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犁母馬已經安分了下來,可嚶鳴仍舊心有余悸地抱著馬脖子,大口喘息著。尼瑪,這簡直是玩心跳啊!策馬崩騰這種事兒,雖然想象起來很美好,但對于一個馬術菜鳥而言,那就是玩命了。
“沒事吧?”皇帝的手輕輕撫著她的后背,似乎有些歉疚的樣子。
嚶鳴飛速爬了起來,一把從皇帝手中把自己馬韁繩搶了回來,然后咬牙切齒地瞪著他,牙齒磨得霍霍作響,恨恨道:“你說呢?!”
“額……”皇帝陛下報赧地干巴巴笑了笑。
“我都說了我馬術一般般,你居然還——”嚶鳴看著他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這種事情是可以拿來開玩笑的嗎?!要是真從飛奔的馬背摔下來——雖然草地柔軟,摔不死人,可斷腿斷腳都是大有可能的!!
皇帝淡淡一睨,道:“你早先還說,寫字一般般、下棋一般般的。”——雖然這不是原話,但就是這個意思。可結果呢,鳴兒精于瘦金書與董體字,雖不能比肩大家,也堪稱翹楚,而棋藝上更是從來沒輸過他半顆棋子,回回都叫他輸得難堪。
所以,當嚶鳴說自己馬術一般般的時候,皇帝陛下理所當然認為那不是實話。
嚶鳴瞬間氣得臉都漲紅了,好吧,合著還是我的錯兒了?!!
“你以為我是在謙虛啊?!!”嚶鳴鼻子都要冒煙了。
“咳咳!”皇帝陛下滿臉窘迫地咳嗽了兩聲,連忙安撫道:“好了好了,這不是沒事兒嗎?”
“哼!!”嚶鳴鼻孔里發出重重一哼,此刻她旗髻歪斜松散,鬢邊的鑲寶石碧璽花簪都快要掉下來了。
皇帝抬手,替她整了整鬢上歪斜的發簪,一只手朝她伸了過來,道:“既然不精于馬術,還是別騎馬了,過來朕一騎吧。”
嚶鳴瞅著他那只磨出了繭子的掌心。有些遲疑,忍不住回首瞧了一眼,遠遠在十丈開外,御前侍衛們都已經停駐不前。估摸著也是不敢打擾皇帝興致。
嚶鳴擦了擦手心里的汗,道:“我還想打獵呢。”——好不容易來了一趟木蘭,若是不獵點什么,就太可惜了。
皇帝“嗤”地笑出聲兒來,“就你這樣騎術。還想打獵?”
嚶鳴臉蛋嗖的漲紅,心里那叫一個氣惱,任誰三年沒登上馬背,騎術肯定好不到哪兒去!深宮大院的,她有什么辦法?!!
見嚶鳴似乎漸漸有惱羞成怒之勢,皇帝急忙改口道:“若想打獵,你就更得與朕共乘一騎了,否則你那騎術,在馬背上不掉下來已是萬幸了,哪里能射獵?”
嚶鳴想了想。覺得還算有道理,讓皇帝馭馬,她開弓狩獵,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便將手擱在了皇帝的手心里。
皇帝一用力,嚶鳴整個人都被拉扯了過去,就坐在皇帝身子前。
皇帝雙手攬過她的腰肢,笑著道:“這就對了!”皇帝哈哈一笑,突然回首高喊了一聲:“拿弩來!!”
一個御前侍衛立刻奔到皇帝跟前,跪在草地上,將一架漆黑的弩呈了上去。
嚶鳴頓時眼前一亮。眼前這架弩,可不就是四年前的秋天在潭柘寺后山的時候,皇帝從她哪兒借走的十字弩嗎?!
過了數年,皇帝都沒提這事兒。嚶鳴吃他的、喝他的、住他的,也沒底氣跟他討要。沒想到這架弩,又再次出現了。
嚶鳴再仔細一瞅,竟發現那些御前侍衛身上配備的竟然是跟她的十字弩差不多樣式的弓弩,只不過大了將近一倍,也不及她的十字弩線條流暢。有些傻大黑粗……不過在古代,這樣的弩,已經算是極為精良了。
皇帝結果那十字弩,便擱在了嚶鳴手上,他嘆著氣搖了搖頭,“造辦處的那些奴才真是沒用,用了四年時間,竟然只仿造出七成威力。”
嚶鳴聽得瞪大了眼前,“七成已經很厲害了!”——她這架弩,所用材料都而是后世高強度的鈦合金,威力不遜色五四式手槍,而在古代就能有七成五四手槍威力,已經是逆天神器了!
皇帝解釋道:“你這只弩,只需半石之力,既可開滿弓。而造辦處仿造的,沒有兩石之力,休想來開!若要拉滿弓,最少要兩石半的臂力!!”
石,是古代重量單位,也可是力量單位。一石也就是一百二十斤的臂力,拉開十字弩則需要六十斤力氣,嚶鳴還有些欠奉,但已經可以使用十字弩了。而仿造十字弩,卻足足需要兩石二百四十斤的臂力!!拉滿弓則需要三百斤臂力!——如此一來,非大力士不可用此弩!
這差距,的確不是一般的大啊。
嚶鳴的十字弩,基本上合格的兵都能拉滿,而仿造十字弩……
因此,仿造十字弩,不可普及。
只能用來打造一只精銳弩營……也就是古代特種兵。
皇帝又沉沉道:“而且這弩的造價昂貴,造起來也極為復雜,四年時間,造辦處也只打造了三千余架而已,朕卻動用了一成的內努。”
內努,也就是皇帝的私人小金庫,用來養老婆養孩子修園子等等。又叫內庫,即內務府庫,和國庫相對應。這里頭的銀子,皇帝愛咋花咋花,朝臣是無權過問的,更別想惦記著。
嚶鳴其實很想知道,皇帝到底有多少私人小金庫,而一成的內努會是怎么樣的天文數字。
可皇帝卻突然一聲“駕”,一揚馬鞭,哈哈大笑著道:“坐穩了!朕陪你打獵去!”
嚶鳴心一提,腿不由自主地加緊了馬肚子,雙手也不由自主地一抓,正好抓住了皇帝握馬韁繩的雙手。
皇帝笑呵呵道:“別緊張,相信朕的騎術!只管放開手狩獵吧!”
嚶鳴深深呼吸幾下,兩邊風的獵獵從耳畔吹過,汗血寶馬矯健地飛奔在一片金黃的草原上,朝著那層林盡染的山林中奔去。木蘭圍場,其實是草原與山林混交之地,也有許多湖泊、河流濕地,地域復雜,因此物種也復雜,適合很多動物在這里繁衍生息。
忽然,一只半大的梅花鹿從林中跳躍出來。嚶鳴急忙從抽出一支精鐵打造的羽箭,飛快搭在弩上,急忙對準目標,卻發現……目標已經竄得無影無蹤了!
嚶鳴泄氣地嘆了一聲,身后的皇帝卻哈哈笑了,“反應這么慢,只怕什么也獵不到!”
嚶鳴氣得再度磨牙,心里卻狠狠道,老娘看樣子今天非得獵到點什么才成!!
后頭的隨從侍衛,遙遙跟隨,不敢跟丟了皇帝,同樣也不敢離得太近,倒是比平常時候更加累人。幸好皇帝需要照顧嚶鳴這只馬術菜鳥,所以才沒有駕馬太快,否則侍衛們所騎的尋常蒙古馬,可跟不上皇帝的汗血寶馬!
嚶鳴騎術不咋滴,但對自己箭術還是有一定信心的。
只不過今天,注定要打擊一下她的信心了。
平常她都是站在地上射死靶子,準頭尚且不錯。可在飛奔的馬背上,射獵躲閃靈敏的活物,那差別也大了去了!
木蘭圍場的獵物很多,可嚶鳴數次箭矢擦著野物的皮毛而過,最好的一次成果,也只是射穿了一只獐子的耳朵……獐子跑了,她已經累得氣喘吁吁,胳膊都酸得要死了,甚是都已經覺得自己大腿根磨得火辣辣的。
太陽已經西斜了,暮色遲遲欲墜。
皇帝有些看不過眼,便握住她的手,叫她如何射獵活物,“光對準了是沒用的!把握獵物的移動方向,它往哪兒跑,你就往哪兒射!……哪兒有一只狍子!”
皇帝一把握緊她的手,飛快拉出一個滿月般的弓,旋即那箭矢離弦,破空般嗖得朝著目標狠狠扎去。
一串血花飛濺,那只健壯的狍子哀嚎一聲,便翻到在地。
“射中了!!”嚶鳴激動地都要哭了,尼瑪,總算獵到一只了,雖然狍子個頭小點……不過越小的獵物越難獵不是嗎?雖然說,是皇帝幫她獵到的,但也的的確確有她的一份功勞呀!
很快那只狍子就被侍衛上去補刀砍死,然后給抬了過來。
狍子,是一種小型的鹿類動物,而眼前這只,明顯是只偏小的狍子,體長不過二尺有余,約莫能有四五十斤重吧,跟只大狗的分量差不多。不過體型纖長矯健,個頭比狗大不少呢。
它的皮毛很好看,淺淺的棕黃色,稍微有點泛紅,腹部和腿上的毛是白色的,毛很柔順,隱隱有光澤。不過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那只箭矢正好貫穿狍子的脖子,就算不補刀,也很快就會死透徹。
“現在高興了,可以回帳了吧?”皇帝笑著捏了捏她的耳朵,滿是打趣的意味。
嚶鳴腰酸腿疼得不行,哪里會拒絕回帳呢?早就恨不得一頭栽在床上了。
夕陽下的木蘭,是一片金黃的世界,前方的將軍泡子已經被染成了一片艷紅,仿佛是紅墨暈染的一般,異常地壯美燦爛。
木蘭空氣清新得仿佛微雨過后,清風拂面而來,余暉灑在臉上,叫人異常覺得舒服。
嚶鳴身子軟軟依在皇帝懷里,身上已經疲乏得沒有一絲力氣。皇帝也沒有策馬,只緩緩叫馬散布般往回走,他只一手操縱馬韁繩,一手攬過嚶鳴的腰肢,扶住她軟塌塌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