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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蒼狼怒(書坊)←→
大河兩岸的武者隔得遠些，看不清楚橋上的畫面，只能看到落雪里的光線，聽到那些聲音，饒是如此，心神亦是激蕩不安，船上的人們隔得近些，更是被雨霧煙雪里的絕妙劍招震撼的驚呼聲聲。
“那是天云宗的鎮宗劍法嗎！”
“《天云九霄》！”
“她只有凝神境圓滿修為，怎么會絕地階極品劍法？！”
驚呼聲來自下方，站在船首的人們看著長橋，沉默不語。
楊天用無數劍，來破夢欣的一劍。
光芒充斥一方，仿佛劍意無處不在。
斬破一切的方法很笨，但能夠自創天辰劍法、并且知道應該何時出劍，出何劍，破其無形之形、無意之意的人，又怎么可能是真的笨人？
大船下方的宗門弟子看不懂，站在船首的大人物們則非常清楚這一點。
所以看著橋上那些縱橫于天地之間的劍意，他們沉默了很長時間。
冰霜按捺不住問道：“多少劍了？”
冰心面無表情說道：“他出了四十三劍。”
陳傲云情緒復雜說道：“一劍都還沒有完。”
這兩位國教巨頭說的話都是對的，而且并不是分別說楊天與夢欣。
夢欣的劍招，確實還沒有施展完畢。
楊天的四十三劍，當然可以理解為一劍。
船首一片安靜，事實上最開始的時候，一直有人在說話。
當楊天出第六劍的時候，若云輕聲說道：“我輸了。”
當楊天出第九劍的時候，南宮傲微微皺眉，搖了搖頭。
當楊天出到第十一劍的時候，徐乘風的手輕輕地撫了撫自己的右臂傷口。
當楊天出到第二十七劍的時候，林傲搖了搖頭。
如果他和楊天正面較量，在這里便會輸了，當然這是說論劍，并不是生死搏。
然后他看了莫邪一眼，有些不解，心想難道你能比自己撐得更久。
莫邪一直沒有說自己什么時候會輸，此時卻感慨說道：“我這樣的天才，這些年都在干嘛啊？”
船首很多人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卻無法反駁。
世人皆知楊天遍觀數千劍法，難道這些劍法他都學會了？
林傲看著橋上的煙雪、雪里的光線，說道：“確實如此。”
也沒有人駁斥他的話。
如果說楊天展現出來的劍道修為震撼的人們感慨萬分，夢欣展現出來的境界水準則是讓人們震撼到無法言語。
開戰至今，夢欣始終沉穩地控制著長橋上的局面，楊天劍起風雨，看似強大，但終究是被動地在破，如果說楊天已經強到不可思議，那么直至此時依然平靜如初的夢欣，又強到了什么程度？
劍意侵襲石橋，劍勢碾壓陣法，煙雪與雨霧齊飛，光芒與流水對峙。
長河兩岸的武者只看得到美麗的雨雪畫面與隱隱綽綽的交手場景，看不明白其間的意味，不停地發出喝彩聲與驚呼聲，大船上的人們卻是越來越安靜，尤其是船首的大人物們。
石橋在天地之間，劍意行于天地之間，天地之間的所有劍法，仿佛都出現在了石橋上。
楊天與夢欣的境界，在當今世界并不能算超一流高手，便是大船上便至少有不下十人可以輕易勝過他們，但他們在這場戰斗里表現出來的感悟能力與劍道修為，卻可以說是幾乎完美的，這也就意味著，他們擁有難以想象的潛質，只要不出大的意外，船首的這些人必將被他們一一超越。
徐乘風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船首的最前方，看著橋上的戰斗畫面，情緒越來越復雜，撫著手臂傷口的手早已落下，在微雪的空中虛握著并不存在的長劍，仿佛想要參加到這場戰斗中。
忽然間，他的神情些變化，因為他隱隱約約在煙雪雨霧里那些復雜至極的劍痕里，捕捉到了一些自己很熟悉的味道，那不是劍的味道，而是刀的味道，這是怎么回事？
站在橋上的楊天沒有感覺到刀意，一是戰局太過緊張、難以分心，二是因為他是局中人，更重要的是，徐乘風感覺到的那道刀意，并不是出自他和夢欣的劍，而是……當他和夢欣的劍意相融之時，濺散出來的一些余味。
如果這時候他能夠發現這個細節，或者他能想明白一些事情。
有些遺憾的是，他沒能發現，他的視線與精神盡數落在煙雪里的萬道光芒里。
但他并不擔心，因為事實證明他這七天時間的準備是有用處的，夢欣出乎意料地學會了天云九霄。
當夢欣的元力無法再支撐天云九霄時，便是他反攻的機會。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內心深處隱隱有種不想就此結束的感覺。
因為他這時候很愉快。
雖然凌天劍不停地壓榨著神魂，燃劍不停地消耗著元力，可是他還是很愉快。
像是在喝酒，忽然間遇著一位酒量相仿、并且杯酒成詩的伙伴。
或者是論道，遇著一位言語可親、面目絕不可憎的同桌。
看著煙雪里少女明亮的身影，楊天就有這種感覺。
淋漓盡致。
酣暢，愉快。
而且平靜。
他甚至覺得煙雪里的夢欣，應該也有與自己一樣的想法。
是的，夢欣也是這樣想的，當然要比他想的更清楚。
他們以此對弈，對談，對戰。
如果能一直這樣持續下去，自然很好，但事實上這并不可能。
落雪盡碎，落雨盡化，石橋表面碎成蛛網，橋下的長河覆上萬片鱗。
楊天和夢欣都走到了各自道路的盡頭。
少女的身影已然從雪中顯現，離橋中間那道線極近，只是腳步變得沉重了很多。
楊天的劍法變化，也開始漸漸變得凝滯起來，再不像最開始那般靈動，甚至有鬼神莫測之感。
煙雪驟落，雨霧驟散，長橋上莫名一片清明。
兩道身影在橋上相遇。
如一盤棋殘，只剩最后兩手，終要分個勝負。
如一席酒殘，狼籍碗菜間落著些小黃花，好勝肅殺。
白紗輕飄，夢欣的眼神神圣光芒一片，仿佛星盤上的那些星辰。
夢欣飄然而起，仿佛神明降世，一劍挾光芒，直刺楊天。
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一件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事情。
楊天本來雙手握著劍柄，此時卻忽然松開了左手，隔空伸向破雪空而至的那柄長劍。
他想做什么？
楊天的動作很隨意，很自然，就像是把手伸向書架要取一本書。
他對長劍的劍意非常熟悉，長劍又如何識不出他的氣息？
長橋上生出一道難以想象的氣息波動！
長劍在雪空中劇烈地顫抖起來，然后疾速向楊天飛去。
是飛，而不是刺，因為再無敵意，更無殺意！
然而更加令人震驚的事情發生了，夢欣竟似乎早就已經算到了這幕畫面！
她右手依然握著長劍，借勢而前，白裙舞于雪空之中，身影化作流血，斂去萬道光毫，直接來到了楊天的身前。
如果不是楊天在最后這一刻，動用神魂撼動長劍，夢欣的身法再如何迅速，也不可能如此之快，突破他的凌天劍！
噗哧一聲輕響。
長劍刺進了楊天的左肩，飆出一道鮮血。
然后，長劍落在了他的手里。
風雪重新輕輕飄舞，發出嘯聲，仿佛天地都覺得有些詫異。
不知道為什么，楊天的動作有些微滯，右手的凌天劍本來妙到毫巔的痕跡，發生了些許偏差。
悠悠一縷風起，夢欣伸出纖細的食指，看似緩慢、實則無比迅疾地點向楊天的眉心。
如果是一根普通的手指，根本無法威脅到楊天的生命，蒼山訣已經圓滿的身軀，雖比不上玄階極品寶器，但也不至于被一根纖細的手指破掉防御，然而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心里忽然生出極大的危險感，甚至覺得自己的生命都快要失去。
夢欣的指尖上綻著一點光芒，仿佛螢火，里面卻似乎蘊藏著無窮的能量。
沒有人能夠比她的這根手指更快。
至少在發生過的數場戰斗里，除了七夜之外，再也沒有人能夠及得上她這根手指的速度。
開戰至今，她始終都沒有展開冰冷的寒意，因為她不需要。
這是靈犀指！
長河遠處的大船上響起連連驚呼。
人們眼睜睜地看著楊天伸出左手，用一種他們怎樣都想不明白的方式輕而舉地破了天云九霄，然后看著夢欣竟似乎提前猜到了他的手段，借他破劍的方法反而破了他的劍勢，再看著楊天明明已經控制住了長劍，長劍卻依然刺進了他的身體，最后人們終于看到了夢欣向著楊天伸出了那根看似輕描淡寫、實則雷霆萬鈞的手指。
“靈犀指！”葉落動容道。
楊天要輸了嗎？
他可會死在這一指下？
劉風神情劇變，雙袖蕩起無數波浪，便準備向橋上掠去。
莫邪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林傲等人亦是如此。分出勝負，居然還要分出生死嗎？
一切發生的太快。
沒人能想到楊天和夢欣在如此短的時間里，由極動而極靜再轉為極動，這說明他們都已經進入了自己的節奏，而且可怕的是他們的節奏很相似，這意味著很難有人打破他們的節奏，哪怕是境界實力要遠比他們更強的那些大人物也不能。
一片安靜。
長橋上的光芒漸漸飄逝，仿佛光陰。
落雪依然稀疏，遮不住身影，也沒能填滿橋中間的那條線。
線的那邊還是雪，這邊還是雨，夢欣已經過了那條線，站在楊天的身前。
她右手的食指抵著他的眉心，但并沒有完全抵住。
她的指腹與他的眉心之間，還有一把短劍的距離。
因為那把短劍就在其間。
不知道什么時候，楊天舉起了凌天劍，擋住了夢欣的手指。
夢欣的靈犀指快若閃電，卻沒有他的劍快，這只能說明，他早就已經提前算到了她最后會用靈犀一指。
長劍在他的左肩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傷口，傷口的邊緣還雜著些星屑似的事物，但劍柄已經被他握在了手中。
夢欣緩緩收回手指。
一滴金紅色的血珠，從她的指腹間緩緩溢出，然后滴落在橋面上，雨雪驟然蒸發，生起淡淡的霧氣。
凌天劍擋住了靈犀指，卻沒能完全消彌這一根纖細手指上的威力，楊天的眉心也流了一滴血，仿佛多出了一顆紅痣。
石橋上一片靜寂。
遠處長河船上的人們發現戰局并不如想象的那般慘烈，也暫時平靜下來。
隔著淡淡的霧氣，楊天和夢欣對視著，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都受了傷，看起來是楊天的傷更重一些，但現在兩把劍都在他的手里。那么究竟是誰勝了？
很明顯，楊天和夢欣對最后的勝負已經不再關心，看著對方，心里生出無數的疑問。
“為什么我隔空奪回長劍的控制權，讓它在最后那一刻向右偏離七寸，最終長劍卻還是刺中了我的左肩，難道說，你的天云九霄從最開始的時候，就沒有想過刺傷我的要害，最后也只想刺進我的左肩？”
“為什么你最后那記凌天劍堪稱慧渺無雙，有很大的機會能夠與自己的靈犀指一起落下，至不濟也能搏個同生共死，卻偏偏在那一刻發生了些許凝滯，最后卻又玄妙難言地出現在你的眉前，擋住了我的手指？”
這段時間，無數次推演計算，二人修行生涯里的所有經驗與智慧，都放在了這場戰斗里，他們已經把所有的細節都算到了極致處，然而最終卻發現，等待自己的還是意外。
那是因為他們能算劍路、能算天時地理、卻無法算透人心，算不到對方在想什么。
楊天算了許久，卻沒有算到，夢欣居然能夠提前算到他最后會以劍意撼長劍，從而破她的天云九霄，繼而借勢而前，最最關鍵之處在于，他沒有算到夢欣從開始到最后都留著手，對他沒有一絲殺意，甚至連傷他的心思都不強，所以他把撼動長劍的距離算錯了，長劍刺傷了他的左肩，實際上是被他自己所傷。
這場長橋之戰，楊天只想求個平局，卻不知道，她只是不想輸。
同樣，夢欣也沒有想到，他會這樣想，因為她知道他是誰，但他不知道她是她，那么他沒有任何道理回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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