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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元凱一離去,屋內便又剩下了馮陳氏與陳煙寒。
“你姑父的性格,你是知道的,這事我會想辦法,”馮陳氏此刻只覺頭痛欲裂,她強打起精神,繼續道:“你跟那個楚容,到底是什么關系,怎么要送走呢?”
“她——”陳煙寒怔了一下,心開始有些發虛。
這是他大錯特錯的一件事情,怎么辯解都蒼白無力。
“姑媽是清楚我的,我對女人,說不上來者不拒,也做不到柳下惠般坐懷不亂——”陳煙寒說道這里,略停了一下,馮陳氏聽到這里,卻不禁微微笑了一下,她這個侄子就是這點好,在她面前,一向很坦誠。
“——姑父將她送至我身邊,我也沒有細想便收留了下來,如今想起來,錯全在我,只是楚容,卻是非送走不可的了。”
“那姑娘是你姑父安排的?”馮陳氏不禁大吃了一驚。
陳煙寒苦笑了一下,只繼續道:“若在以往,我無家務無室,也無心愛之人,留下也無妨,只是——”
“你現在也無家室,難道”馮陳氏眼睛不禁微微一亮,“難道你有了心愛的女子?”
“沒——,我只是——”陳煙寒忽然不知道如何去說。
正如他自己所說,他不是一個不近女色之人,哪怕同樣是青樓的女子,遇到中意的,便出資為她贖身的事也不是沒有做過,只是這一次,為何就容不下一個楚容?
“唉,我實在沒想到你姑父會這樣子做,我這幾天頭暈得厲害,你先回去,這件事,便交由我來處理罷。”馮陳氏邊說,邊微微按了下額。
天空剛開始泛白,欲言便已經起床,褪去女式的布裙,換上了一套最小號的對襟直綴長袍,坐在了小閣樓窗前的一張桌子前,姚媽開始替她梳理著一頭長長的烏發。
“小姐,就再沒有別的法子了么,你怎么能就答應他呢,他那兒子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姚媽緊皺著眉頭,滿面哀愁的道。
馮元凱縱有家財萬貫又如何,誰不知道他那個兒子,快二十歲了,依然如孩子一般,吃個飯都要人喂。
小姐這般的人物,怎么能嫁給他呢。
“若不嫁到他家,就要去探花樓,就算半個月內攢夠了銀兩贖回了賣身契,天知道還有誰會出什么法子為難我們呢。”欲言望著鏡子的自己,淡淡的回答道。
她終究只是個十五歲的女孩,無依無靠,杏林堂是無論如何不能讓出去,一家人的衣食著落又全壓在她身上,她已經疲于應對。
而如馮元凱所說的,嫁過去,兩家的醫館結盟,將來自己自然不會有子嗣,那么這一切,便都是小浩的了,這或許便是一個雙贏的局面。
除了這條路,她還有別的辦法么,再說了,她即便不嫁給馮天佑,又有誰愿意娶一個被退過婚的,家道衰落的罪臣之女呢。
“——永寧王異姓王,蕭世子本身便捉摸不透,除了他,不會再有第二位世子會與平民女子結親了——”
姚媽已將欲言的頭發束好,然后將一個冠帽替她戴于頭上。
她家世世代代都是這副打扮守在這杏林堂里,如今父母不在,她是長女,她無論如何不能舍棄自己的使命。
這一天就診的人要比平時多一些,董欲言忙忙碌碌的直到將近中午才停歇下來。
她方端起面前一杯早就已經冰涼了的茶水,才喝了一口,突然聽見門口響起一個女孩清脆的聲音:“請問董欲言董姑娘在么?”
欲言愣了一下,按照老規矩,但凡來求醫的,都是要呼欲言一聲‘先生’的,莫非此人不是來看病的?
“在呢,姑娘有何貴干?”欲言邊說邊站起身往外走。
“是我家夫人求見姑娘。”
欲言這時才看清,門口并肩站著兩位衣著鮮艷的少女,手里拿著蠅拂汗絹紈扇盒匣等物,一看便知是非同等閑人家的丫鬟,她二人身后,是一頂精巧的雙人小轎。
“快請進,請問你家夫人是哪位?找欲言有何事?姚媽,看茶。”欲言邊說邊將來客往里請。
這時門口的一位丫鬟便來到轎前,打起門簾,伸手將轎中的一位婦人扶了下來。
這名婦人年約五十上下,身著一襲水月色蜀錦裳裙,細眉彎目,皮膚白皙,神態雍貴,只是面上卻帶有幾分倦意。
這人應該是來求醫的吧?
只是想想自己近日來雖然名聲略有提高,但是這樣的人家會來找到自己,總又覺得有點不切實際。
正納悶間,那婦人便已經開口道:“你就是董欲言么?原來果然是個大姑娘了,我第一次聽我弟弟說起你時,你還是個五六歲的孩子,唔,我是仁濟局馮元凱的娘子,陳煙寒是我侄子。”
董欲言一聽馮陳氏自報家門,登時愣住了。
這,這算怎么一回事。
昨日馮元凱來提親,今日他夫人就親自來看未來的媳婦啦?
這好像哪里不太對吧。
就連姚媽,一聽來者是馮陳氏,也大大的吃了一驚,捧著茶盤,不曉得該如何上前招呼。
她實在反感馮家所有的人,自然包括馮陳氏,只是若將來欲言真嫁到他家里去,這人便是欲言的婆婆,總不能對她太冷淡了罷。
進退兩難間,欲言已經將茶盤接去,置于木桌之上,然后對姚媽說“姚媽,去把大門關上,就說先打烊了,唔,夫人似乎臉色不太好,你去拿個墊子來給夫人靠一下。”
接著,便又轉過身子來,正對著馮陳氏,輕聲問道:“夫人今日到訪,卻是為了何事呢。”
“我是來告訴你,我夫君昨日來提親的事,是做不得我數的,我向你擔保,他日后絕對不會再為難你,這十兩黃金,便算是我對姑娘的一些補償罷。”
馮陳氏說罷,朝一位丫鬟頭微微一點,便見那丫鬟將手上捧著的一個紅木錦盒端至欲言面前。
欲言聞言,一陣愕然,過了許久,方不可置信的看著馮陳氏,半響不得言語。
姚媽聞言,卻是不禁喜于顏色。
“夫人何須如此,我,我是自愿與令公子成親的,馮大人絕未曾為難我,已經允諾之事,豈能反悔,馮大人并未曾欠我什么,這補償一說,又是從何而來,這十兩黃金,還請夫人帶回,欲言是絕對不敢要的。”欲言慌亂過后,人鎮定了下來,便正聲正色的對馮陳氏言道。
馮陳氏的好意,她看得清清楚楚,只是答應了的事情,怎能不做數,那樣的話,她跟陳煙寒又有什么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