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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間,前方的路面上忽然傳來一陣喧嘩,李云天抬頭望去,只見十來名混混模樣的人圍著兩名文士打扮模樣的人,好像起了什么沖突。追書必備
見此情形,他一拉馬的韁繩領著五城兵馬司的軍士前去查看。
“干什么呢!是不是想吃牢飯了?”隨著李云天巡察的是西城兵馬司的一個羅姓副指揮使,策馬搶先一步來到那群混混身前,面無表情地喝道。
“羅大人,你來得正好,這個人撞了小的,打爛了小的手里拎著的雞蛋,你可要給小的作主呀,要他賠小的的雞蛋,這可是小的的全部家產。”領頭是一個獐頭鼠目的瘦高個青年,認出了羅副指揮使,點頭哈腰地說道。
聽了瘦高個青年的話,李云天這個時候才注意到地上有一籃打碎的雞蛋,濺得地上到處都是。
隨后他的視線就落在了那兩名文士的身上,當看清了站在前面的那個眉清目秀的俊俏文士,禁不住微微一怔,認出對方竟然是醉月樓的憐香,看樣子是女扮男裝來街上看花燈。
俏面含霜的憐香也看見了李云天,神色頓時緩和了下來,沖著李云天微微一頷首,打了一個招呼,這種場合兩人不方便相認
“大人,是他撞了我家公子,把我家公子手里拿著的玉簪都撞壞了。”這時,立在憐香身旁的女扮男裝的丫環手里拿著一根斷成幾截的玉簪子,忿忿不平地向羅副指揮使說道。
“放屁,明明是你們撞得老子,老子手里拎著雞蛋,難道要故意撞你們?”瘦高個青年聞言,指著丫環高聲罵道。
“休得放肆!”羅副指揮使見瘦高個青年口出污言,頓時面色一沉。
“大人,你可要給小的作主呀,小的全家以后都指望著這籃雞蛋。”瘦高個青年連忙滿臉諂笑地向羅副指揮使說道。
見這邊出了事,街上的行人紛紛圍了過來,饒有興致地看著熱鬧。
“把錢賠給他。”憐香的柳眉微微一蹙,她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與瘦高個青年糾纏,于是向丫環說道。
“給!”丫環掏出錢袋,取出一塊近二兩重的碎銀,沒好氣地遞給了瘦高個青年。
“還有呢?”瘦高個青年掂了掂碎銀,再度沖著丫環伸出了手。
“二兩銀子,能買四籃子雞蛋了!”丫環聞言柳眉倒豎地瞪著瘦高個青年,一個雞蛋也才不過五文錢,就算地上的籃子里面有一百個雞蛋那么也才五百文錢,半兩銀子而已。
“帳可不能這么算,我這一籃子雞蛋要是孵出小雞的話,最起碼能有五十只母雞,五十只母雞一年可以下五十只蛋吧,再孵出小雞的話至少就會多出一千二百五十只。”瘦高個青年冷哼了一聲,一本正經地說道,“你算算,十年后我會有多少只雞,能賣多少錢?”
丫環頓時怔在了那里,目瞪口呆地望著瘦高個青年,想不到他竟然會這樣來算帳。
圍觀的民眾轟一聲就騷動了起來,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雖然大家都知道瘦高個青年是在狡辯,但是聽上去還挺有道理的。
李云天的眉頭微微皺了皺,瘦高個青年的話完全就是強詞奪理,他是在用虛幻的未來來對現在的事情進行定義,實在是屬于不折不扣的敲詐勒索。
“你……你想要多少?”丫環被瘦高個青年的算法給唬住了,下意識地問道。
“不多,兩百兩足矣!”瘦高個青年沖著丫環伸出了兩根手指,大大咧咧地說道。
“兩百兩?”丫環嚇了一跳,不由得求助地看向了憐香,不知道如何是好。
圍觀的百姓們隨即炸了鍋,嘰嘰喳喳地在那里議論著,一籃雞蛋賠兩百兩銀子,簡直就是聞所未聞。
“既然有官爺都在,那么官爺怎么判咱們就怎么賠。”憐香抬頭望向了李云天,不動聲色地說道,她知道李云天斷案很有一手,故而想看看他如此處理眼前的這個案子。
“御史大人,你看……”羅副指揮使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怪異的案子,他明明知道瘦高個青年在強詞奪理,可就是找不到反駁的理由,故而只有讓李云天定奪。
“你愿意賠償他兩百兩嗎?”李云天的嘴角閃過一絲不宜覺察的笑意,跟他玩文字游戲簡直就是找死,他沉吟了一下,神情嚴肅地問向了憐香。
“在下愿意。”憐香想不都想就點了點頭,說實話兩百兩銀子對她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雙眸流露出了好奇的神色,想看看李云天要干什么。
“你拎著雞蛋不會撞這位公子,那么這位公子自然也不會拿他的簪子開玩笑。”李云天聞言轉向了瘦高個青年,有條不紊地說道,“既然你們雙方誰都無法證明是對方的過錯,那么就只有互相賠償,這位公子既然愿意賠償你的損失,你可愿意賠償他的簪子嗎?”
“小的愿意,愿意。”瘦高個青年聞言眼前頓時一亮,連忙點著頭。
在他看來憐香的那支玉簪差不多也就十兩銀子,他賠給憐香十兩,憐香賠他兩百兩,他倒賺一百九十兩。
聽聞李云天如此荒唐地判案,四周的百姓頓時一片嘩然,羅副指揮使連忙讓手下的軍士維持現場的秩序。
“對了,你那籃子雞蛋買的時候多少錢來著?”見瘦高個青年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李云天冷不防問道。
“啟稟大人,五錢銀子左右。”瘦高個青年沒有絲毫的防備,笑瞇瞇地就說了出來。
“你的簪子多少買的?”李云天點了一下頭,又問向了憐香。
“差不多十兩銀子。”憐香有些不明白李云天的意思,想了想后回答。
“如此說來,你要賠這位公子三千八百兩銀子。”李云天聞言裝模作樣地算了算,像一臉得意的瘦高個青年說道。
“三……三千八百兩?”瘦高個青年臉上的笑容凝固住了,一臉愕然地望著李云天,一時間沒弄明白這筆錢如何來的。
“本官來給你算算,你五錢的雞蛋,十年后能賺兩百兩銀子,這位公子的簪子值十兩,他如果把簪子賣了也買雞蛋的話,那么十年的收益將是你的二十倍。”
李云天一本正經地向瘦高個青年解釋著,“這位公子賠你兩百兩銀子,你賠那位公子四千兩,兩相抵消的話你應該賠三千八百兩!”
聽到這里,憐香忍不住噗哧一聲就笑了出來,她萬萬沒有想到李云天三言兩語就把瘦高個青年給繞了進去。
瘦高個青年目瞪口呆地怔在了那里,腦子里一片空白,剛才他還“賺”了一百九十兩銀子,轉眼間就“欠”三千八百兩。
圍觀的百姓再度轟得一下議論開來,誰都沒有想到事態會發生如此戲劇性的一幕,心中紛紛暗自叫好,誰都看出來瘦高個青年是個地痞無賴了,要是讓他輕易訛去了兩百兩銀子,那么以后無疑會變本加厲,保不準誰就要倒霉了。
“等……等等!”倉皇中,瘦高個青年反應了過來,臉色蒼白地沖著李云天喊道,“大人,他的玉簪現在還沒有賣,怎會值四千兩?”
“你的雞蛋現在只不過值五錢銀子而已,你又如何算出了兩百兩來?”李云天面色一寒,冷冷地說道,“天下腳下,朗朗乾坤,竟然公然敲詐,你可知罪!”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瘦高個青年覺得李云天目光如炬,好像已經看穿了他的心事,嚇得雙腿一軟,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連連向李云天磕頭求饒。
“帶下去!”李云天見狀沖著羅副指揮使擺了一下手,他才沒心思理會這種小混混。
嘩啦――
當瘦高個青年等人垂頭喪氣地被西城兵馬司的軍士抓走的時候,圍觀的百姓頓時爆發出了熱烈的掌聲,李云天剛才的露得那一手實在是太漂亮了,讓瘦高個青年啞口無言,乖乖認罪。
作為事主,憐香自然要跟著去西城兵馬司錄供詞,李云天向她微微笑了笑后騎著馬繼續巡察。
“小姐,這李御史還真的是厲害,這么難纏的官司他三兩下就解決了。”望著李云天離開的背影,丫環不由得開口贊道。
“要不然先帝也不會讓他來京送遺詔了。”憐香的雙眸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
自從去年四月份李云天跟著北征大軍去討伐阿魯臺,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李云天,洪熙帝登基后李云天一直非常低調,不僅閉門謝客專心鼓搗明新報,而且再也沒有去過京城的秦樓楚館等公共場合。
“如果張小公爺也有李御史的這般才華,那該有多好!”丫環瞅了一眼神色溫馨的憐香,不由得念叨了一句,她是憐香的貼身丫環,豈會不知憐香的心思。
雖然張克敵對憐香是百般呵護、萬分討好,但是憐香卻無動于衷,一直與張克敵保持著適當的距離。有人說憐香是欲擒故縱故意吊著張克敵,可那名丫環卻很清楚,憐香的心思在李云天的身上。
每次見到李云天時憐香不僅笑容甜美真摯,心情也開朗愉悅了許多,或許就連憐香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而被冷眼旁觀的丫環看在了眼里。
聽見丫環提到張克敵,憐香的雙眸不由得流露出一絲黯然的神色,如果李云天對她的態度能有張克敵的十分之一,那么她也就知足了。
世間一個情字,造就了多少癡男怨女,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情根深種的憐香此時已經品嘗到了癡戀的苦澀和無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