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十三章:山嵐之后,重樓林立合兩更
伴隨著史大彪這話出口,四方天野突起變幻,山嵐城消隱不存,取代而出的則是一方迷蒙的世界。
不消多時,迷蒙之中,細雨微泣,斜風漸起。
晦澀昏暗的天空好似披上了一層薄紗輕煙,曉霧。
雨中,云飛霧起,遠近皆朦朧,史大彪的身影偏又落得清晰可見。
見此一幕,黃泉一臉的驚駭無處安放,瑟抖的身體顫出如席的恐懼,整個人蜷縮在地,心膽俱裂,神呆魂愣。
這一刻,天幕中有風卷微雨,飄然而過,宛如幽語凝咽,竊竊相聞,如泣如訴。
史大彪靜靜佇立,任憑雨滴絲絲縷縷地打在身上,他一動不動,衍天筆提懸于黃泉額前,磐堅而又鋒銳。
落雨,迷迷漫漫,雨點看不見,也數不清。
即便如此,那從筆鋒之上滑落的雨滴,卻那般明澈地滴打在黃泉的額頭。
不多時,斜風細雨遠逝而去,風更猖獗起來,雨也變得震怒,無邊的黑暗落入恐懼中。
史大彪道:“此筆名為衍天,筆順天地而生,落筆生風雨,點頓成乾坤,你本該死在這筆下。”
他稍稍頓了頓,似想起了什么,再道:“但彪爺這一次不殺你,你的命,他日∵,..自有人取!”
說著,史大彪淡漠地瞟了眼黃泉,道:“你以為身入無間,足踏黃泉,便可視藐視蒼生嗎?大千茫茫,你卻渾然不知自己的渺小!”
史大彪搖了搖頭,輕聲一嘆,人卻已從原地消失不見。
此時,陰翳的天空,唯余彌音蕩漾:“欲描衍天形,安得丹青手?”
下一剎,迷蒙消散,天幻地變,山嵐城的風,簌簌作響,撥弄著凄肅與悲涼。
黃泉半俯在地,一手撐著黃泉槍,紅腫的頰面,帶血的嘴角,預示著適才他所經歷并非幻空。
不遠處,史大彪靜默而立,他似乎動也沒動,神情中的淡漠卻如玄冰般幽寒。
黃泉只稍稍瞅了史大彪一眼,整個人都不寒而栗起來,他沒有多言什么,一陣凄風掠過,人影槍影隨之渙散。
武忘等人癡愣愣地看著這一幕,在他們的眼中,這一切來得太過莫名。
因為之前他們只見到史大彪搖了搖頭,繼而凝眸與黃泉對視了片刻。
之后黃泉倒將在地,似一副身受重傷模樣,無人知曉在那倉促的時間中發生了什么,虛實的幻變,如夢如空。
天翊凝視著史大彪的背影,有那么一刻,他突然覺得那背影極為熟悉,熟悉地好似亙古永存。
就在眾人驚愕之際,史大彪緩緩轉過身來,一眼的淡漠突被無盡的疲乏籠罩,他沖著眾人微微一笑,笑著笑著,整個人竟癱倒過去。
見狀,天翊等人連忙靠上前去,繼而將史大彪攙扶到一旁。
征途如醉夢,夕停路昏沉,天翊一行人休偃于山嵐城內,靜待著史大彪的醒轉。
與此同時,山嵐城內的一間的空樓中,有兩道身影憑欄遠望。
拓跋烈道:“宏老,沒想到不忘的身邊還有這等高手,那使得一手銀槍的男子,實力很強!”
拓跋宏道:“何止是強,即便是我要想勝他,也不容易。”
拓跋烈道:“宏老,既是如此,老祖為何還讓我們來保護他們的安全?”
拓跋宏笑了笑,道:“老祖的用意,又豈是你我所能度量?我們只需照做即可。”
拓跋烈無奈地撇了撇嘴,嘀咕道:“照做照做,這跟受人擺布的木偶有何分別?更可況,他們一點也不需要我們保護!”
拓跋宏瞪了拓跋烈一眼,沉聲道:“烈兒,老祖一生都在為我拓跋氏著想,在他眼里,氏族的利益,永遠排在第一位。”
拓跋烈苦郁地點了點頭,也不做聲言道什么。
同一時間,山嵐城以東的一間閣樓中,若藍靜靜地佇立在窗前,她目以遠眺,所向之地正是天翊等人所在。
若藍的身后,裨惡恭身而立。
裨惡道:“沒想到他竟是個高手,黃泉在他手中,竟跟一玩物般被任意蹂躪。”
若藍笑了笑道:“現在你知道我為何要跟著大哥哥他們了嗎?”
裨惡道:“若藍大人,你是想看看他們身后,到底隱藏著什么秘密?”
若藍點了點頭,道:“黃泉身為北冥閣冥部之人,天玄子連他都派遣了出來,用意還不夠明確嗎?”
裨惡若有所思了片刻,說道:“若藍大人,難道他們之中,有人身懷北冥布道圖不成?”
若藍道:“現在你應該知道,我為何看不出大哥哥的心音了?”
裨惡神有異色卷涌,興道:“原來北冥布道圖在他身上。”
話至此處,裨惡的臉色突變得陰鷙起來,道:“大人,那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要不要我將他們”
裨惡話還沒說完,若藍的臉色已然陰沉似水,道:“裨惡,大哥哥的身邊,可不止一個高手。你以為他們都是通天塔內的那老頭兒嗎?”
裨惡沉默不語,似在考量著什么。
若藍道:“我們難得出來一趟,此次權當跟著大哥哥一道,游山玩水好了。”
她笑了笑,身影卻在如花的笑靨中,漸趨虛幻。
裨惡沉思了好半響,緊皺的眉宇也舒展了開來,也不知他到底想通了什么?
不知何時,山嵐城內,朔風勁流,冷顫搖曳,暗云襲涌,九重蒙蒙。
和煦的天光消隱在飛霞之后,一輪冷月徐徐升起,山嵐城籠罩在寒影下,肅穆而又凄涼。
待得皎月行至中天時,史大彪緩緩睜開了眼,閆帥的身影率先映入其眼幕。
閆帥看了看史大彪,感激地笑了笑,道:“大彪兄,謝謝!”
史大彪晃了晃頭,神色盡被迷茫覆蓋,不解道:“你謝我干嘛?”
閆帥緘默不語,他沒有將一些話敞開來說,只道是心知便足矣。
見得史大彪醒來,武忘等人紛紛靠上前來,他們神帶異色地打量著史大彪,心中對其已是欽佩不已。
史大彪怔了怔,掃視著眾人道:“你們都這樣盯著我干嘛?難道也跟這家伙一樣,是來感謝我的不成?”
他瞪了閆帥一眼,也不待眾人回應什么,連忙又問道:“對了,不忘呢?”
無憶笑了笑,說道:“老大見你遲遲沒有醒來,獨自一個人賞月去了。”
說著,無憶朝著遠處斜睨而望,視線盡頭,有一高聳的城樓,隱約可見一道身影負手而立在樓巔。
史大彪點了點頭,前一刻他還安之若素,可有那么一瞬,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整個人猛地便是彈立而起。
突如其來的一幕,可把武忘等人驚了個不輕,他們紛紛環顧而視,謹慎之態,儼然一副如臨大敵模樣。
史大彪道:“我若是沒有記錯,山嵐城現在應該是一座空城了吧?”
眾人愣了愣,不明史大彪為何突有此問,早在他們到來之前,黃泉便已將整個山嵐城的人屠戮一空。
對于眾人的驚愕,史大彪置之不理,他微微笑了笑,先后看了看小笨與小貂。
見得史大彪那般眼神,武忘等人稍頓片刻,接著竟不約而同地苦笑了起來。
小笨與小貂稍一思量,便對史大彪之意了然在心,小貂一個閃躍,徑直落到小笨肩頭,小笨則大步闊闊地來到史大彪身前。
見此一幕,史大彪自得地笑了笑,揮手間,一壇佳釀已被其提懸在手。
下一刻,史大彪揚長而去,小笨與小貂緊隨在其身后,大青凝沉了半響,接著也追身了上去。
不消多時,他們的身影便消失了風涌的大街小巷中。
對此,武忘等人并未有何驚詫,他們都作一副習以為常模樣,反倒是青霖緊皺著眉頭,滿面疑惑。
青霖道:“他們這是要去哪里?”
無憶笑了笑道:“老師,山嵐城已是一座死城,雖然人死了,但物卻還在。”
青霖愣了愣,思量了好半響,終是恍然明悟。
此時,那一處城樓之巔,天翊負手而立,風瀟颯然,夜涼如水,寒意襲人。
他目以遠眺,視線所及之處,有一輪明月,遙掛于中天之上。
不知何時,天翊的耳畔突有蒼聲傳來:“時不做良,景不做好,孤身一人,思如潮涌,可難降息?”
這一刻,他的身旁無端有一身影顯露而出,來人長發飄飄,衣襟隨風,正是秦萬里。
天翊沒有轉身,他的眸光從始至終也未偏動,道:“秦前輩,這一路走來,你獨行獨坐,千里絲雨,凝眸處,你看到的是什么?”
秦萬里仰望著天穹,笑道:“上一次你我一同仰望星空,你也曾問我看到了什么。”
天翊點了點頭,說道:“我們都看到了星空。”
秦萬里道:“不忘,你說過圣王學院有一個名叫虎妞的弟子。”
天翊道:“虎妞說,只有眼望星空,才能看見希望。”
秦萬里道:“如此說來,那一片星空并非縹緲無實,它還承載了希望。”
天翊收回目光,轉身看向秦萬里,說道:“秦前輩,那你可知道那希望到底寓意著什么?”
秦萬里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它有何寓意,我只知道,那里,離我們太遙遠了。”
天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前輩,你似乎有傷在身?”
秦萬里微微一詫,饒有意味地打量了天翊一眼,道:“你是如何看出我有傷在身的?”
天翊淡淡道:“我能感覺到,前輩體內的元力紊亂不已。”
秦萬里沒有追根究底地問下去,只說道:“我能活著來到這里,很大程度上靠的是運氣。”
天翊道:“前輩是因為幫助我們阻攔追擊之人才受的傷嗎?”
秦萬里頓了頓,思量半響,說道:“我沒有那么大能耐,而今追擊你們的人,實力已經遠超我之所能。”
天翊道:“如此說來,前輩身上的傷勢應該是在雨木之域落下的。”
秦萬里猛地一怔,道:“你都知道了?”
天翊道:“我知道的不多,但想來,不久后的風瀾大陸,應該要變天了。”
秦萬里道:“不忘,我或許會離開一段時間,此一別,當是山高路迥,會面之期,也不知何時。”
天翊道:“前輩,我這一行,前路漫漫,千葉跟著我”
他沒有將話說完,他知道秦萬里懂得他之言意。
秦萬里道:“不忘,葉兒跟著你,總好過于隨我去歷經九死一生,更可況,她也不會愿意隨我一道離開。我只希望,在你力所能及之下,護得葉兒周全。”
說到這里,秦萬里突然對著天翊躬了躬身。
見狀,天翊也是一怔,以往的秦萬里從不會將有些話語掛在嘴邊,這是他第一次言明心意。
天翊愣愣地看著秦萬里,他總覺得今日的秦萬里似乎與往日大不相同。
不知為何,天翊的心底突有些酸意涌動,他本意是讓秦萬里帶著千葉離開,因為接下來他要走的路,窮兇極惡。
但在聽聞秦萬里這話后,天翊竟沒有去反駁什么,他默默地應承了秦萬里的囑托。
天翊道:“前輩,你難道不是要回荒殿嗎?”
在天翊想來,秦萬里要在這個時候離開,許是因為雨木之域之事。
秦萬里只淡然笑了笑,他沒有回答天翊,但他的眼神卻已說明了一切。
下一刻,秦萬里轉身朝著遠處看去,一眼的柔光,盡皆落持到一道倩影身上,無聲之中卻為他覓來了太多的新愁。
秦萬里道:“不忘,追擊你們的人很多,也很強,但我相信,你們一定可以化險為夷的。”
說著,秦萬里便欲離去,卻被天翊出聲喝止住:“前輩!你能告訴我,你到底要去做什么嗎?”
秦萬里笑了笑道:“情來情往,緣起緣滅。誰能看清,誰又能悟透?誰能云淡風輕的放下,誰又能淺笑嫣然地不留一絲執著?”
言罷,他的身影消失不見。
這一刻,月色下,輕風中,唯余淡淡凄涼,倏來倏出,偏又無跡可尋。
秦萬里離開了,但天翊的心卻很難安定下來。
他不知道秦萬里要去做什么,他知道的是,秦萬里絕不是因為雨木之域的事情,而要折返荒殿。
天翊回想著適才秦萬里的話語,后者說過,他這一去,將會歷經九死一生。
恍然間,天翊似乎明悟了些什么,他緩緩閉上眼,似乎不想讓眼意中的悲切映照在如華的月色下。
這一夜,天翊一直站在樓巔之上,夜下的山嵐城,落葉滿地自零亂,萬籟無聲皆寂寥。
千鈺與幻茵兩女,時不時地便會偷瞄眼望,兩人心中不止一次地掙扎過,但終究沒有邁出步伐,踏上那樓巔,與天翊一道對月成影。
翌日一早,史大彪滿載而歸,他似乎一點也不疲困,連帶著小笨、小貂以及大青,也都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
歷經一夜掃蕩,整個山嵐城內的大小商鋪,被史大彪掃蕩一空,也不知他到底搜刮了多少奇珍異寶?
此時,天翊依舊佇立在城樓之巔,皎皎明月早已消逝不存,晨曦之下,飄過縷縷清風,撩動著他的衣襟。
武忘等人結伴到樓下,他們沒有開口打擾天翊,只靜靜地等待著。
天翊似乎也感應到了武忘等人的到來,迎著四野長空,深深地嘆息了一聲。
下一刻,他飛身落地,神色中,再無悵惘與悲切。
史大彪看了看天翊,感慨道:“過往的記憶,就如一縷飄遠的青煙,風一吹,就漸漸地散了。”
天翊笑了笑道:“大彪兄,那你可知道它們都消散到了什么地方?”
史大彪四顧而視,應道:“或消失于青天白日下,或藏匿于白云霧靄中。”
天翊沒有再開口,他先是看了看千葉,眸中微不可查地閃過了一抹悲愁,而后他對著大青使了個眼色。
大青心領意會,身影騰空而起,接著眾人便在大青的化龍之身的攜帶下,從云而去。
破開環繞的迷霧后,天翊一行人離開了山嵐城,不消多時,他們便已再次穿梭在蒼翠蔥蘢中。
宿鳥動蔥林,遠岫披霞光,山嵐之后,重樓林立。
兩日后,天翊等人出了山嵐城地界,進入重樓的勢力范圍。
此時,日已黃昏,暮色蒼茫,彤云如絮,染紅了垂天云翼。
千里暮云下,有一片遼闊的平原,平原的四周,被遍地的楓林環繞。
夕日紅霞,丹楓瑰艷,寂寂相映,天地空秀。
平原上,聳立著一座直入云霄的高樓,遠不見樓端于何處。
天翊等人停降在這一片平原之上,正驚愕那高樓的孤聳與奇異之際,不遠處已有數道流光飛射而來。
落影成形后,皆可聽到兩方之人的驚詫聲。
武忘道:“是他?”
無憶道:“沒想到還真是冤家路窄呢!”
千葉道:“看來大彪院長有麻煩了。”
這突然出現在天翊等人面前的,不是他人,正是重樓的池暝。
之前在飄雪城中召開的萬金拍賣會上,為了得到星月草,各方勢力可謂手段盡出。
到了后來,池暝都已將星月草的歸屬牢牢掌控在手,卻不料半路殺出了個史大彪。
最終,池暝非但沒有得到星月草,甚至連神器蟬鳴笛都給弄丟了,為了這事,其父池半云還對他大動了肝火。
眼下見得史大彪等人,池暝心中的憤怒無可遏制,他陰冷著面,惡狠狠地盯著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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