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鼓聲隆隆作響,濮陽城的氣氛變得極為緊張,城門關閉,一千五百郡國兵與三千義兵分兵把守四門。請訪問
一柱香的時間過去,城外突然灰塵遮天蔽日、人喊馬嘶,只見一彪兵馬打著‘卜’字大旗,士卒個個頭抹黃巾,殺氣騰騰地奔向濮陽城。
這彪兵馬衣甲、武器五花八門,乍一看去,仿佛是烏合之眾。
待細細觀察之時,卻見每個士卒雖然臉色疲憊,卻是斗志昂揚,身上散發出濃濃的朝氣,眼中充滿了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這隊兵馬正是卜己率領的黃巾軍,他聽說波才在潁川大敗官兵之后,果然不甘寂寞,盡起全軍,前來攻打濮陽。
波才大敗官兵是四月份發生的事情,如今已經五月初,只是因為交通不便,再加上戰亂四起,信息的傳遞才如此緩慢。
波才也只比官府提前兩日知道,而后就星夜整軍,前來進犯濮陽城。
黃巾軍在離城門口三箭處停住腳步,而后派出一人近前大聲喊話:“蒼天已死,黃天當立!大賢良師上應天意,下體民心,振臂一呼,天下應者無數,如今天兵到此,爾等此時不降,更待何時?”
城墻上只有三千兵馬,其他三門,都有五百兵馬把守。他們初經戰陣,本就心怯,聽到黃巾軍的喊話,頓時有些騷動。
陳旭見黃巾軍進退之間頗有章法,心中還暗暗贊嘆,聽到對方的喊話,不由灑然一笑,他沒想到黃巾軍居然也會來先禮后兵這一套。
正要答話以安軍心,就聽得旁邊一個聲音響起。
“反國逆賊,死期將至,尚不自知,還敢在此口出狂言!若爾等自縛投降,尚可活命,如若不然,待我援兵趕來,定將爾等碎尸萬段!”
橋瑁雖是一介儒生,卻頗有風骨,眼見黃巾軍既然讓他投降,不由高聲罵道。
陳旭見城上兵卒聽到橋瑁的罵聲之后,停止了騷動,微微安心。
古時交戰之前對罵一場,絕非多此一舉。陣前叫罵,一是為了給自己找個借口,好師出有名;二來也希望能夠在開戰之前,壓住敵方士氣。
很多經典的戰例中,僅憑叫罵就讓對方士氣大降的都不在少數。
陳旭見出陣叫罵的黃巾兵卒還要出口,就拿出一張黝黑的弓箭,一箭射去,那人的頭盔應聲而落。
當上義兵首領之后,陳旭就從庫房里找到一張兩石強弓,將以前的那張一石弓換掉。
古時一箭之地,就是正常士卒能用弓箭射出的最長距離,約為一百三十步。
打仗之前所謂的射住陣腳,就是要先讓己方弓箭手射出一箭,測出弓箭射程。如果敵人前來進攻,就知道什么時候讓弓箭手放箭。
一般兩軍對壘,都是相隔兩箭之地。太遠的話,雙方主將喊話對方聽不到,而且士卒一直沖鋒還會消耗掉很多體力。
太近的話,若是對方有神箭手,能開幾石強弓,就無法保證己方主將的安全了。
對于攻城方而言,距離城墻更不能太近,因為高高的城墻,對于弓箭射程會有加成,若是相隔太近,己方就會成為守城方弓箭手的靶子。
那個出陣叫罵之人,見自己距離城墻兩箭之地,對方居然能夠一箭射掉自己頭盔,不由心中大駭,不自覺地往回跑去。
城上兵卒見狀,盡皆哄然大笑,僅存的一絲畏戰心理也都煙消云散,盡皆高呼:“將軍威武!”
待眾人安靜下來,陳旭放下弓箭,右手拿槍,指著那個叫陣的兵卒說道:“兩軍交戰,不斬來使。我本可一箭取你性命,而今只射掉你的頭盔,留你一命。若要攻城,盡管前來,休要在此聒噪。”
陳旭聲若洪鐘,雙方的將士都聽得清清楚楚。直到現在,陳旭才知道古代將領為何要有一個大嗓門了。
有一個大嗓門,不管是叫陣,還是發布軍令,都會有很好的效果。
卜己也被陳旭的一箭嚇到,兩箭之地都能射得如此精準,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
定了定神,召回那個前去叫陣的兵卒,卜己環顧四周,謂眾人言:“爾等可知,方才射箭將領所謂何人?”
眾人皆是搖頭。
陳旭雖說殺人之后聞名州郡,但是見過他的人并不多,是以眾人雖聞陳旭之名,卻不知眼前之人就是陳旭。
只有一人面色復雜,而后出言說道:“此人來歷,小將知之。”
卜己聞言大喜,急忙說道:“速速道來。”
那員小將不敢怠慢,出聲說道:“此人姓陳名旭,東郡陳家村人氏,少有勇力。當年陳家村與我王家村爭奪水源,年僅十六歲的陳旭,帶領族中子弟將我王家村男子盡數打翻,從此我王家村不敢與陳家村相爭。”
“此人孝義無雙,敢為朋友兩肋插刀。當年他母親去世之時,既然活活哭暈過去,是以在鄉間名聲極好。”
“后來宦官張恭的親戚張其,仗著自家權勢,欺凌陳家村,還焚毀了陳家村田地。”
“陳旭大怒,單槍匹馬在濮陽城殺光張其一家,而后連殺數十人,從容退去。郡國兵雖眾,卻無人膽敢前去追擊。”
卜己聞言,忿然說道:“陳家大郎之名,我聞之久矣,奈何一直不得相見。不想如此英雄,如今既然甘為朝廷鷹犬。”
那員小將趁機諫道:“如今我軍奔襲兩日,人困馬乏。更兼陳旭此人有萬夫莫當之勇,不可小覷。我等不妨先安營扎寨,待士卒養精蓄銳之后,再攻城不晚。”
卜己沉默半晌,皺眉說道:“我等兵臨城下,未與官兵交戰就此退去,恐有損我大軍士氣。”
小將聽得卜己口氣似有退意,心中大喜,連忙說道:“某家鄉與陳旭相鄰,與他素有交往,渠帥可遣我上前與陳旭答話。”
“一來可尋得退兵借口,二來可離間陳旭與郡中官吏關系,如此豈非兩全其美?”
卜己聞言大喜過望,隨即派遣這員帳下小將前去喊話。
他本來以為濮陽兵力不多,自己大軍一至,郡國官吏必定心怯,屆時便可順勢奪城。
卻沒想到城上官兵居然有三千之眾,再加上郡守不畏戰,士卒不懼死,還有陳旭這個猛將幫忙守城,想要一鼓作氣拿下濮陽已經不可能。
見士卒們面露疲倦之色,卜己心中本就有了退意,只是拉不下臉面。現在被這員小將一說,自然順水推舟,采納了他的建議。
這員小將面如冠玉,唇若涂紅,端的是相貌堂堂。
他本就反對卜己以疲憊之師攻城,只是卜己不聽勸告,現在既然有機會,自然要勸他先行退兵。
只見這員小將騎著一匹駑馬,丟下身上的武器,絲毫不懼的來到官兵弓箭手射程之下。
“賊將休要繼續上前,否則別怪我箭下無情。”
一箭嚇退了黃巾軍叫陣之人,陳旭本來心情不錯,卻不想又從敵軍陣中來了一員賊將,不帶武器就敢來到城下。
陳旭雖然敬佩此人膽色,卻也不會任由他在城下來去自如,否則官兵剛剛升起的士氣,必然會遭受打擊。
那員小將卻是怡然不懼,朗聲說道:“故人來訪,大郎所為,豈是待客之道?”
陳旭聞言吃了一驚,看到這個略顯熟悉的面孔,一時想不起這人是誰。卻聽見陳虎、陳靜都驚呼一聲,喊出小將名字,陳旭才從記憶中翻出關于此人的事跡。
這人姓王名廷,字君閣,是鄰村人氏。此人雖然家境貧寒,家中藏書卻是不少,自幼習文學字。
王延比陳旭年長一歲,雖然也姓王,卻與王家村的其他村民格格不入。
據說王延先祖一百多年前入住王家村,家中子弟滿腹才學,卻寧愿過著貧窮的日子,從不出仕。
王延此人素有有急才,明事理,自幼喜好軍事,熟讀兵法。更為難得的是擁有一手好劍法,常人莫能近身,自稱是夢中所學。
當年兩村爭水源,正是王延的加入,才使得陳家村大敗,這才導致陳旭、陳虎一怒召集村中子弟前去幫忙。
若非兩人兩人都是天生神力,恐怕當時還奈何不得王延。
兩村由于常年爭斗,私仇甚重,王家村被陳旭帶領的族人打敗以后,陳家村當時不依不撓。
卻不想王延能屈能伸,與陳家村約法三章,說日后但凡灌溉用水,王家村絕不與陳家村相爭,陳旭這才放過王家村眾人。
自那以后,王延果真說話算話,再也沒有與陳家村爭過水源,后來陳旭也很少見過王延,所以對于他的印象才不深刻。
而今認出來人就是王延,往日恩怨早已一筆勾銷。現在雖說各為其主,但畢竟有同鄉之情,今日猛然見到王延,心中亦是有些感嘆。
陳旭收了弓箭,拱手說道:“一別經年,君閣兄風采依舊,卻不想今日相逢,卻是刀兵相見。”
王延亦是回禮,而后朗聲說道:“往日兩村雖然有所爭端,我卻敬重大郎為人。前歲聽聞大郎不畏宦官權勢,殺吳豐,屠張其一家,某對大郎更是敬佩不已。”
“卻不曾想,大郎今日與這些搜刮民脂民膏的官吏為伍,卻不壞了你的名聲?”
王延聲音慷慨激昂:“如今流民四起,大賢良師振臂一呼,天下應者如云,波才渠帥更是在潁川大破數萬官兵,所向披靡。”
“我黃巾軍起義兵,救萬民于水火,正是用人之際,大郎若是棄暗投明,我家渠帥必定虛位以待。”
“今日本該踏破濮陽,于郡守府與大郎對飲,奈何我家渠帥仰慕大郎久矣,見大郎在此,不忍逼迫,就要退兵二十里下寨。”
“爾等濮陽士卒今日得以活命,皆因大郎之故,若是能隨大郎投我黃巾,我家渠帥也必定不會虧待爾等。”
王延洋洋灑灑地說了一大堆,也不待陳旭答話,轉身拍馬就走,直到回到陣中,才發現身上衣甲全部被汗濕。
他算定陳旭看重情義,才敢在城下出言離間,若是他人,為了證明自身清白,肯定會一箭將他射于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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