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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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三月,日光和暖,益州城,東門。
眉清目秀的藍衣少年郎向守丞遞上公派,身后車隊,整齊有序,三輛豪華馬車外加許多的物品。而統一標識,便是一個“楊”字。
少年衣著干練一襲戎裝,持的是暮云山莊的行商證明,對守丞微笑,說:“我乃暮云山莊二公子,奉家父之命,護送楊氏六郎入益州上任。”
守丞一聽是暮云山莊,早就心生畏意,這會兒又瞧見“楊”字大旗,更聽聞是“楊氏六郎”,便一邊吩咐手下快快打開城門迎接,一邊又低聲問:“不知楊氏六郎是哪一家的六郎?”
“楊氏觀王房。”少年輕聲回答,然后收起公派回頭款款走到第一輛馬車前,對在右側騎著棗紅馬的少年拱手,說,“清讓公子,可入益州了。”
馬上少年雖還未脫奶氣,但劍眉星眸,氣質儒雅。此刻,他神情略松,卻還是嚴肅的語氣問:“可有阿芝消息?”
藍衣少年神情頓時黯淡,輕輕搖頭,說:“這幾日前來安排之人,皆說不知阿芝消息。但除了阿芝,這益州城可沒人會對我們做妥帖安排。想必入城即可有分曉。”
楊清讓點點頭,藍衣少年翻身上馬,在三月徐徐的暖風里,楊氏六房的車隊徐徐入城,那排場讓益州百姓議論紛紛,都在說楊氏果然名門。
而在遠處高樓上瞧著這一切的江承紫看到楊氏車隊進城,便對身后的念卿說:“走吧。”
“姑娘,你為何不親自迎接?”念卿很是疑惑。
“暮云山莊以及你家公子將這進城的排場已安排足,我便不必錦上添花。還是盡早去晉原縣打點一番才是。”江承紫攏了攏衣袖,眸光瞧向更遠處。
今早與楊宸、李泰離別之后。便梳洗停當,準備坐馬車前往益州東門接阿娘與大兄。但走到半道上,她忽然想起楊宸的臉,想起他臨走時的步伐。不知怎么的,她忽然覺得自己在這益州應該更低調、更穩當些,不能搞出太大的動靜,讓歹人到益州來做文章。
所以。她去了東門。卻不曾現身,只站在不遠處的高樓之上,瞧著楊氏六房的車隊進門。
她知曉楊氏六房這樣高調進城是楊宸的意思。他年紀雖小。卻為她考慮頗多。楊氏六房這般進城,益州乃至蜀中的權貴富戶皆會有所耳聞,便不敢小瞧楊氏六房。以后,他們一家在這邊做官辦事也比較方便。
楊宸已將一切安排妥帖。她便不需再高調。
“是,姑娘請上車。”念卿弓身作了“請”的手勢。
江承紫施施然上馬車。念卿又報告了楊氏六房的行蹤,說今日會在益州城內停一宿,入住的是暮云山莊在益州的宅子洛園。明日一早,楊氏六房就會從益州出發。徑直往晉原縣,約莫晌午時分就可到達晉原縣。
“即使如此,你派幾個靠實之人與我前去晉原縣。”江承紫確信今時今日。在這益州城內,明里暗里都沒有人再敢對付楊氏六房。即便是祖宅的老狐貍聽聞此間事情,知曉她不僅與漢王府有交情,于魏王更有救命之恩,也是不敢貿然做什么不理智舉動。那么,楊氏六房的安危,她便不操心。
如今,她要操心的是在晉原縣如何立足,如何發財致富。話說在任何朝代,都得手里有錢才是。
“姑娘,你的意思是不讓念卿與你同去?”念卿十分精明,一聽她的話,便立刻掐住重點。
江承紫點頭,說:“我先去打點,還有別的事交給你。”
“可公子讓我守護你。”念卿一本正經地說。
江承紫輕笑,說:“念卿姐姐,你也看過我功夫,我無妨。你只需派熟識蜀中情況,尤其是晉原縣情況的屬下于我便可。”
念卿抿了唇,有些不太樂意,但經過這幾日的相處,她也知曉這女娃與自家公子一樣,每一步都深思熟慮,既說出口,基本不會有所改變。并且,若要這兩人改變,能說服他們的似乎只有對方。
所以,她雖然不太樂意,卻也點頭同意。爾后,便是詢問:“不知姑娘有何事交待婢子?”
“江府里的大夫可是靠實之人?”江承紫先前還想著到何處尋找靠實的大夫為楊舒越治病,這回在江府就瞧見江府的家庭醫生似乎還不錯。
“姑娘是指王大夫?”念卿問。
“是。我一時忘記他姓。”江承紫回答,略略挑簾子看窗外,來來去去的人群,行商走卒,或者踏青游人,絡繹不絕。難怪歷史上的益州,一直是富裕美好之地,連李白都覺得錦城是可以讓人消磨意志的安逸地方。
念卿聽聞,這才回答:“王大夫祖籍洛陽,世代行醫,到他這里已是第十三代。只因隋末動亂,王氏醫堂人丁稀少,他的大兄、二兄相繼死去。他們一家也食不果腹。再加上王世充在洛陽時,將他們這些醫者都要強行應征入伍。他因無暇照顧家里大小,家中被流兵搶劫。大女兒險被糟蹋,小兒子與小女兒皆被公子及時救下。之后,他聽聞此事,有感于公子,便要主動投誠李唐。公子念他醫術了得,又一心發揚醫術,便先是護他一家到了太原。爾后,他們一家與婢子一并來到益州。”
“他祖籍洛陽,曾是王世充手下?”江承紫蹙眉。在他的印象里,王世充與李唐是不共戴天。李世民與王世充對戰時,也是絞盡腦汁,最終才說動瓦崗寨投誠之人一并反了,最終拿下洛陽。
而那時的李恪應該不大,怎么會到敵方占據的洛陽城里?
江承紫蹙眉,冷冷地掃了念卿一眼,問:“王世充與大唐對峙,當今陛下親自帶兵迎戰。公子年幼,如何去敵人占據的洛陽?你以為我真是洛水田莊里的鄉下丫頭?”
她言下之意是說念卿在糊弄自己。念卿嚇了一跳。顧不得馬車顛簸,徑直跪在說,“姑娘,婢子絕無虛言。公子那時年幼,讓手下帶他去太原,是為了見一個人,救下王大夫。只是順手之勞。”
“越發胡說。那樣危險境地,遇見流兵的人多如牛毛,公子可不是意氣用事。不懂分寸之人。”江承紫冷冷地說。
念卿不住地搖頭,說:“姑娘,念卿所言,句句屬實。后來。婢子亦問過與姑娘相同的話,公子沉默好多日。才忽然告訴婢子,當時,只因覺得王大夫求救的小女兒像故人。至于像誰,公子再沒說。”
江承紫不理會念卿所言。徑直詢問另一問題:“你家公子去洛陽,見的是何人?”
“準確說是救人。到底救何人,婢子確實不知。”念卿回答。其實。她不是個多嘴之人,只因公子臨行前交代。用心伺候楊姑娘,對她就如同對他一般。再者,她早就從公子的舉動里,覺察出楊姑娘對于公子來說很是重要,不是平常人。她甚至有好幾次想要詢問公子,楊姑娘是否就是他要找尋的夢中仙女轉世,但她清楚公子的性格脾性。公子不是一個脾氣溫和的人,很多事情來看,公子甚至很冷情。
她總覺得自家公子心里一定有非常哀傷的故事。因為在很多時候,她覺得小小的男孩那背影孤獨寂寞得讓人心涼。并且他很多時候在發呆,眉頭聚滿密云,神色凄涼。公子是謎一樣的人。明明是那樣小小的少年,卻似乎經歷了萬世滄桑。
“哦,那就不說此事。單你與王大夫接觸,認為他是怎樣的人。”江承紫也不想多探聽楊宸的事,她總有預感,他們的未來必定會有無數的糾纏。到時候,那些事自然會水落石出。再者,今時今日,最重要的事,是為楊舒越物色一個好的大夫。
念卿見江承紫沒繼續追問,不由得松了一口氣,連忙回答:“王大夫醫術卓絕,淡泊名利,妙手仁心。且一心撲在醫術之上,這也是公子最欣賞他的地方。否則,平凡無奇的無用之人,公子也決計不會收他到麾下。”
“原即使這樣,念卿明日可否帶王大夫來晉原縣一趟出診?”江承紫詢問。
念卿一聽,便知曉是楊氏有人生病,便立刻說:“自然可以。只不過,不知是誰身子不適?”
“家父前些年墜馬落下病根兒,這次路上舟車勞頓,總不見好轉。我先前還在想哪里去找靠實的大夫,如今王大夫既是妙手仁心之人,還請念卿懇求一番。”江承紫說話十分客氣。
這世間,她最尊重的就是師者、醫生、戰士。她覺得這三者是這世間最值得尊敬之人。
念卿聽聞是這件事,連忙說:“這事不用懇求王大夫。他對于救人治病十分樂意,姑娘放心,今晚我就帶王大夫先到洛園為楊老爺診治。明日,讓他隨楊老爺一并往晉原縣可否?”
江承紫點點頭,輕笑道謝:“有勞。”
念卿謙稱萬萬不敢!江承紫亦沒再多說什么,只叮囑念卿與王大夫診治結果只能告訴她阿娘一人。其余之人,切勿透露半個字。
念卿大驚,自知其中可能大有文章,也不敢詢問,只連連回答是。
二人乘馬車回到江府,江承紫只喝了一碗粥,換了騎馬裝,帶著三名隨從,騎馬前往晉原縣。
晉原縣在益州西北,是成都平原的邊緣,靠近山區。可以說,再往里走一走,便是大面積的山,都屬臨邛地界。晉原縣并不大,但好在臨近山,又是平原,雖會有點匪患,但總體來說,并不是貧瘠之所。再加上益州本來就無甚天災兵禍,晉原縣也實在算是個不錯的去處。
從益州到晉原縣,雖路途不算近,但好在都是走官道,又都是騎快馬。只兩個半時辰就到了晉原縣。
日暮黃昏時分,江承紫一行人四人趕在城門關閉前入了晉原縣城。因不曾置辦宅子,四人就投宿在客棧。大約因是極小的縣城,南來北往的行商,要不是去臨近的崇州,要不就是去臨邛。客棧的生意很是冷清。
江承紫吃飯時,順帶打聽一下附近可以誰要出售宅子,客棧老板一聽是要在晉原縣常駐,也是頗為熱心,問:“宅子肯定有,只是姑娘可有公派或者別的官家證明?若是沒有,即便買了宅子,這也不合法。”
江承紫知曉這客棧老板是好心提醒戶口問題,便是笑道:“自是有公派,我父受朝廷之命,到晉原縣上任,要在此查探風土人情,回報給朝廷。”
“呀。朝廷所派?可沒聽聞要換縣令啊?”客棧老板摸了摸腦袋,又回頭問店小二。
店小二搖頭回答不清楚,隨后又說:“似乎有新來的縣丞。”
“縣丞啊。”客棧老板有些失望,但卻還是對江承紫說了附近可能有人要買宅子,還說晉原縣城的宅子,若要好些的好得是北區,因靠著山,各家都好作花園。南區就是貧民區,東區與西區有集市,但也各有兩三個坊住著普通的居民,與一些的富戶。
“房價,北區買個帶后園,街開正門的房子,得要五十貫錢。但若不要求家具齊全,三十貫錢就可買帶后園的宅子。”客棧老板很認真負責地說。
江承紫聽聞,拱手行禮,說:“多謝老板,待我一家安定下來,再來拜會。今晚,就勞煩老板,四間上房。”
老板一聽上房,又看江承紫給了詢問小費,再者這女子舉手投足自有一種禮儀貴氣,先前疑慮她在吹噓父親是朝廷派下來的縣丞一事,這會兒卻有些相信她的話。一邊親自帶他們看房間,一邊攀談:“朝廷派令尊前來這邊,可是瞧出晉原縣的戰略地位來了?”
江承紫一愣,便是輕笑,說:“這里可是得天獨厚的風水寶地,戰略地位自不必說,當今陛下圣明,心如明鏡,這才派我父親來此上任,以客觀全面評估此地。”
“呀,原是如此,原是如此。”老板很是高興。
江承紫已不多言,只對那三名隨從說:“離宵禁尚早,你們在這附近打聽打聽,可有誰家要賣宅子。當然,鬼宅、兇宅,便不考慮。”
三人應聲而去,江承紫獨自回到房中,將包袱解下,看著窗外遠處隱隱的青山,沉沉霧靄,有一種莫名的喜悅。
經歷一路的顛沛與驚魂,安平到達晉原縣,閃閃發亮的未來正在展開。嗯,或者,未來還有他!
想到楊宸,或者說是李恪。她甜蜜地笑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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