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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他和李亨其實都在為應對這件可能的事情做著準備。如今長安城里府庫充盈,從東南各道運來的物資堆積如山,自從長安城內有和庭州相關的流言開始,這一切都已經是在暗地里布置了。
張巡自認為是個謹慎之人,當今天子亦是一樣,他和天子都不相信會出這樣的事,都相信馬璘的忠心,然而卻都是把事情往最壞的地方考慮,所以才會早早地進行布置。
原本張巡以為自己的應對沒有問題,即便是出了不測之事亦可應付,然而此刻站在坍塌了一半的扶風郡王府中,張巡的脊背已經被冷汗打濕。
這個時候他忽然感覺到他做的布置遠遠不夠,甚至是太過兒戲了。這時他忽然明白一直以來都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原來他和天子之前所謂的應對,不過是如同孩童過家家一般,根本就不值一提。
所謂的應對得當,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他和天子之前自認為應對得當的前提,其實是認為馬仁杰忠心無可懷疑這一點之上的。其實應對根本就不足夠,甚至可以說是差得遠呢。
長安城內堆積的軍械米糧再多,又有何用?若是馬璘當真舉兵來攻,難不成靠著北衙禁軍來抵擋馬璘的大軍?
夜風吹來,微涼,張巡身軀一陣顫抖。
馬家的人竟然拒捕,且是早有準備,在他看來事情已經是很明顯了。
“當真是多事之秋啊……”張巡只感覺嘴里發苦,暗自嘆息。
之前的布置差得太多,可笑自己還不自知。事情已經到了這一地步,只能是盡力補救。
這位大唐帝國的孤臣深吸一口氣,強行讓自己打起精神來。
千頭萬緒的事情如同一團亂麻,然而他又不敢假于人手,只能是自己親自來做。
“所有人都離開,把這里……封了吧!”微微搖了搖頭,張巡輕聲吩咐道。
扶風郡王府破損成這個樣子,這件事情已經沒法掩飾。勢必要震動整個長安城,然而現在卻是顧不了那么多了。
龍武軍士卒們退出了王府,把整座府邸封了起來。
張巡本來想讓這些人去搜查附近,爭取找到馬家的人。不過話還沒說話,看這些家伙的神色便沒有再往下說。
這些家伙實在是不堪大用,讓他們去拼命根本不可能,他沒有指揮禁軍的權限,也不能逼迫他們。
其實現在抓不抓馬家那些人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應對即將到來的不測局面,抓到這些人又能如何,若是馬仁杰決意造反,總不可能為了這些人放棄。
事有輕重緩急,相比今晚想明白的事情,抓這些人實在是算不上什么。追捕還是要追捕的,然而卻絕不是關鍵。關鍵的事情只有一個,那就是設法應對眼前的危局。
留下少部分人手看守王府,張巡領著其余的禁軍回到興慶宮,進宮去看李亨的傷勢。
興慶宮。
延康坊發生的事情倒還沒傳開。至德天子李亨躺在榻上緊閉雙眼,陳玄禮站在邊上神色極為陰沉,幾個御醫神色緊張,侍立在大殿一側。
“陛下如何了?”張巡低聲問道。
陳玄禮沉著臉道:“不太好,到現在還沒醒過來。太醫說可能是受到了驚嚇,也可能是傷到了腦子。”
“要多久能醒過來?”
“不知道!”陳玄禮道,聲音里隱隱然有著怒氣。看這個樣子,張巡明白這位老將軍是把這件事情歸結到自己身上了。
不過這也不算是冤枉,畢竟事情的起因和他有關。
“你是右相,這事得你拿個主意。”龍武大將軍陳玄禮擰著眉頭看著張巡道。“陛下今日剛登基,就出這樣的事,現在連太子都沒定下來,若是陛下萬一有事。這可如何是好!”
“會有這么嚴重?”張巡臉色猛然一變。
陳玄禮指了指那幾位神色緊張的醫生,點了點頭:“他們說的。”
張巡嘴角一陣抽搐,若是陛下真的有個山高水低……登基一天就駕崩的皇帝,那可真是千古奇談了。
陳玄禮看著張巡臉色不善,這個時候張巡自己也極為后悔,若是當時勸說天子不必親自帶兵去。甚至是不讓陛下冒險走進那座大院,都不會出這樣的事情。現在這種狀況,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然而他是右相,李亨對他極為信任,可以說整個帝國的權柄如今都掌握在他的手里,這個時候他必須是作出決定。
擰著眉頭思索良久,張巡長出了一口氣,低沉道:“老將軍,再等等吧,這件事情不可外傳,你守著這里,誰也不許進來,就說陛下身體微恙,需要靜養一些時日。你只負責管住這件事情,其余的事情我來處理。”
陳玄禮陰沉著臉點了點頭:“那便如此,但愿陛下能醒過來。”
張巡嘆了口氣,把延康坊發生的事情跟陳玄禮說了一遍。
“豎子焉敢如此?”陳玄禮聽完,擰著眉頭厲聲喝道。
“當真是人心難測,誰能想到啊……”張巡搖頭道,“這邊的事情辛苦老將軍了,我身為右相,還得應對這件事情。多事之秋……只望天佑大唐……”
“右相去吧,這里不用管了,陛下若是醒了,我會派人知會你。”陳玄禮沉聲道,他是老臣,自然明白此時何事更加重要。
張巡憂心忡忡的看了李亨一眼,轉身快步離去。
萬萬沒想到會是今日之局面,雖然已經快到油盡燈枯的地步,然而為了這個帝國,他還得咬牙支撐下去,至少要支撐過這一段日子。
他只希望天子沒事,只要天子沒事,長安城內就不會亂,而萬一天子有個山高水低,天子的眾多兄弟加上天子的諸多子嗣……長安城里面就要成為一個泥潭,那時若是馬璘引軍來攻……事情根本不敢想象。
中秋之夜,加上天子登基,長安城內一片歡騰。這一座有著百萬人口的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今夜金吾不禁,本來是極為熱鬧的,然而延康坊內發生的事情卻是很快就傳開了。
沒有人知道具體是為了什么,只知道幾千龍武軍圍了扶風郡王府,想要抓捕里面的人,里面的人不從,動用了磧西邊軍的火器。最后不知道是什么結果,不過扶風郡王府被火器炸出了一個大坑,大門都沒了,如今整個府邸已經被封了。
如同在平靜的湖心投下了一顆石頭,消息在這個巨大的城市之中快速的蔓延,人們或是興奮或是不安的傳著各種版本的消息,都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請,為什么龍武軍會對扶風郡王府動手。
有門路的人去找龍武軍的人打探消息,有身份的人也能知道得更多一些。因為這一件事情的發生,這個夜晚長安城注定無法平靜。
“兔死狗烹啊……這是早晚的事情,沒想到這么快就發生了。”
平康坊一處華美的樓閣之內,繡榻之上一個文士摟著美麗的少女,微微嘆氣,“可惜了,馬相畢竟是有三樁滅國之功的,如今新君登基,居然落到這般田地。看樣子不單是要削弱權勢,這是連富家翁都不讓做的架勢啊。陛下這次實在是太著急了,太著急了……”
美麗的少女似懂非懂,眨著大眼睛一臉崇拜的看著文士,文士心中得意,呵呵一笑道:“這種事情古來常有,不過說了你也不懂,不說了,教你看某家的手段!”說著復又翻身壓到少女身上,惹得少女一聲驚叫。
說到底這是大人物的事,跟他可沒什么關系,他也只是和馬相的門客李綰有些交情,這種時候動動嘴皮子也算不得什么,畢竟今晚找姑娘的錢還是李綰出的。
李綰出錢素來大方,雖然來往的大都是不得志的窮酸文人,這種人卻能夠左右輿論,這個夜晚平康坊里各家青樓之中,說這些話的文人自然不少,也算是還李綰一個交情。說過了就說過了,該玩姑娘還玩姑娘,今朝有酒今朝醉,別的事情誰去管他。
說的人多了,自然能夠影響輿論。去探聽消息的人也探聽不到真正的內幕,本來就有很多人聯想到兔死狗烹之上。
大唐四境已經沒有敵寇,從此之后便要安享太平,如今新皇登基,大伙兒有了主心骨,這是一件好事,新皇登基清洗舊臣亦是理所應當,這個大家也都能接受,甚至還有著心理準備。然而這畢竟是太快了,吃相也太難看了,以馬相的功績,至少該容他返回林泉做個富家翁吧,現在連家人都不放過,未免令人齒冷。
李綰平日里交游士林,錢帛水一般的花出去,這個時候也是發揮了作用。不知不覺間,輿論慢慢倒向了馬大將軍這一邊。雖然破落文人們能影響到的不過是底層的升斗小民販夫走卒,不過這些人畢竟人多。官方沒有給出明確的理由,百姓們便更加篤定新君要對馬大將軍動手了。雖然不能改變什么,可說幾句同情的話還是可能的。
一夜的發酵,輿論便已經慢慢形成。整個長安城都在談論這件事情,對于即將身敗名裂的馬大將軍,大伙兒都是極為同情。
而這樣的局面,是很多人都沒想到的。張巡和陳玄禮沒有想到,楊幼娘同樣也沒想到。
不管怎么說,聽到有人夸贊自家夫君的功績,終歸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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