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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頂天立地的大丈夫
陳濤沒做過老師,所以更不會有那種教條主義的臭毛病。在他看來,一個還不到十歲的小家伙,按后世的準則,只是小學三年級。這個年級的孩子,更多的是應該有個快樂的童年。只可惜,這種愿望對于小劉協來說,簡直是奢望中的奢望。
每天早晨天還沒亮,小劉協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吃飯,而是要習武。習武強身確實是個好習慣,但對于這么小的孩子來說,卻絕對不是件開心的事情。一個時辰的習武時間結束后,正好東方朝陽初升之時,用過早餐,接來他就必須跟隨宮廷禮儀官學習半個時辰的禮儀。坐臥行止,只要稍稍不對,柳條就會落到他的小身板上。然后,進入正常的文化學習。或而是儒家學說,或而是書法字畫,等這些都完成之后,他才可以跟隨陳濤學習兵法軍略。
如果說后世的教育方針被稱為是填鴨式教育。那么小劉協面對的教育,大概算是死命了往里塞,只要不撐破就行的極限教育了。
雖然成為皇子少師的時間還不長,但是僅僅一個月的時間里,陳濤對眼前這個聰慧的二皇子就已經非常了解。正因為能夠理解他的辛苦,所以在輪到陳濤授課時,他不會去讀那些只要認字都能看的孫子兵法等等兵書,他更喜歡用說故事的方法,來解釋歷史著名戰役。
寓教于樂,這大概是所有孩子們最喜歡的授課方式吧。更何況在小劉協的記憶中,老師都是那些板著臉,拿著書簡搖頭晃腦的老家伙。陳濤的出現,甚至是他的方法,都帶給了他太多的快樂。所以,每天小劉協最期待的時間,就是陳濤出現的那短短一個時辰。
自從陳濤成為皇子少師的這一個月來,小小的書房中,少了一些之乎者也的朗朗讀書聲,卻多了不少的歡笑與嬉鬧。小劉協那張稚嫩的臉龐上,也更多幾分孩子該有的笑顏。
張讓每天都悄悄躲在距離小書房不遠的一處偏殿中,喝著茶聽著劉協書房中的動靜。只要他愿意,抬眼就能從打開的窗戶中,看到書房的正門。這是漢靈帝交給他的最新工作,每日將陳濤與劉協相處的總總上報。
漢靈帝寵愛劉協,這點人盡皆知。漢靈帝昏庸,絕大多數人也是心知肚明。但是,這并不代表,漢靈帝對劉協也是無條件的放任。任用陳濤有他自己的目的,但是若陳濤無法好好承擔起身為師長的責任,那么漢靈帝也會毫不猶豫的將他免職。所以,張讓這個眼線就變得非常重要。
最初幾天,陳濤老老實實的在偏殿中教授小劉協,可漸漸的,他的教授范圍已經不僅僅限制在那間小書房中。每天看著陳濤帶著劉協,就像是玩耍一樣,滿院子亂跑,張讓感覺很頭痛。左思右想,幾次暗示陳濤不可如此,但卻沒有取得任何結果之后,終于讓他咬著牙將自己看到的一切去向漢靈帝打了小報告。
聽聞陳濤竟然在授課時間里,帶著小劉協到處玩耍,漢靈帝陰沉著臉趕到書房附近。正巧,這天陳濤帶著劉協蹲在殿門外,指著兩人腳邊的泥土說著什么。
漢靈帝對張讓打個眼色,兩個人悄悄靠近,躲在梁柱之后,豎起耳朵做起旁聽生。
“二皇子,你看這螞蟻尋食時,排列的隊伍像什么?”陳濤指著地上一行螞蟻說道。
小劉協歪了歪腦袋,皺眉用不確定的語氣說道:“協兒覺得像是行軍打仗排列的隊伍。”
一拍巴掌,陳濤笑著稱贊道:“二皇子果然聰慧。”對于孩子,多多的贊美遠比批評管用的多。小劉協也不例外,每次聽到陳濤的褒美都會喜笑顏開,這次也是一樣。
“即便是小小螻蟻也知道紀律的重要性。若是這些螻蟻分散四處,變成一片散沙,就算是偶爾其中有一只找到了食物,想要搬運回去,身后也無支援。而一旦發現食物之后,若是沒有如此嚴密的紀律性,搬運的效率也會是大大的下降。這便是令行禁止的重要性。
想那黃巾賊子,僅青州一地,就有百萬之眾,可為何卻會敗給區區數萬天兵?除了裝備、指揮上的劣勢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們就像是一群盜賊,沒有嚴格的軍令約束,不知道紀律為何物,戰時大小渠帥發布的命令,更多的時候完全無法得到執行。如此的軍隊,即便數量再多,也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
若是他日二皇子領兵,必要做到令行禁止。若是有人違抗軍令,不管其身份如何,地位如何,為全軍身家性命,也要明正軍法,不可姑息成患。二皇子可明白?”
小劉協點點頭,望著螞蟻說道:“連小小的螻蟻都可以做到,協兒當然也能做到!老師,協兒記下了。”
漢靈帝悄悄向張讓打個手勢,兩人在不驚動陳濤二人的狀況下,退到了遠處。
漢靈帝一巴掌打在張讓的后腦勺上,面上佯怒道:“你這老貨,陳愛卿哪里是在荒廢協兒的學業!不學無術,若不是看你忠心,朕定要責罰你!”
“是是,老奴斗大的字不識幾個,自然無法與陛下相比。”張讓點頭哈腰的討好道。
“哎,你呀。”漢靈帝無奈的對張讓搖搖頭,隨即將目光投向遠處的陳濤二人,“陳愛卿以游戲之法教授協兒軍略,用心良苦,其心可嘉。張讓,若無朕之旨意,任何人不得去打擾陳愛卿授課。”
“是,老奴記下了。”張讓低頭苦著臉,暗自懊悔自己沒事自討苦吃。
自從有過這一次之后,張讓每天干脆躲在現在的偏殿中,喝茶吃點心,打定主意,只要陳濤不把皇宮給燒了,管他干什么。
此刻,張讓正用勺子兜起一勺蓮子羹,輕輕吹了吹放入口中,殿門卻突然被撞了開來。一個看起來不大的小黃門,連滾帶爬的沖了進來。
“毛毛躁躁,何事如此驚慌?”張讓眼皮都不抬一下,將蓮子羹送入口中,幽幽說道。
“張爺爺,大事不好,皇后娘娘來了,奴婢等實在攔不住呀。”那小黃門哭喪著臉說道。
“什么?”張讓一驚,都沒注意到勺子里剩余的蓮子羹落到他的衣襟上,“去,立刻去將這個消息告訴陛下,讓陛下過來。”張然眼珠子一轉,便拿定主意。
何皇后在后宮之中,除了董太后她不敢去招惹之外,有誰敢給她臉色看?想當年,陛下寵愛的王美人,劉協的生母,何皇后也是說殺就殺,哪有半分顧忌。所以即便是張讓,也不敢正面對何皇后沖撞。如今知道她氣勢洶洶的過來,必然不會有好事,張讓又豈會自己去攪合渾水。
待小黃門離去之后,張讓輕輕關上殿門,又將打開的窗戶放下,只留下一道小縫隙,從縫隙中偷偷望向外面。遠處,皇后的依仗已經逐漸接近。
此刻,殿內的陳濤絲毫不知外界發生的一切。正提筆伏案在白絹上畫著什么,而小劉協則趴在桌案上,一手撐著小腦袋,一手拿著綠玉糕往嘴里塞,兩只小腳翹起,歡快的來回晃動著。如此形象,若是換成其他老師,早已經戒尺都不知打斷幾根,但陳濤卻絲毫不介意。
收回最后一筆,陳濤指著白絹說道:“此為洛陽城,若二皇子領兵十萬,城中有五萬甲士守城,二皇子如何攻城?”
劉協盯著那丑陋的地圖,歪著腦袋皺眉想了半天才說道:“分兵四門,圍城而攻?”
陳濤搖搖頭說道:“十萬兵馬若分四門,每處僅兩萬五千,若是城中守軍開門突襲,洛陽城范圍甚大,他處友軍支援不及,頃刻間就有被殲之危,不智也。”
“那協兒學老師,一夜二襲城。”小劉協立刻接口說道。
“哈哈,若是二皇子與濤作戰,濤領兵攻城,二皇子是否會防濤一夜二襲城?”陳濤笑道。
“那是自然。老師奇謀妙算,協兒情愿辛苦將士,即便是三襲城也得防上一防。”劉協滿臉崇拜的說道。
“正是如此。”陳濤點點頭,“兵法一道,應以奇正結合。若是一味用奇弄險,即便是百勝,但有一敗,就有全軍覆沒之險。兵法云:十倍則圍,五倍則攻,倍而戰之。這是說,在野戰的時候,若我軍有敵軍十倍的軍力,則應該想辦法將他們包圍全殲。若是有五倍的兵力,則可以正面強攻。但若是只有一倍軍力,則應小心謹慎的應戰。但在攻城戰中,就應該反過來理解。
我軍只有一倍的兵力,要先慮敗而后思勝,先立于不敗之地。若是有五倍的兵力,我軍則可以分兵四門,圍困住敵人。若是十倍于敵,則可用正兵,圍三缺一強攻敵城。
洛陽乃是天下第一堅城,若是僅僅只有一倍兵力,強攻只會消耗我軍的實力,二皇子應立下營帳,小心應付城中敵軍開城突襲的同時,誘敵于野或是思奇謀攻下一門,那時才可傾力攻城。”
劉協還未說話,就聽殿門被猛然踢開。只見兩名太監神態高傲的當先沖了進來,分立左右兩旁之后,又有四名宮女走入殿中,這才輪到一身鳳袍,滿頭金飾的華服女子緩緩步入。
陳濤抬眼望去,此女神態高傲,膚色雖白但相貌平平,嘴唇微薄,想是刻薄寡恩之面相。
那女子一進來,就瞪著已經完全愣住的劉協皺眉不屑道:“身為天家龍子,竟趴伏案上,以手取食,哪還有半點皇室威儀,真是丟人現眼。”
劉協面色一白,急忙爬下桌案,跪到那女子身前,恭敬的說道:“協兒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
“哼。”何皇后冷哼一聲,看都不看劉協一眼,隨即用目光撇向陳濤,冷冷說道:“還以為是什么人如此大膽,公然在皇城之內言論攻取洛陽。原來是個乳臭未干的黃毛小子。”
陳濤老神在在的拿起了桌上的茶杯,連眼皮都不抬一下,自顧自的吹著茶末,緩緩送入口中,全然一副將何皇后當成空氣的樣子。
見陳濤如此無禮,何皇后哪受過這種氣,頓時勃然大怒,但她也不是蠢人,知道陳濤是朝廷命官,若是自己以后宮之主的身份,命內侍毆打了陳濤,那漢靈帝發起怒來,她也不會好過。因此眼珠一轉,就對身邊的幾個壯碩老宮女說道:“二皇子劉協不通禮儀,大失我皇家威儀,掌嘴。”
那幾個老宮女本是何皇后的貼心人,自然不會懼怕劉協,當即應了一身,就要上前。
陳濤重重的將手中茶杯丟在桌案上,大力之下陶制的茶杯頓時裂成碎塊。這一聲響,也將殿中眾人的目光統統都吸引到他身上。
像是完全無視眾人,陳濤露出笑容,對跪在地上的劉協招招手:“二皇子,來濤身邊。”
劉協瞪大眼睛看了陳濤片刻,又看看臉色鐵青的何皇后,最終一咬牙,站起來一溜煙跑到陳濤身側。
伸出手環抱住劉協,感覺他的小身體正因驚恐而微微發抖。憐惜的摸了摸劉協的小腦袋,陳濤正色說道:“二皇子可還曾記得,濤說過,大丈夫當如何?”
劉協一愣,但隨即說道:“大丈夫當頂天立地,不愧天不愧地,不愧本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刀斧加身而顏不變。錯則無人知曉亦改之,對則千夫所指尚不變。”
似乎是這番言語給劉協帶來了勇氣,小小的身板已經逐漸停止了顫抖。
陳濤欣慰的笑著點點頭:“濤曾言,凡濤授課之時,二皇子皆可按本心行事。那濤問你,今日二皇子有錯否?”
咬了咬牙,劉協大聲的說道:“是協兒想要趴在桌案上看老師作畫,協兒沒錯。”
“好!”陳濤高聲贊揚,滿臉欣賞的說道:“協兒長大了,已經能做一個響當當的大丈夫!”
面色鐵青的何皇后,勃然大怒,早已經將什么擅殺朝廷命官的后果丟到腦后,大怒著說道:“好一張伶牙俐齒的嘴,好一個皇子少師,本宮今日就看看你這皇子少師究竟是不是刀斧加身顏不改的大丈夫!來人呀。”
可她的話音才落下,就聽殿外傳來一聲渾厚的男音:“陳愛卿自然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
頓時,殿中眾人面色巨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