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
阿念聲音本就輕,最后四個字更是吐得輕飄飄的。但對于江承紫來說,這四個字卻像是有人拿針密匝匝地在她心上扎,細細密密全是疼痛。
臉上刺字之人,都是獲罪之人,或者獲罪之人的子弟,那是他們一輩子的傷與恥辱,除非大功績,否則一輩子都不能洗去。
難怪他戴面具,原是臉上刺了字。
哎,好端端的一個帥哥就毀了。江承紫有些惋惜,隨后就安慰阿念:“我不看便是,你莫要惱。待他日,你建功立業,將字洗去便是。”
“嗯,來日再說。”他聲音依舊很輕。
江承紫不知他是不在意這事,還是不愿再觸碰與面上刺字有關的恥辱傷口。她頓了一下,便說:“你放心,將來我定會助你。”
他輕笑起來,唇角略略翹起,露出些許潔白的牙齒,打趣地說:“你呀。還不知我是不是好人呢。”
“你說話做事,諸多矛盾。然,你對我沒歹意與殺氣,救我于水火。我自然知恩圖報。”江承紫一本正經地說。
他唇角卻是緩緩展平,神情變得嚴肅,瞧著她嘆息一聲,才很嚴肅地說:“你記得:你不欠任何人,包括我。”
這么莫名其妙的話,江承紫自然不能回應,好在外面有人走進來,對他拱手說:“將軍,一切皆處理妥帖。原是那莊主也被這婦人下了藥,全都還在昏睡。而楊氏護衛也對一個婦人不曾防備,這才著了道。”
“哼,楊氏也真沒落。”阿念冷哼一聲,便讓人將姚蕭氏押走。
被江承紫和阿念晾在一旁的姚子秋,這會兒急忙開口說:“公子,且慢。”
“何事?”阿念問。
姚子秋急忙抱拳道:“在下自知我家大嫂所做之事罪大惡極,但,但她亦是救夫心切。如今,也未曾有人員傷亡,在下懇請,懇請公子能饒過我大嫂。”
阿念沒說話,只是把視線朝江承紫投過來。江承紫則是垂眸,冷冷地說:“先押下去,嚴加看管。”
“楊姑娘。”姚子秋急切地喊一聲。
江承紫立刻朗聲喝道:“二公子,是否造成人員傷亡,或者是否對我楊氏造成傷害。不是僅憑你一句話的事。你大嫂將要受到什么樣的處罰,得與她做下多少惡行匹配。”
姚子秋被江承紫一頓罵,便耷拉著腦袋,拱手說:“姑娘教訓得是。在下,在下代表暮云山莊向姑娘道歉。”
江承紫看他模樣,覺得適才自己那語氣態度似乎太過嚴肅,想要說什么來緩和,卻又說不出來。一時之間僵在原地,也是這會兒,她才瞧見姚子秋的胳膊被鮮血染紅,這人原來受了傷。想必就是方才箭雨來時,他護她心切,擋在她身前所致吧。
想到此處,江承紫更覺愧疚,便是說:“二公子,若是調查清楚。我們也不是刁難之人。”
“嗯。”姚子秋低聲回答,而后要告辭說去瞧自家阿爺是否無恙。
“你,你的胳膊受傷,我替你瞧瞧吧。”江承紫對于急救有自己的一套心得,終于在他要告辭時,說出這一句話來。
他腳步一頓,旁邊的阿念一下子跨過去,說:“你一個女兒家,莫要動手,污了羅裙。讓我手下來。隊里有治傷的好手。”
江承紫一聽,覺得這樣甚為妥帖,便拜托阿念讓人為姚子秋治傷。姚子秋一聽,立刻就擺手說:“小傷,無妨。我自有藥。”
他一說完,就快步離去。
阿念這才吩咐自己的人再將山莊上上下下檢查一番,確保無歹人騷擾楊氏六房的人。他剛吩咐完,姚子秋卻又回來,抿著唇站在阿念面前,很是恭敬地一拱手,說:“公子,我聽楊姑娘說,你是漢王的人。”
“我是朝廷之人。只是朝廷派我保護漢王。”阿念很是得體地回復一句話,以免別人說漢王一個庶出的皇子、小小年紀就培植自己的勢力,心懷不軌。
姚子秋不太明白,木訥地“哦”了一聲,才問:“那就是認識漢王了?”
阿念咳嗽一聲,回答:“算是。”
“那,那請公子能否請漢王幫個忙。”姚子秋激動起來。
“何事?”阿念問道。
江承紫已猜測出這姚子秋是想要阿念幫忙尋找自己的大哥。果然下一刻,姚子秋就忽然跪地請求阿念幫忙尋找一下自己的大哥,還將大哥先前是王世充的部下,后來王世充敗亡后,大哥被俘,但至今毫無消息,家里找了好些年,皆無音訊。今日大嫂所為,也是救夫心切。
“漢王府不是寺廟。若是暮云山莊能保證楊氏六房安全到達晉原縣。本公子自然可為你打聽一二。”阿念回答。
姚子秋一聽,立刻又是跪拜。阿念便懶得理會,只揮揮手讓他退下。
江承紫站在一旁,倒是有些愣神。這阿念舉手投足之間,隱隱有一種威嚴。她不禁猜測這阿念即便真是漢王府的刺字護衛,想必在獲罪之前也不是普通人。
姚子秋退下后,阿念便是轉身來仔仔細細地瞧她,輕聲問:“可有傷著?”
“沒呢。”她回答。或者因他在千鈞一發之際的相救,江承紫對他的防備沒有先前深濃,說話語氣也溫柔許多,兩人像是熟識了許多。
“那就好。方才,我真怕來不及。”他說,神情語氣都很緊張。
“咦,你方才不是一直在墻上?”江承紫問。方才她還腹誹誰那么裝逼啊,非得等千鈞一發才出手。裝逼過度是會出人命的啊。可現在聽他的口氣,像是急匆匆趕來的。
他嘴唇一抿,有些不高興地反問:“你以為我是那些不中用的紈绔子弟,人命關天的事,還要先梳妝打扮,等到萬分危急才出手?這世上什么都可冒險。唯獨人命不可冒險。何況——”
他頓了頓,卻是停住沒說下去。
江承紫豎著耳朵在聽接下來的內容,卻看他沒說的意思,便問:“何況什么?”
他低了頭,不愿意說,江承紫看他模樣,便說:“你不說算了,我去瞧瞧我大兄與阿娘。他們膽小,定是被那賊婆嚇壞了。”
她說著就蹦跶著往外走,阿念以為她是生氣,便是快步追上來,有些忸怩地說:“何況,是,是你。”
江承紫一愣,不是她情商低,也不是她不解風情。縱使她國色天香,也不過才實歲九歲,虛歲十歲而已。論身材、論容顏、論可愛程度、論見識,都不太可能讓阿念同學動心啊。
所以,她在片刻臉如火燒后,立刻就冷靜下來,認為這是阿念詞不達意所造成的問題。她索性就大方接受,然后說了一句:“多謝公子。”
他語氣像是有些失望地“哦”了一聲。江承紫正要詢問,前面又有一人匆匆而來。
(我是很有節操的,我會多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