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火花
海西創業園，磨盤科技總部。
一眾員工正在格子間里加班，公司四位老板卻齊聚茶水間，喝茶吃果愉快聊天。
公司場地由孵化器統一提供，裝修簡潔現代、電腦主流同款、水電網絡全通，號稱坐下就能開業辦公。不過沈莫他們還是花了一些心思，把職場一角布置成專門的茶水間。
人一天要喝掉八杯水，茶水間經常匯聚人流，很容易變成故事消息的集散地，八卦消息于此流傳、內部恩怨于此顯現、吐槽抱怨于此碰撞、曖昧情愫于此生長……一家公司的企業文化好不好，看看茶水間里有什么，就能知道個大概。
磨盤科技的茶水間里當然少不了磨盤，草綠色的休閑餐桌上端端正正地放著一只小磨盤。因為個頭小巧不費力，經常有多動癥患者伸手撥弄它，磨片、手柄等處早被磨得光滑水亮，依稀可見人影。
除此之外，飲水機、燒水壺、咖啡機、飲料柜這些必備硬件也是一應俱全，他們還在一側的墻壁上安裝了一臺大屏電視，沒事時可以過來看看電視電影什么的。
不過此時出現在電視屏幕上的，卻是“蜜蜂滾石簽約發布會”的場景。
蜜蜂和海峽衛視的關系很好，很輕易就拿到白天上午9點到12點的直播時段，把這場別開生面的簽約會搬上小電視，送到全國電視觀眾面前。在此之前，蜜蜂和海衛還在各自渠道上投放多款預告片和宣傳廣告，將滾石群星加盟、“縱貫線”再次合體、高仿真機器人，以及會譜曲唱歌的全能AI這些看點推銷給廣大用戶，果然引得諸多觀眾按時換臺，收視率激增數倍輕松拿下日間同時段第一。
作為蜜蜂生態的外圍成員，磨盤四巨頭特地暫時擱置工作，聚集到茶水間集體收看這次的發布會，試圖借此觀察蜜蜂地新動向。
從侃侃而談的滾石段總身上收回視線，齊琳琳輕輕嘆了口氣，“唱片行業是真的不行了啊！歌手不是跑選秀就是上綜藝，唱片公司也成了互聯網公司的附庸，送上曲庫版權不說，還要隨叫隨到參加這種活動。機器人也能唱歌么？它們懂得啥叫感情？”
兩名男士還沒發表看法，作為閨密好友的孫湉卻捅了她一刀，“我覺得還好啊，仔細聽還是能夠聽出語氣、節奏和感情的。剩下那點兒輕微的電子音色合成感也不是什么缺點，這東西其實是這些虛擬歌手的萌點，要是全部丟了，反倒讓人可惜呢！”
齊琳琳怒瞪好友一眼，“好你個孫小湉，故意拆我臺是吧？”
后者笑著看回來，“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你不覺得這兩個機器人都很漂亮有趣么？”
“你沒救了，放著大帥哥小鮮肉不去粉，居然迷戀機器人？要不要讓你家沈莫去老虎網買臺英俊舞男帶回家，晚上一起嗯嗯？”
雖然沒有明說，孫湉還是秒懂了對方的意思，兩團紅云迅速爬上臉頰，合身撲向對方，“呀！你說什么呢？”
齊琳琳也不是逆來順受之輩，一邊抵抗騷擾一邊頑強反擊。倆人實力半斤八兩，各自被擊中弱點，很快便笑得花枝亂顫。天氣溫涼春衫單薄，幾許春光悄然暴露，讓旁觀的男士看也不是不看更不是。
“咳咳！”關鍵時刻，身為總經理的沈莫站了出來，“行了行了，差不多就可以了。這里可是公司，大庭廣眾的，注意點兒影響！”
那倆人也反應過來，休兵罷戰各自整理衣服。
一直沒有發話的吳攀突然開口，旗幟鮮明地站在女友一邊，質疑道：“蜜蜂這是打算做什么？真人歌手都快混不下去了，這倆機器人有啥前途？還有滾石也是，就這樣的演唱水平，發了唱片有人買么？”
“怎么沒有？”沈莫同樣站在孫湉這邊，出言反駁，“人類歷史上第一張第二張人工智能自主創作的音樂專輯，肯定有很多人抱著嘗鮮或者收藏的想法，掏錢購買的。就算真的賣不了多少，也能賺一波知名度，根本不虧好嘛！”
“然后呢？”齊琳琳重整旗鼓，開口追問道：“等到新鮮感退散、收藏價值降低，滾石又該怎么辦？把他們雪藏起來丟一邊么？蜜蜂呢？折騰這么大陣仗，又能得到什么？真要用這個進軍娛樂圈？”
“那也沒什么啊，反正AI不需要工資，機器人放著不用就不太需要維護。至于蜜蜂，錢可能沒有多少，名聲卻是大大的，誰還會懷疑他們在仿真機器人領域的技術實力？對了，”沈莫手指屏幕，“快看人家是怎么說的！”
齊琳琳聞言轉頭，果然看到馬競出現在電視上。
屏幕上，馬競身穿淺藍色西裝，手握話筒從容自若：“正如棕盛大哥所言，小白小照都具有按照命題自主譜曲演唱的能力，是標準第三代虛擬偶像。不過大哥可以放心，他們的能力還很有限，暫時還不具備挑戰專業音樂人的能力。”
在他身邊，繼續客串主持人的李棕盛裝作松了一口氣，“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
就在這時，滾石段總插話進來，很是浮夸的質問前者：“馬總，你們之前可不是這么說的？要是小白小照他們打不過專業歌手，我們豈不是虧了？”
“怎么會虧呢？”馬競輕描淡寫地反問回去，“我們可以讓小白小照走差異化競爭的路線，暫時避過專業歌手，先全力滿足普通用戶的音樂創作需求，同時在這個過程中不斷提升AI的學習能力，等到時機成熟再殺回主流音樂圈。”
段中潭點點頭，念出臺本上安排好的臺詞，“很好，就這樣做吧！”
轉頭看向正前，馬競繼續說道：“咱們來做個小游戲，怎么樣？”
看到臺下轟然叫好，馬競頷首：“剛才大家欣賞了兩位新人歌手古詩新唱的能力，現在讓我們來考驗一下他們駕馭其他題材的能力。”
側身指著身后大屏幕，他說道：“規則就在這里，大家趕快拿起手機吧！”
電視直播鏡頭順勢轉過去，讓沈莫他們看清上面的規則。
內容并不復雜，觀眾可以通過發送手機短信/直播彈幕/回復圍脖等方法，把自己最想聽到的音樂風格、內容主題發送給蜜蜂音樂，接著服務器會抓取這些信息合并同類項，顯示在屏幕上，人氣最高的點歌指令將會得到滿足。
若是這樣倒還罷了，關鍵是這個游戲是有獎的，點歌通過所有猜中的人平分萬元獎金，就算拿不到點歌獎，還有實物幸運獎以及金幣安慰獎在等待大家，保證大部分人都能弄個獎。
獎勵的作用立竿見影，電視畫面很快就被密密麻麻的“官方彈幕”覆蓋，完全看不見馬競他們。
這里面還有齊琳琳他們的貢獻，雖然嘴上說著不屑，她還是不小心碰了一下手機，不小心發了條短信。
幾分鐘后，首輪投票結果出爐。“流行：愛情”獲勝，孫湉興奮地跳了起來，撲到沈莫身上大喊大叫。
蜜蜂音樂的效率很高，第二輪游戲剛剛開始，就把高達22.13元的獎金發了過來。萬元大獎三百多人分享，還要代扣20的偶然所得稅，出現這樣的結果并不讓人意外。
坑爹的獎金并沒有打消廣大觀眾參與的熱情，第二個、第三個點歌主題陸續出爐，而馬競等人也都離開舞臺，穿著現代服裝的李小照重新登臺。
淡淡的鋼琴聲音由小漸大，穿著白色長裙的過期蘿輕輕開口：“天上下著雨，我在想著你……”
老實說，歌詞很是一般，除了通順押韻別無優點，伴奏的水平也不咋地，聽起來各種似曾相識。只有演唱的技巧保持著較高的水準，再加上女機器人靚麗的容顏和聲線，整體還算可以接受。
一段唱完，李小照鞠躬退場，換了一身小西裝校服的李小白再次上臺，為大家帶來“流行：魚”題目下的新歌。最終的表現，也和前者差不多，普普通通卻也不算難聽。
吳攀咂了咂嘴，“詞一般、曲一般、立意一般、唱功一般，這樣的水平隨便哪個受過訓練的詞曲作者和歌手都能秒了他們。”
“那不一樣，”沈莫搖頭，“詞曲作者數以百萬，唱歌不算太差的數以億計，但是會寫歌唱歌的AI，暫時就只有這兩個，這是獨一無二的稀缺資源。人家馬競都說了，暫時避開專業歌手，優先滿足普通用戶的需求，擺明是對著初音未來以及自家奕秋大小姐去的。”
按照馬競身后PPT的說法，小白小照將會在影視音游各領域全面發展。除了用機器人形態參與影視劇拍攝，蜜蜂還會發布專門的音樂合成軟件，允許普通用戶使用他們的演唱能力和形象進行二次創作，使用方式和二代虛擬歌手大體一致，具體流程卻簡單太多。
“就現在這樣的水平？”吳攀嗤之以鼻，“不管是初音還是奕秋，名下可都有著不少百萬名曲，這倆有什么？”
“有水平啊！”沈莫笑著，手指電視屏幕，“相比二代虛擬偶像，小白小照的唱功進步明顯，更加厲害的還是AI功能。AI的上限不如專業人士，下限卻比普通人高很多，而且還可以學習提高不斷進步。”
嘴上說著，他還若有所指地看了吳攀一眼。
一代虛擬歌手是需要配音的卡通形象，二代和三代虛擬歌手卻變成用戶參與的音樂合成軟件，其“唱功”上限由軟件瓶頸決定，下限卻受各自的短板影響。
二代虛擬歌手的下限是“調'教師”的具體水平，每個用戶的原創能力、音樂靈感、藝術品味，以及軟件使用技巧都有不同，導致最終成品的質量波動非常大，既有受人追捧的佳作，也有無人問津的殘次品。理所應當的，后者的數量明顯更多，為路人聽眾造成很大煩惱。
三代虛擬歌手減少了“調'教師”的工作強度，用戶只需指定主題風格，AI就能自動完成詞曲唱全部創作環節。不管是根據古詩創作新唱，還是根據天氣心情譜寫新歌，妥妥能夠勝任。
雖說做出來的音樂難覓佳作，卻勝在發揮平穩，基本能夠入耳。馬競在發布會上搞有獎點歌，目的就是為了證明這一點，而小白小照也沒有讓他和大多數觀眾失望。
對于富有天賦并且掌握技巧的人來說，上手困難卻更自由的二代更加適合，但對大多數普通人來說，擅長命題寫歌的三代顯然更加吃香，可能大大降低他們的學習成本和行為成本。
吳攀就是這些普通人中的一員，之前他也曾試著為初音和奕秋寫歌，結果弄出來的作品自己都受不了。雖然那些文件已經被他毀尸滅跡，卻還是瞞不住身為老友的沈莫，隔三差五就要拿出來說一說。
裝作沒有看見對方揶揄的眼神，吳攀點頭贊道：“這么說也沒錯，AI歌手的確挺適合普通人。”
“你這么想就對了！親們，”沈莫環視眾人，“我有一個想法，大家看看可不可行？”
“快說說看！”
“是這樣的，咱們把‘災難使者’的插曲創作交給他們怎么樣？”
“地震救援”、“災難救援”都有人用了，磨盤科技的新游戲只好起了個“災難使者”的新名字。經過數月時間的努力，這款好友對抗型災難手游已經大體完成，正在進行最后的內測捉蟲。
適當的背景音樂能夠更好的渲染氣氛，磨盤科技沒有這方面的人才，沈莫原計劃找人外包，現在看到更加省錢的新辦法，確定動了改弦更張的心思。
“可以試試，最好雙管齊下兩邊同時進行，擇優使用，”吳攀說道，末了他又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游戲還真和AI有緣，人物動作是AI、人物語音是AI、災情模擬是AI，現在還要加上bgm，干脆改名叫做‘AI末日’得了。”
“聽起來好像不錯，”沈莫捏捏下巴，轉向兩女：“你們覺得呢？”
孫湉表示還行，齊琳琳卻有不同意見，“不怎么樣，還不如改成‘友盡’呢，這游戲玩得就是互相坑害，讓更多人友盡是我們的終極追求！”
吳攀當即搖頭，“這個不行，友盡可以用來宣傳，卻不適合放在名字里面，太含糊了。”
眼見他們又要開始日常拌嘴，沈莫連忙打圓場：“算了算了，這個以后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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