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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映雪閉門謝客已經過了幾日，距離南山論劍的日子只剩下了五天。
下南路上日月會總部的朱紅大門依然緊閉著，但圍墻的根部，石頭縫里，青石路面的凹陷處，任然可見如墨一般的血跡。
日月會的門口站著許多陌生的少年，他們來自各個地方，他們都是來參加南山論劍的少年。
前些日子督察院那些鬼殺光了日月會數千個人，西門映雪和芊芊殺了數十個人，那幾個站在西門映雪前面的上京少年甚至在西門廣場殺了四名學院的教習。
上京城被他們短暫的殺出了平靜，但平靜之下卻埋著上京百姓心中的怨恨。
這怨恨在沉默中發酵，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濃，最后便釀成了酒。
酒也很濃，便醉，易燃。
不知在某一天被某一個人隨意的點了一把火，于是，整個上京便又燃燒了起來。
上京的百姓們在沉默中爆發了，他們收拾起曾經的恐懼，他們走上了街頭，他們在上京的各個角落里指責著皇城的沉默，謾罵著督察院的殘暴，詛咒著西門映雪為什么還不去死。
上京百姓們的憤怒是有道理的，因為有史以來人族與妖族或者魔族的戰斗中，犧牲最多的便是這些普通百姓的子子孫孫。
他們渴望一個太平的世道，他們恐懼又將到來的人妖之戰。
于是，這些天陸陸續續到來，前來參加南山論劍的少年們便很自然的聽到了這些憤怒的聲音，也聽到了那兩個預言，還聽到了西門映雪的事情。
少年們沉默的來到了下南路，看著殘留的斑駁血跡沒有說話。
他們沿著西門映雪和芊芊當時殺過的路走去，一路走到了洗馬廣場，便看見了一路依稀可辨的血跡。
他們越來越憤怒，越走越憤怒。
在憤怒中，他們來到了西涼王府，便看見了那門上掛著的紅綢。
一名少年在憤怒中拔劍，一劍便將那紅綢斬下。
他們正欲破門，就見莫干劍宗的古木魚古長老緩緩走來。
“凄風冷雨刀的冷雨，和北海禪院的法海在里面，你們確定要破這門？”古木魚開口說道。
這群少年頓時安靜了片刻，有一個聲音響起：“你們莫干劍宗沒人敢來，并不意味著我們不敢。妖皇人人得而誅之，我等修煉之人，本為斬妖除魔，本應為天下百姓護得平靜安寧。既然皇城因芊芊公主的原因不愿意出手，那么這座上京城除了我們，便沒有人敢出手。既然我們來了，并知道了，就不應該也保持沉默，如果我們也保持沉默，便是對妖皇的妥協，對十萬大山，對蚩尤神殿的妥協。”
古木魚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很對，你是斷水刀門的馮一刀吧，我只問你們兩句，如果西門映雪真是妖皇轉世，皇城為何保持沉默？南山就在這里，為何道院保持沉默？”
“因為芊芊公主既是南唐七公主，也是道院空島的弟子，她不明事理和西門映雪站在一起，皇城和道院自然不愿意出手。”
古木魚忽然一笑，緩緩說道：“你終究還是比段水流差了很多，無論刀法還是境界還是眼光。”
馮一刀滿臉通紅，正欲說話，那扇關了一些日子的大門忽然嘎吱一聲開了。
一個面容俊秀一身白衣的少年手中拿著一把大刀站在門口。
這少年微蹙著眉頭，看了看這些少年們，忽然說了兩個字：“恬噪！”
馮一刀此刻本來心里就無比郁悶，他雖然是斷水刀門的天才少年，卻也不敢在古木魚面前放肆。
但他卻敢在這白衣少年的面前囂張。
他有囂張的資本，斷水刀門這一代的弟子除了段水流，便數他的天賦境界最高。
斷水刀門是神圣地，里面的少年自然會有一種優越感，這無關個性，純粹是因為神圣地在這世間的地位太超然。
能夠進入這些神圣地的自然是這天下天賦極佳的少年，他們本來就比別的少年站得更高，眼界便開闊許多，看別的人就有些小。
而且少年們心中本就流淌著熱血與正義，本就任性與不羈。
所以馮一刀看見這長得很漂亮的白衣少年，聽著恬噪二字，一股無名之火便在胸中升騰起來，越燃越烈。
“螳螂本無能，奈何耍大刀。我還以為這門會像棺材一樣永遠關上去，卻不料居然還敢打開。我們要找的是妖皇西門映雪，你給我滾開，否則，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白衣少年看著馮一刀忽然笑了起來，笑得很有意思。
“你是何人？”
“我是斷水刀門馮一刀，不要廢話，再不讓開，小心我一刀劈了你。”
“就憑你？”
西門映雪三個字一出口手中大刀便劈了出去，劈出去的是斷水九刀的第一刀：萬物生。
“無關人等避讓，今日我便一戰斷水刀門馮一刀！”
其余人等盡皆退后，不知道這少年是誰，居然如此勇武，居然也會斷水刀門的斷水九刀，只是，不知道他會幾刀。
馮一刀頓時氣得笑了，你妹的，在我面前用斷水刀法，你可真有勇氣啊！
他也一刀劈了出去，用的是東方破。
你想萬物生，且看我東方破之。
馮一刀自然會想笑，其余少年也在笑。
由不得他們不笑。
馮一刀六歲入斷水刀門，苦練斷水九刀整整十二年，早已深得其中刀意。
馮一刀是地階中境，那白衣少年才地階下境。
無論怎么看，那白衣少年都沒有一絲勝算。
最多兩刀，那白衣少年便會敗。這就是大家心里所想。
萬物已生，便見萬顆樹木成林，便見這林瘋狂生長，便見氣勢豁然迸發。
馮一刀一刀自東風中而來，這一刀應該在萬物還未真正升起時斬到。
因為他不認為西門映雪的萬物生會快于他的東風破。
西門映雪一刀自地上劃過人間而至天上，萬物便已經生成了林，便將他籠罩在了林中。
馮一刀皺眉，這一刀快過了他的判斷，他依然斬下，他相信東風破一刀便可劈開這萬物生。
一刀斬在了林中，轟的一聲巨響，便見一道銀白刀光一往無前的劈斷了一路的樹。
每一顆樹，就是一道刀意，東風破一刀便破去了他前面的無數刀意。
西門映雪手中大刀再起，再起萬物生。
又見無數林木生長，瞬間再次成林。
馮一刀踏前一步，長刀便出月中天。
他依然在林中，便見林上有月升起，清冷月輝灑下，灑在這林中，便是無數把刀。
月中天是萬念俱灰的一刀，萬千事物隨著這一刀而泯滅，這林，自然就在這一刀中紛紛枯萎，然后化為了塵土。
西門映雪繼續萬物生，頂著月中天灑落的寂滅一刀而生。
隨著這一刀起，便見這方天空有雨落下，越落越大。這雨中有萬千樹木萌芽，然后生長，瘋狂的生長。
雨中又有月，月是刀，雨成勢。
刀斬在勢上，勢沒有毀滅，勢繼續暴漲。
勢就是氣勢，這一刀萬物生的氣勢遠超前面兩刀，宛若癲狂。
真的很癲狂，因為雨已成暴雨，樹木已經成林，還在瘋了一般的生長，仿佛要頂破這方天。
所有少年啞口無言，鴉雀無聲。
馮一刀已經出了兩刀，西門映雪雖然出了三刀，但他只用了一招萬物生。
關鍵是他的這一招萬物生生的實在霸氣，實在美麗，實在令所有人嘆服。
馮一刀皺起了眉，他猛的揮刀，刀出卷珠簾。
卷珠簾是唯一防御的一刀，這雨太大，那林生長的太快，這雨中將會有一刀劈來，這將劈來的一刀自然會無比兇殘。
馮一刀卷珠簾已成，又出了一刀醉清風。
自此，他出了四刀，超過了西門映雪一刀。
他同時支撐了兩刀，一刀防御，一刀攻擊。
卷珠簾一刀劈開了暴雨，醉清風一刀自林中升起，然后消失不見。
他沒有去破這林，而是砍向了種林的人。
西門映雪萬物生已成，氣勢正在巔峰，他凝神，雙眸深處如悠遠夜空，他抬眼看去，便看見了清風中飄渺的一刀。
那一刀越過了快要捅破天的林，那一刀自天而降。
西門映雪沒有理睬醉清風一刀，而是抬腳，向林中走去。
他本在林外，卻走入了林中。
這林是他的域，在他的刀域中，他可自由穿行。
“他想做什么？”
“馮一刀這一記醉清風飛去了哪里？”
“他氣勢以至巔峰，為何不乘勢而出下一刀？”
沒有人知道為什么西門映雪會走入林中，就連古木魚也沒有看出來。
但古木魚已經知道了他是誰，也知道了葫蘆親王為何如此看重他，更知道了馮一刀必敗！
西門映雪走入林中，他在林中撿起了那把琵琶，他把手中長刀向天上一丟，便彈起了琵琶。
這似乎有些荒謬，但那個故事里，東風破一刀劈分了手，卻掉落了一把琵琶。
他以林為身，以雨為玄，他坐在林中，彈起了一曲東風破。
這便是這些日子他對斷水九刀的新的理解。
故事，是可以改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