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道銀劍和那如火如霜的兩劍一樣,都是天階境的強者發出的劍。
西門映雪只是地階下境,夜寒蟬只是地階中境,老李頭也只是地階上境。
此劍,何人可擋?
夜寒蟬緊跟在西門映雪的身后,他手中的原本極不起眼的禪杖此刻突然噴發出極致燦爛的金色光芒。
他再次激發了大乘禪杖的光幕,這是神器大乘禪杖的第一個屬性:虛妄。
虛妄,因有相。
大乘禪杖緩緩升起,卻沒有遠去,而是如同一把巨大的傘一般,遮蓋了五百米內的所有事物。
夜寒蟬盤膝飄離馬背,他雙目微閉,雙手合什,寶相莊嚴。
“臨”
他吐出一個字,雙手結出了一個印,不動明王印。
“兵”
他又吐出了一個字,又結出了一個印,大金剛輪印。
“斗”
他繼續吐出一個字,再結出了一個印,外獅子印。
銀劍毫無阻攔的破空而來,卻聽得“轟”的一聲巨響,銀劍撞上了虛妄。
虛妄如同一面平靜的湖,卻有一塊巨石投入了湖中。
接觸的那一個點瞬間向內坍塌,西門映雪的眼中分明看見那銀劍和金色光幕撞擊所產生出的道道漣漪。
漣漪是火紅色的,如同燃燒。
“者”
夜寒蟬沒有去看那一劍,也根本沒有理虛妄。
他結出了內獅子印。
他的臉色很肅穆,很蒼白,他的嘴角溢出了一滴血。
他豁然睜眼。
“咄”
他吐出一個佛字。
那四個金色的手印隨之飛起,那四個字突然大放金光。
他僅僅地階中境,只有池塘那么大個坑。
而那道銀劍,卻是由有湖水那么大個坑的人發出來的。
所以虛妄無法擋住銀劍。
銀劍刺破虛妄,氣勢雖略有減弱,但依然不是地階境的人可以抵擋。
不動明王印落于劍尖,一個金色的臨字同時落于不動明王印之上。
一尊明王法身出現,一篷金光揮灑,銀劍劍勢略減一分,明王法身消失。
大金剛輪印落于劍尖,外獅子印落于劍尖,內獅子印落于劍尖……
銀劍破印,一破,二破,三破,破無可破……
夜寒蟬持杖在手,西門映雪丟出了第一幅畫。
這幅畫畫的是斷水九刀的第二刀:卷珠簾,斷水九刀中唯一用于防御的一刀。
遙遠的北海禪院內,一白眉白須白僧袍的老和尚站在荷塘邊看了看云山,皺了皺眉。
他向荷塘內灑下一些米粒,就見一群五彩的魚爭先恐后的游了過來。
他直起身子又看了一眼南山,又皺了皺眉,然后淡然一笑,搖了搖頭。
“今日爾等吃米歡,可想日后被人吃啊……”
他隨手摘下一朵蓮,看也沒看,就這么扔了出去。
云庭依然云霧裊繞,一瘦一胖兩個老人還在飲茶。
茶還是那個茶,煮茶的水還是那朵云,他們那原本云淡風輕的神情卻微微起了一些波瀾。
“五大天王之名,果然還是不虛的。假以時日,入圣當不是問題。”清瘦老人說道。
“那畫……有些意思,這西門映雪據說不喜刀劍獨愛畫畫,您說,這畫是不是他畫出來的?”微胖老人說道。
“這肯定不可能,世間僅畫仙吳道子入了符道,再無他人。這畫,當是早年吳道子所畫。只是沒想到西門霸天能弄到吳道子的畫。如果他還有近三百年的吳道子的畫,可就真有些麻煩了。”
“還有二十分鐘,您的人,可要抓緊一些了。”
就在此刻,兩老者突然站了起來,他們同時看向了那云霧深處,眼中頓時流露出異常凝重的神色。
一朵蓮緩緩飛來,飛得很慢,像以云霧為湖,像在云霧中飄蕩,像在云霧中盛開。
兩老者驚愕的對視一眼,下一刻,他們消失在云庭,不知去向了哪里。
夜寒蟬正欲沖到西門映雪身前去擋這一劍,卻發現那幅畫已經展開。
他見過那幅畫,在那幅畫中,他沒有看見符意。
他知道西門映雪才入符道,哪里能夠擋下這劍意盎然的一劍,所以他還是決定沖過去。
就在此時,這方天地突然有雨落下。
夜寒蟬一驚,抬頭望去,卻見這雨只出現在這方圓百米,那把銀劍正在百米外,正向雨中飛來。
雨中有一刀劈來。
一刀出,風不能進,雨,也不能進。
夜寒蟬赫然震驚,他不可思議的看了西門映雪一眼,然后舉起了大乘法杖。
一道極其精純的禪意從法杖中出,一縷金光之上有梵文隱現,飛向了那道銀劍。
這是大乘法杖的第二個屬性:為法!
一切有為法。
風雨中有刀劍之聲傳來,頓時見這方天地的雨豁然四射,一息之間,雨住。
那刀仿佛突然吸收了所有的雨,仿佛很生氣,仿佛很暴躁。
那刀就這么瘋了一般劈在了劍身之上。
“轟”
一聲爆響傳來,那銀劍頓時顫抖了兩下,氣勢頓減三分。
那刀在一劈之下瞬間消散。
為法纏繞上了銀劍,銀劍努力的想要掙脫。
西門映雪手持混鐵棍突然從青牛背上跳了起來,他就這么雙手握著混鐵棍子狠狠的向銀劍砸了下去。
就如那一夜在祈水原上青原用這棍子砸他一樣,卻還要狠上幾分。
“轟”
再一次爆響,混鐵棍狠狠的砸在了銀劍之上,銀劍發出一聲哀鳴,傖然墜地。
西門映雪大口的喘著氣,夜寒蟬臉色蒼白如紙,他們相視而望,忽然笑了起來。
西門映雪笑彎了腰,夜寒蟬笑得吐出一口血。
青牛一聲高叫,興奮的四處沖撞。
天空中那兩把如火如霜的劍都已經消失,那刀那小劍也已經消失,西門映雪和夜寒蟬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他們根本無法去關注另外的兩個戰場。
最后那輛馬車的車廂里,嚴松佝僂著腰已經吐了五口血。
冷血已經昏迷,他的眼角,鼻間,嘴邊,都是血。
岸上只來了三劍,身后來了一劍,西門映雪一行,似乎已經無力再戰。
但敵人沒有退,卻不得不戰。
西門映雪跳上牛背,夜寒蟬上得馬來。
西門映雪揮手,王動長槍前揮,三百鐵騎成鋒矢陣立即開始沖鋒。
青牛為矢,三百鐵騎為鋒。
青牛一路高歌猛進,它沖得很快,跳的很高,所過之處如入無人之境,更無一合之敵。
岸上倒下三個人,卻還站著兩個人。
這兩人中的一人皺了皺眉頭,抬手之間,又見一道大劍飛來。
“臥槽,有完沒完啊!”西門映雪大罵了一聲,又丟出了一幅畫。
天衍四劍的第一劍:朝霞漫。
畫卷展開,一抹艷麗的朝霞出現在天空,朝霞之中,一道劍意盎然而出。
這道劍意身披五彩霞光,就那么驕傲的向那一道大劍對殺而去。
是的,這是很驕傲的一劍,西門映雪畫出這幅畫的時候就很驕傲。
這是莫干劍宗的鎮山四劍,西門映雪明顯境界不夠,但這一劍的劍意卻很飽滿。
如朝霞中,將初升的太陽。
凝聚了無窮力量,只待噴薄而出的那一瞬間。
天空頓時絢爛,這極為驕傲的一劍和那大劍鏗鏘廝殺了五息,卻被那大劍撕破了五彩霞光,撕破了艷紅劍意。
朝霞漫自然擋不住那把大劍。
這不是對劍意的理解問題,這完全是境界問題。
歸根結底,還是那池塘那么大個坑,和湖那么大個坑的問題。
西門映雪又丟出了一幅畫。
金烏艷。
天空出現了兩個太陽,一個去人近,一個離人遠。
一劍從太陽中而出,有萬道金光灑下,亮得有些閃眼。
這極為明亮的一劍散發出極白的炙熱光芒沖向了那柄大劍,仿佛要將之融化。
這一劍和那大劍拼了六息才消散在空中,那大劍卻已經斬落了下來。
夜寒蟬再次舉杖,又一次激發了為法,再一次吐血,神色頓時萎靡了兩分。
為法如法,為法就是法。
法就是法則,準則,規則。
更簡單的說,法,就是一根繩子。
為法又一次纏上大劍,西門映雪又一次從牛背上跳起。
這把劍很大,這一棍子砸下的力氣也很大。
一股巨大的反震力將西門映雪生生掀得飛了出去,這一劍也隨之墜地。
既然繩之以法,自當以棍教之。
數萬騎兵丟棄了戰馬,他們看著戰場中央這數百人,義無反顧的沖了過來。
如飛蛾,欲撲火。
青牛大發神威,三百鐵騎沒命的廝殺。
青牛沖鋒在前,但三百鐵騎的后方卻依然有無數兵士。
西門映雪上牛,夜寒蟬上馬。
前方千米,就是岸。
老李頭和風護著后面的車隊,渾身是血。
他的靈氣即將耗盡,他的劍已經砍缺。
風的刀已經只剩半截,他的弩箭早已射光。
“王動,帶兩百騎保護后方。”西門映雪大叫道。
兩百騎調轉馬頭,一路向后方殺去。
自此,敵人已經出動了四名天階境,那岸上還站著兩人,有一人至今沒有動手。
而西門映雪一行,僅有的兩名天階境強者已無再戰之力。
夜寒蟬已經快油盡燈枯,西門映雪雖然沒有怎么受傷,但他身上只剩下了兩幅畫。
西門映雪騎牛狂沖,眼中已經赤紅,心里卻并無害怕之意。
必須上岸,必須重傷岸上那站著的兩人。
才能逃出生天!
他們,亦如飛蛾般向火撲去,義無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