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號:54640)
作者:紫蘇落葵
第二日醒來,床前并不見楊宸,而是靜靜站立的念卿。
“念卿姐姐,你在此作甚?”江承紫頗為疑惑。
“婢子,婢子在此伺候姑娘。”念卿連忙說。
“不必,不必,你怎的就站在此處?”江承紫很是納悶,按理說念卿是這院落管事,斷然不會做起床伺候之事。
念卿抿了唇,說:“婢子從今往后就跟著姑娘,這起床伺候之事,自是由念卿來做。”
江承紫大驚,忙翻身起床,問:“發生何事?你家公子在何處?”
“姑娘,仔細你的手。”念卿喊道,可已來不及,江承紫完全忘記自己受傷,那只受傷的手徑直就去支撐,摁在床板上。
原本以為會擠壓得異常疼痛,傷口可能會裂開,再度流血。但江承紫收手不及,重重摁在床板上后,發現手只有輕微的疼痛,似乎那里只是用小刀削鉛筆不小心割到的小傷口。
“姑娘,你,你可還好?”念卿萬分著急,拉她的手瞧。
“我無妨。”江承紫搖搖頭,自己也是頗為疑惑地瞧著自己的手心。明明是很深的傷,卻只是睡了一夜,就基本等同于痊愈。
“那樣深的傷,昨晚,婢子亦瞧見,怎會無妨?婢子這就命人找王大夫過來。”念卿說著,就要往屋外走。
江承紫料想這傷好得這樣快,并不是這王大夫的藥多么神奇,大約是跟身上的異能有關。這段日子,經過一些測試,她已發現身上的異能正在改變身體機能。所以,她擁有夜視能力、感知植物的能力、耳力也變得極好,身體復原能力強,很少感覺疲累。練起武來,突飛猛進。
這些異能是不該讓人輕易知曉,尤其是不相干的人。所以,她連忙阻止說:“念卿。你莫要擔憂,大夫給的藥很有效,我已經不痛了。你看——”她說著伸出手給念卿看,說。“看,都沒有滲出血來。”
念卿仔細瞧瞧,看那包扎傷口的白布條確沒有血跡滲出。她松一口氣,卻還是不放心地說:“還是讓大夫瞧瞧才是。”
“我自己身體自己清楚。念卿莫要操心。”江承紫看勸阻不住,徑直就丟出這么一句。
念卿一怔。抿了唇站在原地,頗為委屈地幽幽啜泣,低聲問:“姑娘也討厭婢子么?”
“哪里的話。”江承紫一邊拿衣服穿,一邊又暗暗用力,試試那傷口,果然不痛。
“那為何不讓婢子操心?若姑娘不要婢子,婢子就無處可去。”念卿聲音越發小了。
江承紫聽出端倪,這才細細追問緣由。原來,楊宸在之前就算計到有人想要滅掉李泰與他。他假意離開,那賊人就會直撲李泰。他則早在幾天前。就在李泰的院落外布下天羅地網。
同時,他怕江承紫出來攪局,生出事端,陷入危險。就讓念卿在晚宴時給她吃下了**的糕點,務必讓她回到屋內就睡下。睡下后,就利用床上的機關,將她關入安全的密室中。
“啥?就這床有機關?”江承紫聽到此處,忍不住出聲打斷,爾后又用沒受傷的手捶了捶床板。
“是,這床這里就是機關。”念卿指了指床邊一個小抽屜。
“怎么啟動?”江承紫去摸了摸。還是沒發現任何機關啟動。
“得有楊公子隨身攜帶鑰匙,才可啟動。當時,公子將鑰匙交給了婢子。可姑娘一直沒入睡,我亦不敢貿然進來實施。”念卿頗為沮喪地說。
江承紫蹙眉。暗想若是自己按照計劃進行,或許楊宸就不會遷怒于念卿,要將她趕走。她清楚楊宸對于念卿的意義。此時的念卿定然是萬分難過。
“抱歉。”江承紫很難過地道歉。
念卿嚇了一跳,說:“姑娘,你莫要這般說。這本是婢子疏忽所致。”
江承紫搖搖頭,說:“此事不再追究。只是你方才所言。似乎楊公子把你趕出楊府了?”
“正是。因婢子之錯,差點讓姑娘蒙難。若是姑娘不幸,婢子即便殞命也洗刷不凈罪孽。”念卿回答。
江承紫覺得她說得太嚴重,但她也不想繼續去爭辯,只問了事情的處理結果。據聞是要將她杖責一百,然后丟出楊府。但因江承紫向楊宸求情,楊宸便網開一面,只將她逐出楊府,賜予江承紫。
“呀?他的意思是讓你跟著我?”江承紫一下子從床上蹦跶起來。
她是很不想念卿跟著自己,一方面是因為她要從事一些秘密的活動,比如種植培育馬鈴薯、紅薯;又比如,要四處尋找一下鹽礦,鼓搗一下制鹽。
雖然她承認楊宸悉心培養的念卿辦事能力不錯,這點很是誘惑人,但她好不容易才來到天遠地偏的晉原縣,又怎么能讓自己不太了解也因而不太信得過的人在身邊。再者,她雖然對楊宸動心,但她還不能百分百確定他是不是穿越者,即便是穿越者,又到底是敵是友。’
她穿越時空而來,可不是來作路人甲乙丙丁,做個配角,了此殘生的。所以,江承紫認為自己必須要謹慎、再謹慎。最好讓那些人忘記他們的存在,他們一家就在晉原縣好好休養生息,等自己與大兄足夠強大,便可依托這一次拿捏在手中的人脈,光耀楊氏六房的門楣。
因此,在這種情況下,她絕對不允許頗有些辦事能力的念卿跟著自己礙手礙腳。所以,她立刻拒絕,并要求要見一見楊宸。
念卿面露難色,支支吾吾地說自己已被逐出江府,沒有資格去見公子。
江承紫略略蹙眉,也沒怪念卿,只朗聲對窗外的護衛說:“你親自走一遭,就說我有重要事情想要求見公子。”
那護衛一愣,瞧一眼念卿。念卿冷冷地說:“你瞧我作甚?我已不是這江府的管事。”
“哦。”那護衛淡淡一句,也沒繼續問下去,只盡心盡職地去為江承紫通報。
護衛走后,江承紫才反過來詢問:“我起先以為是荒宅,后來才知是楊公子私下的宅子,如今卻又聽聞叫江府?”
“這是公子的宅子不錯。公子這宅子是花所有積蓄與心血打造,用來等夢中仙女的轉世。這是公子送給她的宅子,而公子說那仙女姓江。于是,這府邸就叫江府。”念卿低聲說。
江承紫不知怎的。無端就想起那晚在宅邸所做的那些支離破碎的夢。在夢的最后,是自己被瞧不清面目的男子刺殺,汩汩鮮血以及逐漸模糊的視線里,她對他說:“你記得,我叫江承紫。”
他哭著說:“我記得。我記得。你,你別扔下我。”
她只覺得意識飄忽,但好舍不得他,便是用盡全力將爺爺愛說的那一句“人總是要死的”贈予他。
若他——
她還剛開始假設,想要進行推理。門外便響起他的聲音,因為變聲期剛結束不久,偶爾他還控制不住聲音,便從好聽干凈的聲音里突兀地冒出幾絲雜音。他喊了一聲:“阿芝。”
尾音拖得有點嚇人,他也嚇得趕忙捂嘴,驚恐的表情倒很是呆萌。
江承紫瞧他表情。便是笑意盈盈,看到眼前的楊宸。江承紫方才想起夢境中的那種貫穿生命的難過與悲涼瞬間消失,像是寒霜遇見了冬日暖陽。而眼前這人就是自己的冬日暖陽。
“你找我?”他徑直走進來,一襲戎裝在身。
“你,你要出門?”她瞧瞧屋外,天光已破,四周漸漸明亮起來。她想起今日本就是李泰動身回長安的日子,他肯定也要打點。
“隴佑道羌人進犯,我派人前去。本該昨夜出發,但江府不太平。我便殺個回馬槍料理一番。這會兒是不得不走。”他原本在陳述事實,但說到“不得不走”時,他聲音低得幾不可聞。
江承紫知曉他是怕自己傷心,便垂眸叮囑:“你萬事小心。”
“定會。”他回答。語氣溫柔而乖巧。若非是個少年人,若非她還是小蘿莉的身體,別人會以為這是一對異常恩愛的夫妻,此刻在做臨別前的叮囑。
“男子漢,言必諾。”她嘟囔一句,不知覺就撅起小嘴。
原來自己也會撒嬌。還撒嬌得這樣渾然天成。看來這技能是每個女人都有的,只是有些女人的撒嬌技能分人,只有對的那個人才能激發出她的隱藏技能。她想起從前堂哥那群發小笑她不解風情,不知害羞不解風情不會撒嬌,簡直無趣得很。
今日看來,不過是沒遇見對的人罷了。
“言必諾!”他面帶微笑,語氣寵溺。
她倒是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瞧著她害羞的模樣,心里柔軟得不行,便是將手中兜鍪放一放,低聲說:“我得空便來看望你。放心,我言必諾。”
“嗯。”她不好意思看他,卻又怕他這一去,三年五載再難相見。于是,她還是抬起頭勇敢地瞧著她,一顆心起起落落,像是調皮的青蛙在牛逼鼓面上蹦跶。
他亦瞧著她,想著就在這江府內,足不出戶,做飯品嘗,彈琴下棋,種花描眉,兒女繞膝,那多好。可是,朝廷內風起云涌,不是他喊停就能停的。上輩子,他失去她之后,也是一味地隱遁,不問世事,但那群人還不是不放過自己。
“為了以后的花前月下歲月靜好,今日必須要暫別阿紫,拼卻一身謀算。”他瞧著眼前雙俠緋紅的女子,內心感謝上天的恩賜,同時也在暗暗地對自己說。
兩人靜默,相對而立,近在尺咫,呼吸吐納交織。周遭便是彼此的氣息,江承紫終于是恢復些許清醒,想起叫他來此的目的,便穩住呼吸,竭力讓自己語氣平靜,才問:“公子為何將念卿姐姐逐出江府?”
“她——”楊宸眸色如冰掃過去,念卿立馬就嚇得瑟縮發抖。
“是呢。念卿是公子心腹之人。如此小事就驅逐,不太妥帖。”江承紫說。
楊宸輕蔑一笑,說:“我讓她到你身邊伺候,若伺候不好,也不必存在于這世間。”
江承紫一愣,沒明白他的意思。卻聽楊宸問:“阿芝意下如何?”
“呃呃呃,我認為這是小事,念卿姐姐將江府管理得井井有條,又是公子得力助手。再者,此事中,我亦有責任。公子不清楚我雖是魂魄在永無島修煉,但師父也是為了我能身體康健,送給我一些仙果服用。因此,我身體本就比常人好一些。”江承紫胡謅一番,她的目的自然是不希望不知底細的念卿在身邊。
“嗯?”楊宸蹙眉,顯然不太相信她的說辭。
江承紫立馬就將手掌上的紗布解開給楊宸瞧,低聲說:“瞧見了吧?”她語氣很平靜,其實她自己也是嚇到了,掌心里那樣深的傷,這會兒已經結疤,看樣子今日這疤就可掉下,手掌上的傷已算痊愈。
楊宸看了,著實嚇一跳,只怔怔瞧著她。然后又掃了念卿一眼,語氣很不好地說:“既然楊姑娘求情,念卿便繼續掌管江府事務。只是須護送楊姑娘去晉原縣,幫楊姑娘打點好一切。”
“多謝公子!”念卿撲通跪地,俯身叩拜。
“你向楊姑娘道謝。”楊宸說,隨后便轉過身來,對江承紫說,“羌人能征善戰。十萬火急,我便不再耽誤,這就啟程。”
他一轉身就走,一點都不敢回頭,怕自己一回頭,今日就走不了,她肯定也沒法去晉原縣。所以,他大步向前,走得很快。
江承紫倚門而立,看他消失在院落門口,心里竟有一種莫名的空落與焦躁。
她回屋梳洗一番,喝了一碗粥。李泰便來告別,說她若用得著他幫忙之處,盡管修書與他,他定然會打點一切。
江承紫應了聲,但心不在焉。李泰看她愁眉苦臉,便說:“阿芝,你莫愁苦。待我回了長安,與我父親說道一番,讓他封我做益州都督,我便直接來益州上任。我們就可見面。嗯,我們很快就見面的。”
“嗯?”江承紫還在想楊宸,忽然聽到李泰提“益州都督”,本能地懷疑一下。因為歷史記載,貌似最后被封為益州都督的人是李恪,同時封蜀王的。
“就是益州都督。皇子職位,若是年幼,可不前往治理。”李泰解釋。
江承紫“哦”了一聲,便說:“那恭喜。”
“恭喜為時尚早。我還得入長安,請求父親同意。”李泰語氣有點擔憂,不過說完之后,又換一副雀躍的語氣說,“這事定然沒問題。”
李泰說完這話,頓時覺得這事必須要辦啊,于是歸心似箭,竟是催促隨從快些,他要回長安。整個人就喊一句:“阿芝,你等我啊。”然后,就蹦跶著走了。
這江府宅子便瞬間冷清。江承紫將包裹收拾一番,便很客氣地對念卿說:“還勞煩念卿姐姐與我一道前去接我家人,可好?”
“姑娘放心,一切皆打點妥帖,這就動身。”念卿說罷,親自換了男裝胡服,騎馬在江承紫的馬車前伺候。
原本江承紫是不喜歡坐馬車的,但這會兒是接楊氏六房入益州,爾后奔赴晉原縣。楊氏六房是有身份之人,定然不能讓人看遍。所以,她還是選擇淑女范兒,坐馬車前往東門接阿娘與大兄他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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