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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煙寒面上露出了一個極為苦澀的微笑。
連他最親的姑母都這般想他,他到底在別人眼中,是個什么樣的人。
他尚未開始為自己辯解,卻繼續說了下去。
“你姑父那個人,你是知道的,他什么都好,就是鉆營之心太重,太不知足,仁濟堂現在已經順風順水了,他卻還總惦記著杏林堂,我曉得你瞧在我的份上,總事事順著他,但是我在一旁總看不過眼,這次天佑的這個婚事,你們卻是大大的不該的。”馮陳氏向來說話和聲細氣,此次這個樣子,已經算是難得的嚴厲了。
“姑母,我——”陳煙寒正待說話,門口卻響起了重重的腳步聲。
“喲,焓兒來了,你姑母總念叨著,生怕你那日被擠壞了,我說煙寒這身子骨,怎么擠得著,最多一點擦傷,唔,快來讓我看看,傷著哪里了。”馮元凱親切的走上前去,拍了一下陳煙寒的肩膀。
這一下,正好拍在了傷處,陳煙寒不禁呲了一下牙。
“怎么,傷在了肩膀么?”馮元凱一邊說,一邊揭開了陳煙寒肩頭的衣裳。
“怎么會傷這么厲害?”馮元凱大吃了一驚。
他原本聽自己仁濟局里的郎中說在祈蠶會遇著了侄少爺,說是受了傷,卻著實沒想到會是這個樣子。
整個肩頭淤青一片,好幾處地方皮膚已經蹭去,可見到淡紅色的大塊創面。創面雖然已經收斂,但仍有少許的滲液,看上去觸目驚心。
“天啊,我的兒——”馮陳氏面色蒼白,才要站起來,就覺得一陣頭暈,又重重的坐了下去。兩位小丫鬟見狀,急忙將她扶住。
“不礙事的,已經好多了。”陳煙寒退后一步,將肩頭的衣裳扶好。
“怎么會傷到肩膀,難道你被擠倒了么。”馮元凱還是一臉的不可思議。
這樣的個子這樣的身手,怎么就會倒下。
“不小心摔的,”陳煙寒不想多說自己的傷,隨意答了一下,便接著道:“姑父,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問你。”
馮元凱見陳煙焓神色凝重,不似以往,急忙道:“請講。”
陳煙焓看著馮元凱,略頓一下,便緩緩說道:“你替天佑向杏林堂的董姑娘提親了,是么。”
“正是,”馮元凱微微吃驚了一下,便接著道:“我正準備跟你們說這個事,怎么你這么快就知道了。”
“你這個老糊涂,你,你這是要害了人家姑娘呀。”馮陳氏氣急了道。
“夫人你有所不知,”馮元凱不以為然的笑了一下,接著道:“那姑娘本就名聲不好,又是個被退婚的,本就不好再嫁,更何況,她跟探花樓簽了,還有半個月期限就要到,那姑娘哪里拿得出六百多兩銀子,我這等于是救她出火坑。”
馮元凱此刻只顧著安撫妻子,絲毫沒有注意到陳煙寒極為難看的臉色。
“還有,你看,這杏林堂雖然算是跨了,但是這名氣還在,如果能跟咱們仁濟局結盟,不但對咱們好,對她杏林堂也是極有利的,佑兒是身體不好,我們自會補償她,再說了,咱們這偌大的家業,將來還不都是她的,她跟佑兒將來若能有一子半女那當然好,若沒有,我們還可以把她弟弟過繼過來——”
馮元凱這廂有板有眼說得滔滔不絕,陳煙寒終于按捺不住,對馮元凱低聲道:“姑父,這個婚事,你還是去退了罷。”
馮元凱愣了一下,不解地望著他的這位內侄。
某種程度上來說,陳煙寒的這句話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這怎么行,他好不容易走到了這一步,怎么能罷休。
那小姑娘最近頗得太后恩寵,倘若真去了探花樓,讓太后知曉,必然惹來軒然大波。
這一點,董欲言尚沒有意識到,老謀深算的馮元凱卻是清楚的看到了。
所以他才會另走蹊徑,強攻不下便改為招安。
只是陳煙寒,為什么會突然?
他尚未開頭言及心中疑惑,便聞得陳煙寒繼續對他說道:“我不日便要將楚容送走,那間園子我也要還給董姑娘,關于杏林堂的事情,便就此打住罷。”
陳煙寒此言一出,馮元凱果然半晌無語。
看來他是知道了。
鄭楚容的口怎么就那么不牢。
陳煙寒話里的意思他聽得清清楚楚,他已經知道了馮元凱之前的所作所為,他不去計較,但是馮元凱也必須就此收手。
“焓兒,你是不明白你姑父的一番苦心啊!”馮元凱到底是只修煉多年的老狐貍,一陣尷尬之后,馬上又換了副神色。
“那姑娘性子本就不好,她家中出了那么大的事,而你是皇上面前的紅人,前途不可限量,若讓她過了門,勢必連累于你,再說了,憑你現在的人品身世,比她好一百倍的姑娘都不難找,姑父那時那樣做,實則也是為了你呀。”
馮元凱表情真摯,拳拳之心,殷殷情深。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馮陳氏靠在扶手上,不解的看著自己的丈夫與侄子。
“姑媽,”陳煙寒躊躇片刻,終于緩緩開口道:“姑父的良苦用心,侄兒心領了,那個董姑娘,侄兒后來見過她幾次,確實是,額,確實是言語刻薄舉止輕浮,我本就極為厭惡她——”
說到這里,眼前又出現祈蠶會那日,欲言從高臺上一躍而下,撲進宇文哲明臂彎之間的情景,陳煙寒心中再次生出一股無名怒火,終究是一個女孩子,即便著了男裝,又怎可大庭廣眾之下與男子那般親密無間呢。
“所以退了這門婚事,對我確實是一件好事,只是——”只是什么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么他就是萬般不愿意的看著她嫁給馮天佑,也萬般不愿意的看著她嫁給別人,哪怕是宇文哲明。
“我知道,”馮陳氏緩緩點了點頭,她向來是個明理的人,那位董姑娘是個再怎么差勁的女孩子,也不應該嫁給馮天佑,在這深宅大院里蹉跎了一生,“元凱,你這就去把這婚退了罷。”
“唉!”馮元凱看了自己妻子與陳煙寒一眼,猛一跺腳,轉身便朝門外走了出去。
自己這番局布了幾年,花了多少心血,怎么能就此罷休!
董欲言死倔的性子,軟硬不吃,好不容易想出這一招,她也答應嫁給自己那癡呆的兒子,原想著找個日子,靜悄悄的過了門就萬事大吉了,怎么半路會殺出個陳煙寒。
這事,一定要另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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