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一二二:狂風驟雨,粉墨登場合兩更
晨臨之時,月消星隱,天地之間,昏暗一片,宛若混沌。
深山空谷,偶有嗥聲響起,空靈之聲,顫人心神。
四方幽野,突起大風,迷蒙突開,濃云沉揚在天,若有風雨大致之勢。
天翊等人自入定中醒來,卻唯獨不見小軒身影,對此千鈺等人無不悵然失措。
千鈺道:“小軒走了,他是不讓我們陷入兩難境地嗎?”
千葉道:“這茫茫雨木之域,他一個小孩子能去哪里?龍葵果雖然只有一顆,但這世上還有千千萬萬如龍葵果一般的草木之靈。”
幻茵道:“他是個不錯的孩子,取固費力,舍亦太難。”
無憶道:“小軒雖然還小,但他的心卻很明白。”
武忘默不作聲,他微微舉首,但見晨色蒼茫,愁云慘淡。
戲子與閆帥互視一眼,皆可見彼此笑意中的深韻。
閆帥道:“他糊涂而來,不知是否明白而去?不過他的離去倒也算識時務。”
千鈺等人皆是一愣,他們眼中的小軒明顯不是戲子與閆帥口中的小軒。
戲子道:“糊涂也好,明白也罷,等到風雨臨至,或許還有再見的一天。”
天翊道:“一◎⌒,..念浮屠生,意控世間物。去留隨自意,蒼天可奈何?”
言罷,他從容闊步而去,對于小軒的離開,他并不詫異,牡丹與小軒之間他無疑更信任前者。
見得天翊邁步而行,史大彪洋洋一笑,衍天筆不知何時已被他提懸在手,他舞筆而動,興感而嘆:“花非花,霧非霧。暗夜去,天明來。”
戲子微一撣袖,一手舉眉,一手指成蘭花,言道:“借一絲冷風清逸,披一件淡雅素衣,飲一杯雨前佳釀。任憑百花紛落,溫文爾雅,凈玉無瑕。”
語落,他直邁前隨著天翊而去。
閆帥轉目瞅了瞅一臉茫然的無憶等人,繼而提步,只留下一道匆匆背影。
千鈺等人呆愣好半響,方才帶著滿心疑慮邁步而行,大青為青霖服食下己身龍血,繼而由小笨背負著青霖上路。
天翊一行人離去后,過陰郁幽谷,繞萬郊蔥蘢,逕取雨木之域深處。
眨眼間,又是五日時光一閃而逝。這五日下來,雨木之域的天陰云密布,經久不散。
此刻,日值西沉,天翊等人停駐在一水面初平的闊湖邊。
放眼以望,可見湖面之上水波不興,偶有細紋光滑駛過,仰天而望,暗云悠然而又沉郁地移動著,低視湖心,可見有另一個天、云之影在水中徘徊。
眾人的心頭,疏通暢達的感覺不復存在,取代而出的則是一股無端的壓抑,就如此時天幕之上黑云壓湖一般的壓抑。
有那么一刻,天穹深處突起一陣咆哮聲,繼而炸雷之音連綿不絕,奔電之光閃掠交錯。
“轟轟”
“呼呼”
“唰唰”
狂風呼嘯而來,大雨傾盆而至,風如拔山努,雨如決河傾。
此時,雷聲轟鳴,滾云如墨,如千座高峰倒塌。暴雨傾注,煙塵滾滾,似萬座山峰迎面撲來。
禁元傘下,天翊挺拔而立,他面向著身前的一方湖泊,那里,萬千玉珠撩舞飛濺。
這一刻,天幕之上,有黑云翻墨以遮,湖泊之上,有白雨跳珠亂入。
閆帥與戲子分列在天翊兩旁,兩人同樣直視著那一片湖泊,面帶沉思,神以微凝。
戲子道:“一場風雨一場戲,一片水袖一浮萍。”
閆帥道:“該來的暴風雨終于來了。”
天翊不為所動,他依舊靜靜地傲立著,不知何時,自天翊身上涌現出一股澎湃戰意。
他腳踩著大地山河,頭頂著日月乾坤,無形之中,撩蕩出一股天下之大、舍我其誰的無邊霸氣。
此時,風仍然咆哮著,雨依舊滂沱著,沸騰的湖面之上,突起兩道沖天水柱“轟!轟!”
云撥雨撩下,萬點水花凝而成形,繼而便見得兩道人影停駐于水柱之巔。
兩人的長相頗有幾分相似,他們的輪廓棱角分明,他們的臉龐光潔白皙,都有著黑亮垂直的發,斜飛英挺的眉。
兩人的身材修長而又高大,銳利的黑眸宛若黑夜中的鷹眸,傲孤冷清且又盛氣逼人,孑然獨立間散發著傲然的強勢。
突見得這般變故,無憶等人紛紛起身上前,只余大青停顧在青霖身邊。
當然,史大彪除開在外,此刻他提筆抱酒,似一副迷醉昏沉模樣地靠在一塊石前。
天翊道:“這一戰,你們插不上手,都退回去吧!”
無憶與武忘等人遲疑片刻,不甘地朝著后方退去,他們沒有逞能,因為僅從那兩名男子的身上所傳出的氣息便讓他們心膽俱顫。
閆帥道:“這兩人倒是隱匿得好,此前我竟一直都未曾發現他們。”
戲子道:“這一出戲,陣容還真是龐大,連北冥閣冥部之人也粉墨登場了。”
閆帥道:“北冥閣冥部?沒聽說過,一人一個吧!”
他的話語說的隨意至極,風輕云淡中給人以輕蔑。
戲子點了點頭,轉身朝著身旁的天翊看了看。
天翊身定不動,對于戲子與閆帥之言好似置若罔聞,他直勾勾地盯著那兩人看著,胸有熱血激昂。
這時,那停駐在水柱之巔的兩人微微一笑,兩人隨手一揮,各有一弓一槍赫顯在兩人手中。
伴隨著兩人的持器之舉,眾人這才發現,這兩個相貌極為相似的男子還是有著區別的。
他們的持器之手,一者只有四根手指,另一者則有六根手指。
六指男子持弓,四指男子持槍,前者名為弓六,后者名為槍四,兩人乃是親兄弟,共事于北冥閣冥部。
弓六泛冷一笑,閆帥輕蔑他與槍四,他以輕視回敬,看也不看戲子與閆帥,盯著天翊道:“不忘,我北冥閣也處在一山水之地中,不知你可有興趣前去游覽一番?”
天翊道:“我無心山水,我的腳步同樣不會為山水而停。”
弓六道:“你雖無心,但奈何我們有意,你難道不知道有一句話叫做身不由己嗎?”
天翊道:“你要戰,那便戰,何言這般多廢語?”
弓六面色一沉,繼而轉郁為笑,他輕掀了掀嘴角,看向槍四道:“老四,現在的年輕人都這般輕狂嗎?”
槍四冷冷一笑,言道:“他是輕狂了一點,不過你的確也說了一大堆廢話。”
語落,他長槍一挑,槍鋒撩雨成線,直指天翊所在,道:“兩位荒殿的朋友,此槍名為鎖魂,不知兩位可有興趣一探鎖魂之秘?”
閆帥與戲子相顧而笑,接著轉目看向槍四。
閆帥道:“真是好大口氣,區區一鎖魂之秘,哪里需兩人探索?”
言罷,閆帥的身影已從原地消失,現身之際,其人已飛立于風雨之中,那斜掛在其身后的包裹迎風脫落,數道金芒激射而出,繼而鏈接成一柄傲嘯金槍。
戲子道:“我向來不喜與人搭戲,老早便聽聞弓六演技出眾,一手冥弓六連讓無數人折服,不知是否抵得過戲子的空袖一舞?”
說著,戲子的身影也從原地消匿,出現時,已同閆帥并肩而立于風雨長空中。
閆帥道:“戲子,你失去了一個好機會。”
戲子笑道:“只怪我入戲太深,我不想這一出好戲就這樣匆匆收場。”
閆帥道:“荒殿之人確實灑脫不羈,你這般隨意而為,難道不怕荒殿殿主降罪于你嗎?”
戲子道:“他管不了我,我之所以遵從他的吩咐,不外乎想要飾演一出好戲罷了。”
閆帥不再多言,長槍挑刺,直指槍四,道:“此槍名為狂風,想來應該足夠亂了你的鎖魂。”
他微微一笑,人動槍動,金色槍尖刺破虛空,直在天幕之上劃拉出一道明媚槍影。
戲子挽袖輕揮,身若驚鴻而去,一舞一袖,撩得天地色變,萬物披霞。
兩者分別襲向槍四與弓六,攜帶而起的聲勢,直使得風云卷涌,乾坤震蕩。
弓六一動也不動,他只笑著,笑得悠然而又隨意。
于此之際,其身旁的槍四動了,他之長槍一記提舞撩花,槍出,虛幻叢生,那正落擊而來的閆帥與戲子頓從這一片天地消失不見。
這一刻,湖泊之上唯獨剩下一道水柱,以及那停駐在水柱之上的弓六。
見此一幕,天翊神色自若,他知道此刻的戲子應該很苦惱,他不愿與人搭戲,但現實卻讓他身不由己。
弓六笑望著天翊,言道:“不忘,你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天翊道:“你們既然現身,想來定是早早做好了謀算,我又有何可意外?”
弓六道:“既是如此,那你可愿隨我前往北冥閣?”
天翊道:“北冥閣我會去,但不是現在。你的時間不多,若是只顧浪費在口舌之上,實為不智。”
弓六笑了笑,道:“不忘,你很聰明,這般年輕便有此洞悉之能,實為不易。但可惜的是,你的實力實在是太弱!”
言語之際,弓六搭弓成引,弓開,只聽得一道箭矢之音“嗖”地穿破蒼穹。
這一刻,箭矢不見,唯余一道雨線由遠而近,直取天翊所在。
天翊沒有繼續停留在禁元傘下,他的身子迎空而起,花醉長劍橫撩而出,激起漫天的五彩斑斕。
須臾之間,天地湖泊上空頓起一陣劇烈轟鳴“砰!”
聲落,飛雨依舊,但天翊與弓六的卻已消失不見了蹤影。
無憶等人駭然地看著這一幕幕,他們都很清楚,天翊此刻恐怕已經陷入到一片虛實之境內,這也說明,弓六的實力至少也有著虛實鏡。
武忘道:“小白臉,我們怎么辦?難道就這樣干等著不成?”
千鈺道:“這個級數的戰斗,根本不是我們所能插手。”
幻茵道:“不忘能抵得過那個六指之人嗎?”
一語出,眾人盡皆沉默,他們雖然知道天翊的實力不能以境界度量,但虛實鏡的強者,已然位列于風瀾的巔峰之中。
無憶沉默不語,他的神色凝重不已,微微抬眼,言道:“我們還是想想該如何自保吧!”
話語剛一落地,風雨之中,突有破空聲起,繼而便見得東方閣一行數十人浩浩蕩蕩臨至。
東方龍翔望向無憶道:“無憶,你是自己將佛皇棍交出,還是要我來取?”
無憶站起身來,掩手一揮,佛皇棍翠綠欲滴,他橫眉冷眸而望:“我答應過老大,人在棍在,人亡棍消!”
武忘長刀一斜,一襲赤紅長袍獵獵隨風,言道:“來吧!讓我們戰個痛快!”
千鈺等人紛紛起身,刀槍劍影閃爍在風雨之中,戰意不屈,澎湃激昂。
東方龍翔輕蔑一笑,雙方實力懸殊巨大,無憶等人的激昂不屈,在他的眼中,不過一笑話爾爾。
東方木逸瞄了瞄禁元傘下的無憶等人,吩咐道:“龍翔,先將佛皇棍取回。”
東方龍翔輕點了點頭,微冷一笑,身已憑空消失。
眨眼間,這一方天地突有一道扇影從天而降,扇影之中,蒼翠蔥蘢,掩出了一片江山佳木。
影未至,那籠罩著無憶等人的禁元傘,轟然碎裂,一股澎湃而又浩蕩的沖擊之力頓時積壓在眾人的身上。
“噗嗤!噗嗤”
受此壓迫之力,無憶等人紛紛噴吐出大口鮮血,千鈺、千葉、阿布直接匍匐在地,無憶與武忘則艱難支撐著自己的身子。
小笨與大青雖是站著,但從兩“熊”緊皺的眉頭便能看出它們也在艱難地支撐著。
讓人意外的是,在面的如此壓迫之力的時候,史大彪與小貂竟若一副無事模樣,一人一貂的眼中,各有異色閃掠。
武忘咬牙切齒地杵著烈焰長刀,臉頰之上汗珠淋漓,道:“縱然天塌下來,也休想壓彎我的脊梁!啊!!”
一聲厲嘯,他之身軀猛地從半跪演變成為挺立,風雨飄灑,長發亂舞,自其周身頓有鮮血迸將而出。
無憶也于此時挺拔了身影,他沒有做聲,即便飛灑的鮮血已將其身軀飄染,那翠掩的佛皇棍也已披上了一襲血衣。
見此一幕,那攜江山扇遙落而來的東方龍翔,神色略顯驚愕。
緊隨著,一抹狠歷從東方龍翔的眼中一閃而逝,東方老祖只言將佛皇棍帶回東方閣,至于無憶等人的生死卻不作論。
霎時間,從天而降的威壓頓時成倍瘋漲,那才剛剛扶正身姿的無憶與武忘,紛紛噴血倒地,他們倒下了,但卻緊緊攥著棍與刀。
千鈺等人受此聲威所襲,整個人頓陷入昏迷之中,不醒于這一片風雨。
眼看著扇影便要將無憶等人籠罩,一道破空之聲突然臨至“咻!”
只見得一道晶瑩剔透的棍影橫穿虛空,繼而點落在無憶等人的上空。
棍影飛旋而動,直劃出一道道明暗顯眼的波紋。
下一剎,一道身影破虛而立,他長發蓬亂,衣襟飄舞,身姿卻傲然挺拔,正是秦萬里。
秦萬里現身后,眉宇成鋒,當見得倒臥在地渾身鮮血的千葉后,其憤怒直若驚濤駭浪席卷而起。
只聽得一聲怒吼響徹天地“啊!”
聲出,秦萬里一手高舉而出,似一副撐天之勢。
霎時間,那波蕩與頂空的棍影頓時扶搖而上,直與東方龍翔落擊而下的扇影撞擊在一塊“砰!”
一聲巨響轟天顫地,一道棍芒穿云破霧,那垂直而墜的扇影直在棍芒的轟襲下碎裂。
見得秦萬里后,東方龍翔的臉色倏地大變,對于秦萬里,他一直心有余悸,那一抹忌憚的背后何嘗不作恐懼?
此時江山扇的扇影被破,一股浩蕩棍力直直迎來,頓使得東方龍翔亂了陣腳,失措下,他連連收扇回身,朝著東方木逸所在飛退而去。
見狀,秦萬里兩眉一橫,人已消隱不在,出現時,一人一棍當空橫貫。
棍出,一記藏空,點落虛無,驚顫了一片天地,凌亂了一方時空。
一時間,棍力就如狂風驟雨般襲向東方龍翔。
東方木逸神色一凝,隨手一揮,一根龍頭拐杖攜著一片蒼翠蔥蘢貫空而過。
杖出,有飛龍繚繞,有龍吟震空,須臾之間,便同轟襲到追擊而至的秦萬里身前。
“砰!”
驚天動地的炸裂聲下,秦萬里的身子直直倒飛出去,他臉色蒼白,氣息紊亂。
落地的一剎,秦萬里眸帶陰寒地望向天幕。
那里,東方龍翔若一副驚魂未定模樣,東方木逸則陰沉著一張臉。
秦萬里冷漠道:“東方龍翔,妄你有著煉虛實力,竟狠得下心對一干小輩動手。”
東方龍翔沒有回應什么,他冷厲地望著秦萬里,兩人實力都作煉虛,但他卻無后者的那般斗志激昂,甚至于在他的內心,對秦萬里還存有恐懼。
東方木逸頓了頓,言道:“龍翔,出手殺了他,若不然,你這一生將再無作為。”
東方龍翔屏了屏氣,持拿江山扇的一手不由地緊了緊,他正欲邁步而前,卻突被秦萬里的大笑聲所打住。
“哈哈!來啊!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殺我,還是我殺你?”
東方龍翔終究沒能邁出那一步,反倒是東方木逸冷哼一聲后消失當空。
就在東方木逸動身之際,秦萬里的跟前突起一道空間漣漪,繼而便見得,一黑袍老者顯現而出,他撫著一方撥弦之器,十指錯落,琴音齊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