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蒼狼怒(書坊)←→
她以為他想贏，那么最后必然會操控長劍，來破她的天云九霄，知道他有這個能力，她已經做好了準備，當他試圖搶奪長劍的時候，她會借勢掌控所有的局面，最后當著無數人面前宣布，此戰是和局。
然而，她卻沒想到楊天沒有搶奪長劍反攻的意思，只是在防守。
包括最后凌天劍的走勢，也是如此。
總之，他們想起了一處去，卻沒有想到一處。
無數次的推演與計算彼此相遇之后，便變成了想不到。
夢欣沒有想到的更多，錯就錯在，她還是沒有完全認識清楚這個叫楊天的少年。
他似乎比她在龍穴秘境中認識的那個人，比她想象中的那個人似乎還要更加好。
這很好。
她輸的很甘心。
“我輸了。”
如果一定要分出生死，這場對戰當然還可以繼續，她的傷比楊天要輕，還有很多手段沒有施出，但這不是生死戰，這是論劍，現在兩把劍都在楊天的手里，所以她認為自己輸了。
沒有任何相讓，她很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楊天沒有辦法平靜，因為他還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
而當他聽到夢欣的聲音后，更加無法平靜。
這個聲音很悅耳，是清澗里的水，是秋楓上的露。
這個聲音有些耳熟，仿佛在哪里聽過一般。
他望向夢欣，目光卻依然被那層白紗隔絕在外。
但他依然盯著白紗在看著，看的越來越認真，越來越緊張。
縱使風雪再起，殘留的劍意嗤嗤微響，都斬不斷他的視線。
他的身體忽然變得有些僵硬，聲音也有些發緊：“你……你……再說一遍？”
這是長橋之戰開始之后，二人第一次開口說話。
也是“楊天”和“夢欣”的第一次交談。
夢欣說我輸了。
楊天說你再說一遍。
如果說出這句話的人是唐三十六，那么這句話毫無疑問就是極具殺傷力的嘲諷。夢欣肯定會直接用天鳳真血把這座橋燒了。但她知道楊天的性情為人，知道他猜到了些么，有些緊張，所以并不生氣，微笑不語。
白紗遮著容顏，也看不到笑顏，只能隱隱感覺得到空氣中流淌著的意味。
便在這時，風雪微作，夢欣帷帽邊緣垂落的白紗被拂了起來。
這場對戰里劍意縱橫，尤其是天云九霄威力極其可怕，她的衣裙與帷帽有真元相護，白紗卻無法幸免。
飄拂起的白紗，斷裂開來，緩緩落到了地面上。
白紗的不幸，是楊天的幸運，因為他終于看到了她的臉。
那是一張美麗不可方物的臉，眉眼如畫，肌膚吹彈可破，勝雪三分。
她真的很美，美到足以奪去三軍士氣，天地光明。
但這張臉對楊天來說是陌生的。
正當他覺得遺憾襲來之時，看到了她的眼睛。
那是一雙美麗至極的鳳眼，眼里有無數星輝，仿佛正在燃燒，明麗刺眼。
但他把眼睛睜得極大，盯著她的眼睛，一直看到了最深處。
那里沒有星辰，沒有光明，沒有神圣，沒有責任，只有空山新雨后。
這時候，這雙動人的眼睛里還有很多話，還有很多笑意。
楊天當然認識這雙眼睛，他永遠也無法忘記這雙眼睛，他曾經以為自己再也無法與這雙眼睛對視，直至此時此刻，直至長橋頭雨雪一戰后的片刻寧靜，微風拂落了他的對手臉上蒙著的白紗……
前段時間，坐在龍穴中，他真切地體會到了什么叫做悲傷如潮水一般涌來。
這一刻，他終于明白了書上寫的如遭雷擊并不是夸張的形容，而是一種真實的情形。
略有些黯淡的雪空里，仿佛生出一道無形的閃電，直接劈中了他。
他的身體僵硬無比，無法言語，握著劍柄的雙手一片寒冷，身體里卻是火熱至極。
他極其艱難地把視線從她的眼睛里拔出來，極其笨拙地轉身，望向大河上游那白茫茫一片的天與水。
過了會兒，他再次轉身回來，望向她，張開嘴想要說些什么，但終究什么都沒能說出口，只好再次望向大河上游的無人地帶，因為他擔心再繼續看她，已經有些微微顫拌的雙腿會不會直接就軟了。
看著他這笨拙滑稽的模樣，夢欣眼眸里的笑意越來越濃，掩嘴而笑，眼里開出了一朵花。
她走到橋畔，站到他的身邊，向著大河上游看去，平靜說道：“有什么好看的嗎？”
“你……你先別對我說話，我這時候有些亂。”
楊天的臉有些紅，不是靈犀指的余威，也不是天寒地凍的原因，而是緊張。
他看著大河，聞著身畔傳來的淡淡幽香，便覺得心慌意亂，根本不敢向旁邊看一眼。
開戰之前，他也很緊張，所以在橋畔看雪入大河，從動靜如一里終于獲得了內心的平靜。
然而，此時無論他怎么看雪入大河，都無法平靜下來。
夢欣輕輕把鬢角的發絲捋到耳后，看著他的側臉，不想讓他太窘迫，便斂了笑意平靜說道：“先前最后那一劍，你為什么沒有按最開始的宿參位直行，而是忽然回劍齊眉？”
論起劍來，楊天果然稍微平靜了些，喃喃說道：“我是猜的。”
蘇離傳他慧劍的時候說得很清楚，在很多時候，就是要用猜。這個說法聽上去有些沒道理，但以夢欣的天賦，自然能夠明白。她本來不想再取笑他，但聽著這話，還是忍不住說道：“那你怎么就猜不到我是誰？”
她說的很平靜，但仔細聽還是有些幽幽的意味。
楊天這時候已經傻了，低著頭根本說不出話來。
夢欣沒有再說什么，靜靜站在他的身旁，看著雪入大河。
從開戰到現在，大河兩岸一直響著滔天的喝彩聲與議論聲，當煙雪與雨霧相遇，長劍與凌天劍綻放出最明亮的色彩后，喝彩色與議論聲攀至了頂峰，普通的民眾們看不懂這場戰斗，但長橋上炫目的畫面，已經足夠令他們動容。
這場萬眾矚目的對戰終于結束了，贊嘆與議論還在持續，因為民眾們看不出來，究竟是誰獲得了最后的勝利。
“我看應該是楊公子，最后夢欣不是先退的？”
“兩個人都受了傷，楊公子受的傷還重些，憑什么說夢欣輸了？”
“可你沒看最后兩把劍都落在了楊公子的手里？”
“那又能說明什么？夢欣真正強大的手段都還沒用，你看到傳說中的玄陰之體了嗎？”
“難道你就能確定楊公子出了全力？”
河堤前方很快傳來消息，說是夢欣承認輸在了楊天的劍下。
大河兩岸經過一段時間的安靜，才漸漸消化掉這個事實。
“哎……你們快看橋上！”
無數雙目光望向遠方的長橋，看到了楊天與夢欣并肩站在那處，似乎還在輕聲交談著什么。片刻后他們不再說話，靜靜站在那里，任微雪飄落，因為隔得有些遠，仿佛他們的身體都靠在了一起。
大河兩岸的議論聲漸漸平息，變得異常安靜，人們看著長橋上的這幕畫面，有些詫異，先前還在執劍而戰，這時候便能并肩站在一處看風景？這是怎么回事？
“夢欣……這是劍下留情了吧？”
岸邊觀戰的民眾里只有極少數人支持楊天，即便是這些人也沉默了，因為看得出來，這場對戰精彩無比，但很明顯雙方都沒有生死相搏，民眾們看不懂那些雨雪里的神妙劍招，此時看著橋上的畫面，卻能感受到其間隱隱淌動的某些意味。
長橋上的畫面很美，畫面里的他們站在一起很融洽，很平靜，人們不忍發出聲音來打破。直至很久很久以后，大河兩岸的人群里才漸漸響起很多意味相同的感慨。
“如此一對神仙眷侶，怎么就非得拔劍相向呢？
相對于大河兩岸的民眾，船上的人們更加不解。
戰斗已經結束了一段時間，楊天和夢欣卻沒有走下長橋，而是靜靜站在橋的那頭，不知道在看什么。
無論是劉風還是葉落這些大人物，甚至是劉老，都以為楊天和夢欣并不相識，而且他們清楚這場長橋之戰背后隱藏的意味，所以不認為楊天和夢欣會通過這場論劍生出某些惺惺相惜之感。那么為何戰斗剛剛結束，他們為什么可以如此平靜地站在一起？而且隔得如此之近？他們這時候是在做什么？
“這是在搞什么？”莫邪看著雪橋上那二人的背影說道。
玲瓏同樣如此，再聯想起那夜夢欣去凌霄宗的事情，越發覺得這件事情有些問題，微微皺眉。
莫邪有些惱火說道：“不管是冒充孤獨還是模仿絕望，能不能照顧一下我們這些觀眾的心情？”
林傲在旁問道：“什么心情？”
莫邪指著長橋上的楊天與夢欣，說道：“剛剛打了這么激烈的一場架，明明都受了傷，這時候被這么多人盯著看，居然還有心情在這里賞雪？你不覺得這太……那啥了嗎？”
那啥是一句臟話。
大河兩岸和船上的人們心情或者各異，但沒有人會像他這時候一樣想罵臟話。
因為這時候長橋上的畫面真的很美。
楊天和夢欣站在橋的那邊，背對著大河上的那艘大船和兩岸的數萬民眾，便仿佛不在這個世界里。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楊天抬起頭來，望向她，說道：“你……”
夢欣沒有看他，看著大河上游，平靜說道：“不要說話。”
楊天有些遲疑，說道：“那我……”
夢欣微微挑眉，說道：“不是說過不要說話？”
楊天低頭，說道：“噢。”
夢欣看著眼前飄落的一片雪花，說道：“不要對別人說我們的事。”
不是說不要說話嗎？楊天只敢在心里想了想，又想著她的要求，有些不解。
“呃？”
夢欣忽然問道：“高興嗎？”
楊天很老實地做出了答復：“嗯。”
夢欣轉頭望向他，微笑說道：“真傻。”
楊天撓了撓頭，說道：“啊。”
“我先走了。”夢欣說道。
楊天有些意外，著急道：“啊？”
夢欣伸手接過長劍，向著雪橋那頭走去。
楊天看著漸漸消失在風雪里的她的背影，完全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他渾渾噩噩地站在長橋上，轉頭重新望向大河，靠在欄桿上，低著頭。
他沒有用手捂臉，也知道自己的臉這時候燙的厲害。
沒有用手捂臉，還因為他的手里現在有張小紙條。
這張小紙條是先前夢欣接長劍的時候，偷偷塞到他手里的。
那些小紙條仿佛春光一樣。
今天風雪交加，當著京都數萬民眾的面，他也收到了一張小紙條。
紙條上寫著一個地址，一個時間。
山后，黃昏后。
這是楊天第一次收到這種小紙條。
風雪如前，長橋漸漸熱鬧起來。
夢欣認輸，然后離開，這場萬眾矚目的對戰至此終于結束。
尤其是莫邪。
他根本沒有理會火狼騎兵的示意，化作一道煙跑到長橋上，看著楊天氣喘吁吁地問道：“到底誰贏了？”
楊天這時候的精神狀態還有些恍惚，聽著他的問話，下意識里回答道：“她沒輸。”
“我提醒過你，不要因為她生的好看就手下留情！結果現在好，你手下沒留情，卻在嘴上玩這套，她沒輸難道是你輸了？”莫邪惱火道：“夢欣都已經承認自己輸了，你還想騙我！”
楊天不理解他為什么如此憤怒，心想就算如此，你作為我的朋友難道不應該開心嗎？
“你既然能勝過她，開戰前為什么要我去買你輸？你到底是啥意思？”
莫邪想著這件事情便氣不打一處來，說道：“你是傻啊！”
楊天這才想起來這件事情，又想起來很多事情，有些羞愧說道：“是的，我是傻。”
莫邪怔住了，這才發現他有些問題，看著竟有些失魂落魄。
在無數武者的注視下與喝彩聲，楊天等人回到了天云城的客棧。
院墻外的酒樓彩燈高懸，琴聲亂響，因為楊天的勝利而驕傲喜悅的獵靈團，正在那處縱情慶祝。
楊天回到房間里后，卻很長時間都沒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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