陡然踱上一道人影,來人是一男子,羽衣星冠,豐神沖夷。
他的目光四周一轉,淡淡道了句:“你們來了。”
有你們的支持,三狼才有堅持下去的信心,三狼需要你們的搖旗吶喊!
慕狂客之名,走圣王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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