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章:深隱淺隱,各隱卷底
忘川河畔,煙雨朦朧。
日沉紅有影,風定綠無波。
兩道人影破空飛退,身卷迷霧,衣披天露,面顯沉郁。
落定之余,兩人黯然相視,氣紊息亂,臉色慘白。
吟風道:“這忘川河果真不好渡!以你我實力,竟也落得無功而返!”
聽雨一臉低沉,道:“只是無功而返嗎?”
吟風尷尬笑了笑,適才身入忘川河內,本作平靜的河面,突起激蕩。
一處處的浪卷濤涌,奔騰浩瀚,直讓兩人尋不到去路,好一番狼狽,方才沿得原路歸返。
吟風道:“聽雨,你說不忘他們進入忘劍之域了嗎?”
聽雨搖了搖頭,淡漠道:“我不知道。”
吟風道:“那你知道什么?”
聽雨道:“我知道的是,你我怕是很難進入忘劍之域了!”
吟風一愣,道:“難道我們就這樣回去了不成?”
聽雨白了吟風一眼,道:“不然呢?”
吟風無以言對,此番受臥月之命,兩人暗中保護不忘。
殊不料不忘等人借彼岸之舟泛忘川而過,他二人卻止步在了這河畔。
值此沉寂之際,一瘦削老者沿著河廊緩緩走來。
見得來人,吟風與聽雨的眉頭兀地凝皺,曉以他們的實力,竟對這老者的出現毫無感應。
老者走得不快不慢,河風吹拂,白發凌亂。
不消多時,老者已來到兩人跟前,他微微笑了笑,問道:“兩位可是要渡這忘川河?”
吟風覷了覷眼,凝重地問道:“你是何人?”
老者雍容自若,笑道:“擺渡人。”
吟風一愣,他可從未聽說,這忘川河上還有專事擺渡之人。
正欲言詢,一旁的聽雨突然對著老者躬了躬身,道:“前輩,你能渡我二人過河?”
老者笑意依舊,淡淡道:“忘川無主自開花,煙水茫茫帶晚鴉。河不難渡,難渡的是紅塵。”
聞言,聽雨與吟風皆陷驚愕,凝視著老者的目光中,飽多疑沉。
老者看了看兩人,接著轉身面向忘川河面。
伴隨著老者的這一望眼,本被迷霧繚繞的河面突起變幻,靜色連波,寒煙消斂。
緊隨著,一條寬不過幾許的河流映現而出,只見得:
流水悠然,水色淺綠,盈盈一水,柔情依依,清波碧浪,婉轉縈回。
見此一幕,吟風與聽雨無不瞠目結舌。
忘川河本以浩瀚廣寬為著,只如今,怎變得這般涓涓細流?
見得吟風、聽雨舌橋不下之態,老者自若如常,道:“小河的對面,便是忘劍之域的地界,你們沿東尋無心之島而去,想來能遇可期之人!”
言落,老者淡然一笑,笑著笑著,他的身影也做虛無之影幻變不存。
吟風、聽雨呆若木雞,兩人癡愣以望,久久言道不出一個字來。
好半響后,兩人方才從出神中醒轉。
吟風道:“他很強!強得離譜!縱四方閣主,怕也不及!”
聽雨道:“這小河的對面,真的便是忘劍之域嗎?”
吟風愣了愣,只一縱身,身已飛落小河對面,聽雨稍頓,連忙起身隨去。
兩人落定的一剎,適才還作涓細的河流,突地消隱逝去。
下一刻,忘川河畔的迷蒙浩蕩重歸如常。
正于此時,兩道破空聲迎風落下,繼而見得,兩名男子一臉沉郁地東張西望個不停。
奪魄道:“怎么回事?那兩人呢?”
催命緊皺著眉頭,道:“奪魄,你可覺事有蹊蹺?”
奪魄冷地瞪了催命一眼,道:“蹊蹺?如此明顯的異狀,怎一蹊蹺可論?”
催命道:“那兩人分明是被忘川河所阻斷,怎憑空消失不見了蹤影?”
奪魄凝沉著一張臉,他二人一路尾隨天翊等人到此,卻不料后者已渡忘川而去。
兩人并未貿然行事,對于忘劍之域,兩人知曉的不多,但卻知道即便是北冥閣的閣主天玄子,也對其主忌憚三分。
踟躕之余,吟風、聽雨現身河畔,恰被兩人發覺。
吟風、聽雨稍許遲疑后,徑直飛入忘川河內,最終卻落得個狼狽而歸的下場。
可讓催命、奪魄大為吃驚的是,吟風、聽雨只在忘川河畔停佇了片刻,竟是憑空不見了身影。
如此詭異之事,如何不讓催命、奪魄震驚?要知道,他二人可都是有著合體境實力的大能之輩!
奪魄道:“催命,你說這忘川河,我們如何得過?”
催命道:“兩個虛實鏡的小輩都敢身入其內,你我若不前去一探,豈不落了威風?”
奪魄皺了皺眉,道:“可他們最終無功而返!”
催命笑了笑,道:“那是他們無能!”
言罷,催命展身而起,一抹流光直入忘川河內。
奪魄遲疑半響,冷冷哼了一聲,轉而也朝著忘川河中飛去。
霎時間,忘川河上迷霧頃起,風頂風,浪對浪,一片動蕩不安,催命與奪魄的身影也作難覓。
值此之際,琉璃的身影突顯河畔。
他凝視著滿河風濤,嘴角噙著一抹狡黠,淺笑道:“北冥閣的人當真膽大,這忘川河,向來都是用來超度亡靈的!”
說著,琉璃陷入沉思,此番前來西門之地,他也懷著己心之私。
只是,他對忘劍之域的了解,要多于催命等人,若不然,他也不會遲遲不入。
停佇了好些時候,忘川河上的風浪漸趨消沉,琉璃也于此時轉身離去。
他已決定,不入忘劍之域,因為那里的危險,超出了他所掌控。
與此同時,武忘等人經由那一扇光門的傳接,來到了忘劍之域。
放眼以望,唯見戈壁一望無際,頹敗的樹草,孤獨兀立,石子沙土,迎風裸露。
荒涼的禿山在風中打著冷顫,空中看不見鳥影靈蹤,云層呈一片鐵灰之色。
見此情景,眾人皆是一詫,轉而朝著被武忘攙扶著的天翊看去。
這一看,只見本作癡愣的天翊,緩緩睜開了眼來,眾人見狀,紛紛圍將到前。
若藍一臉欣喜,輕快地喚了聲:“大哥哥!”
無憶道:“老大,你沒事吧?”
千鈺道:“不忘,剛剛發生了什么,為何你突然出神不歸?”
武忘道:“老大,難道你早知大彪兄會出手?”
眾人你言我語個不停,言辭之中飽含疑惑。
讓人始料未及的是,天翊在聽得眾人所言后,竟表現出一副迷蒙之態。
他朝著荒野展望片刻,道:“之前見得孟婆時,我之心神好若被一股無形之力禁錮,絲毫不得延展!”
聞言,武忘等人皆是一詫。
稍許思量,眾人便也定安了下來,只道是孟婆從中作祟。
說著,天翊朝著史大彪看去。
此時,史大彪緘默不語,滿眼的迷蒙,來得遠比荒野上的席風猛烈。
天翊道:“大彪兄,多謝了!”
史大彪一愣,轉身看向天翊,道:“不忘,你謝我干嘛?”
天翊道:“我謝大彪兄的仗義出手、待時而動!”
史大彪眉宇一皺,沉聲道:“我可不仗義,也不知什么是待時而動,我只知道,我的時間,大多都給了酒!”
言罷,史大彪輕一揮手,一壇佳釀頓被其提懸在手。
見狀,天翊淡淡笑了笑,不再作應。
倒是武忘等人看向史大彪的眼神中,滿多鄙色。
之前在那臥波長橋之上,史大彪提斧戰孟婆的一幕幕,他們可是歷歷在目,只是這才一轉眼,史大彪便想賴不承認?
南宮盈盈道:“大彪院長,沒想到你才是真的深藏不露呢!對了,之前你所把耍的那一柄燦金大斧,可能給盈盈瞧瞧?”
一聽南宮盈盈提及燦金大斧,史大彪突地一嗆,訕笑道:“小姑奶奶,大彪家底單薄,可經不起你的瞧瞧!更何況,我何時把耍過什么燦金大斧?”
說著,史大彪擺出一副納疑模樣,他是真的不記得自己施展過什么燦金大斧。
南宮盈盈微一蹙眉,正欲開口之際,卻見一旁的無憶朝著她使了個耐人尋味的眼神。
承接到無憶的眼神后,南宮盈盈方才降息了下來,不再去點破什么。
千鈺等人無奈嘆了嘆氣,也未出言去拆穿史大彪,后者的深隱,到了如今,已變成了淺隱,且是極為拙劣的淺隱。
閆帥與曉夢互視片刻,轉而看向天翊。
曉夢道:“不忘,我們可是直接前往無心島?”
天翊點了點頭。
早在離開海棠城時,海棠便有言語相囑,以他心智,何嘗看不出海棠用意?
無論是彼岸之舟的相贈,還是無心島的指引之言,皆為此番忘劍之域所行量身定制,海棠的那一份先見,惹人深思。
下一刻,天翊朝著西門劍馨看去,道:“劍馨,你可知無心島在何處?”
西門劍馨搖了搖頭,他雖知曉許多忘劍之域的信息,但對無心島所在卻一無所知。
若藍道:“大哥哥,我們找個本土之人問問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嗎?”
天翊笑了笑,道:“藍兒說的不錯,我們隨意尋個方向,想必過不了多久,便會有劍盜主動找上門來!”
說著,天翊朝著千葉看了看,當見得小貂在后者的懷中安詳入睡后,天翊方才提步離去。
千葉默不作聲,眉宇之間,疑思浮掠,不知為何,她的心神竟落得忐忑不安,久久平息不得。
稍許停頓,眾人緊隨天翊而去。
一迷煙草,一處荒涼,涼風冷露,蕭瑟漫天。
四面里,惟余平沙莽莽,飛鴻遠影。
此時,天翊等人行徑在荒野中,放眼長空,愁云慘淡,安靜蕭條。
周身左右,隱可見不少凋敝的殘闕頹樓,被揚起的風沙無情地吹打著。
一路無言,略顯沉寂,天翊只身在前,他的眼中,風靜,無聲,塵埃落定。
辰南子遲疑半響,傳音道:“小子,孟婆實力很強!”
聞言,天翊心神一怔,回應道:“辰老,你想說的應該不是這些吧?”
辰南子道:“我想說的是,孟婆實力雖強,但卻不足以在無形之中,便讓你心神受錮!更何況...”
說到這里,辰南子突然頓住,他沒說的是,那無形之力來得著實太過詭異,縱然是他,也未有絲毫察覺。
天翊道:“辰老,依你所言,可是覺得還有人潛藏在孟婆的背后?”
辰南子頓了頓,道:“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事有蹊蹺而已。”
天翊道:“辰老,孟婆的實力有多強?”
辰南子道:“即便是我全盛時期,怕也不及此人!”
天翊道:“她既是這般厲害,能指使他的人,又有多強?”
辰南子愣住,思來想去,心無定論。
明面上,風瀾大陸超強者不多,但隱于暗中的修士,卻難以量計。
沉寂片刻,辰南子道:“小子,奈何橋上你為何緊追那男子手中棍物來歷不放?”
天翊道:“辰老,以你眼力,還需我言道以明嗎?”
辰南子怔了怔,道:“那棍物與秦萬里的藏空棍確有些相似氣息,但也不一定便真是藏空棍。”
天翊道:“辰老,我可以認為你這是在安慰我嗎?”
辰南子道:“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風瀾之大,無奇不有,棍器有些相似,不足為奇!”
天翊不再作應,他一直很欽佩秦萬里,后者的不羈,來得毫不做作,實非那些道貌岸然之徒可相提并論。
距離秦萬里的離去,時過已久。
天翊不知道秦萬里離開后去做了什么,他只知道,處理完登云之事后,若他還活著,他會前往九幽澗,縱掀他個天翻地覆,血流如海,那又如何?
寒煙漠漠,浮云不度,眷戀顧懷,塵失遠丘,天翊一行人信步于荒漠之上。
走著走著,忘劍之域的天際,迎來了一輪孤月,流經沙石的寒波,颯颯作響。
此時,天翊等人停歇在一殘垣之中。
西門劍馨凝眼以望著月下蕭寂,淡淡道:“忘劍之域乃是劍盜的大本營,這里殺機重重,我們得小心了!”
聽得此言,眾人怔了怔,這一天下來,他們遠行了幾多路途,但卻不見一人蹤影。
武忘愣了愣,道:“殺機重重?”
西門劍馨點了點頭,道:“忘劍之域內的劍盜,盡屬兇殘狠厲之輩。他們身上,幾乎都背負著累累血債,欠別人的,或是別人欠他們的。”
武忘道:“可現在卻一盜難求,找不到劍盜,我們連無心島在哪個方向都不清楚!”
說著,武忘看了看天翊,此番前來忘劍之域,是為找尋忘劍之域的主人,因為他知道血劍山內秘密。
許是覺得氣氛略顯沉郁,無憶笑了笑道:“死胖子,誰說一盜難求了?”
言說之際,無憶順帶朝著閆帥瞟了瞟。
武忘冷不丁瞪了無憶一眼,道:“小白臉,眼下我可沒心思與你打趣!”
無憶尷尬笑了笑,若是依著往常,他早已疾言厲色相對,只是一看到絕塵悶悶不樂的樣子,他也提不起絲毫興致來。
絕塵默不作聲的席坐在地,他的眼中,憂思交浮,時時刻刻都忘卻不了那一道倩影,暗道:“晴兒,我們一定會救出你的!!”
說著,他之兩手曲掌成拳,拳頭攥得很緊,緊到心揪。
阿布挨著絕塵,他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么,偏又落得欲言又止。
天翊盤膝在一旁,絕塵的神舉,他一一明見,深一呼吸后,他緩緩閉上了眼。
絕塵擔心冰晴安危,他又何嘗不是?遙想當年,他五人親密無間,望月觀星,無憂無慮。
只如今,世事變幻,物換星移,當年的純真無邪,早已在世態的打磨下,染成風霜。
千鈺、千葉、幻茵以及若藍,圍著天翊而坐,她們都未進入靜修之狀,也不知在思量什么。
倒是不遠處的南宮盈盈,緊緊拽著武忘的臂膀,時不時悄語幾聲“武忘哥哥”,臉上洋溢著知足與幸福。
閆帥與曉夢坐在一起,兩人相識已久,久到時間的概念都好似變得模糊。
史大彪枕著衍天斧,他似已進入夢鄉,酣態畢露,落手下按壓著一壇佳釀。
西門劍馨獨自坐在距離史大彪不遠的地方,她的眼珠,不時便會偏動稍許,所觸之人,正是無憶。
夜至下旬,火堆上的星點已經暗淡,時不時地可以聽到幾聲空幽獸吼之聲橫貫星空。
有那么一刻,小貂突然睜開睡眼,當見得身處千葉懷中,小家伙一個跳竄,接著一躍到天翊肩上。
“恩?”
天翊頓了頓,繼而睜開眼來。
小貂在天翊的肩上的遲定稍許,接著安然地閉上了眼。
感知到小貂的舉止后,天翊微微笑了笑,就在這時,他的眼中突有精芒浮掠。
下一刻,天翊身子一展,騰閃間,已帶著小貂飛身至身后的土垣之上,眾人也于此時醒轉過來,緊隨而落。
放眼望去,只見不遠處有數道人影正快速朝著天翊等人飛馳過來。
當先一人,神色驚慌不已,緊追其后的數人,面目猙獰,迎著月光,可見劍刃之光幽寒凜冽。
逃遁之際,飛身在前的一人對著身后焦急傳話道:“別殺我,你們想要什么盡管開口,我全都給你們!!”
就在這時,那尾追在后的一名年輕男子,速度頓漲,片刻間便已飛躍到當先逃遁之人的頭頂上空。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的命!”
一聲冷喝,男子一記挑劍劃落,只見那劍芒之上突起一道銀弧。
伴隨著銀弧劍芒的落下,那逃遁在前的人的身子直被刺裂為兩半。
“砰!”
一聲轟響,血光炸裂!
寫書至今,飽多謾罵與詬語,人很累,心更累,一度有些堅持不下,好在挺了過來。
謝謝那些支持三狼的書友,有你們,三狼才有堅持下去的動力。
我在想,我何時才能寫個盟主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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