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霞沉默了片刻,抬起臉來淚流滿面:“大弟,活著,為什么這么難?是不是所有的修真家族都是這樣,總看不起凡人,凡人一旦嫁入修真家族,就要負責供養他們整個家族,否則就不受家人待見?”
“不”,云朵無比堅定:“……我猜這個世界還是有公正存在的,天道絕不是崇尚不公,人類聚集在一起成為一個社會,絕不是為了相互比惡毒。不,一個相互比惡毒的社會絕不是正常的社會,這也不是正常的人性。
我相信,即使在一個比惡毒的社會里,還是有正常人性的,比如不久前離開的喬四,他心中就有自己的道德律,從不因為別人的脅迫而改變,從不會被‘立場’所綁架。
我想,陳升應該是個例外,他極端自私,他只愛自己。而陳家則是沒有邊界意識——當然,他們這可能是故意的,他們心中沒有‘別人’的概念,總想把‘別人’的東西變成自己的,而自己的東西則依然是自己的。
換句話說,陳家人非常了解‘我’這個概念,但他們心中只有‘我’沒有‘別人’。”
云霞咬著下嘴唇沉默不語。她還沒有想,云三姐插話了:“為什么我們家出事,整個上谷城都成了我家的敵人。沒有一個人伸手拉我們一把,幫我們說句公道話。
大弟剛才說喬四,我不認識這個人,也不記得有人幫我們,我們周圍都是準備落井下石的,最好的,也只是一聲不吭的躲開……”
“三姐,別抱怨了,我們沒任何資格要求別人為我們犧牲,我們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至于整個上谷城。都站在陳家那一邊,這就是權勢社會的必然。
體制問題啊,人人都想抱粗腿,人人都在欺軟怕硬。人人都想打順風仗,人人都想撿便宜,全部記得自己也是局內人,自己有一天也會被別人撿便宜。
如果要怪,就要怪我們弱小。弱小自然成了大家眼中的肥肉。弱小的我們沒資格去抱怨,誰讓我們不強大呢?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我們改變不了它,唯一能做的是:別讓它改變了我們。
至于現在嘛……讓我們贊美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吧,我們已經顯示了出強大的肌肉,如今形勢顛倒了,整個上谷城就是陳家的敵人——這,大概是他們的報應吧。”
云三姐長長嘆息,碧汀在旁邊小聲提醒:“陳升那小子還跪在門外,他旁邊幾個修士正在檢查我們的法陣。不知道這些人意圖如何。”
云朵冷笑一聲:“他們的意圖已經不重要了,現在我們的拳頭硬,我們的意圖最重要。”
碧汀嘆了口氣:“我本來以為,你一過來就展示肌肉,行動過于魯莽了,但現在想來……嘿嘿,任他千計百策,我們只管一路闖過去,這才是王道。”
云朵笑了起來:“汀師兄,你太軟弱了。你現在的心態還保持在當初那個‘門派廢柴’的形態上,你忘了,你已經是金丹修士了,而且是門中第一雷靈根修士。”
曾經的碧汀沒讓人欺負慣了。養成了對方一強硬他就退縮的習慣,一點沒有金丹修士的霸氣,這才將事情搞成如今這番模樣。
不過,這也不怪碧汀,碧汀想重拾自信心,估計需要很長時間的培育——他成為金丹修士后。門派的不予承認他金丹修士的地位,這已經打擊了他的自信心。
現在大家脫離了門派管制,那就必須讓碧汀時刻意識到自己的強大——簡單粗暴,有時候才是針對不講理的最好手段!
在云朵來之前,上谷城的形式是三位金丹修士圍攻一位金丹。這還是人家的地頭,碧汀一個人能對抗住別人的逼迫,保存住云朵一家人,這已經很難得了。所以,如今局面雖然很糟糕,云朵卻不準備責怪碧汀。
云朵極端自我,在劃分責任上,他照樣自我——是自己的錯,他絕不推卸。
望著門外的陳升,云朵的神識盡量擴展出去……
此刻,黃金山門正在召開緊急會議。在五大山門共享的議事大廳內,五大門派掌門聚集在一起共商大計。
議事大廳內,每個門派有兩人參加會議,一位是掌門,一位是門中首座長老。
修士們開會討論,其實比凡人好不到哪去——大家都是從凡人世界出來的,免不了沾染一些俗世氣息。因此議事廳內亂糟糟的,各種聲響比菜市場還喧鬧。
天符門掌門人辨機神情最激動,一直叫嚷著要出手懲罰云朵,這當中,黃山門弟子最冷靜,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鼻孔朝天,笑得很猥瑣。
眼看吵的不像話,靈云洞掌門初悠真人出聲阻止:“各位道友,咱們的敵人是吵不走的,我們需要的是解決而不是爭吵。現在,一個接一個發言……”
緊接著,靈云洞掌門初悠真人將目光投向了天符門掌門辨機,大聲詢問道:“辨機道友的意思是什么?我聽說,陳真人與巢月真人的行為,天符門原先也并不完全認同。”
黃山門掌門人紫元嘴角露出一絲嘲諷:“是呀,天符門中,對陳真人的行為并不認可,但這不應妨礙天符門上下享用陳真人的戰利品。哈哈,我還聽說,天符門連戰利品的分配方案都出來了。據說,你們天符門要求陳真人與巢月上繳三成戰利品,但巢月與陳真人卻只愿上繳一成收益。
據說,他們聲稱:他們幾人要拿出三成戰利品去邀請援手,如果門中要求他們交納三成收益,那么,他們兩人到最后只能落得四成收益,這四成收益讓幾位參與者分一分,到最后兩位真人拿的比門內袖手之人還要少,這怎么可能?”
辨機真人感覺臉上一熱,他目光躲閃的回答:“這次……咳,巡山弟子回來報告了,如果消息確實的話,云公子已把在場之人全部斬殺。我天符門在這一戰。損失了兩位筑基修士,三十余位煉氣修士。這幾乎相當于門派三分之一戰力啊……”
天星宗掌門追日真人插嘴:“我天星宗也損失了一位金丹——朝日真人,以及一位筑基,十余位煉氣士。”
青靈劍宗掌門靈渉跟著慢悠悠補充:“嗯。我們也損失了兩位筑基期修士,是一位煉氣修士,還都是攻擊力強大的劍修……這件事,可不能這么完了?”
黃山門掌門紫元真人涼涼的插嘴:“那怎么辦好呢?要我們通知元嬰老祖嗎?”
稍停,紫元嚴肅起來:“這位云公子來勢洶洶。一戰斬殺了三位金丹,這種事傳出去,別說上谷城震動,整個岳森大陸,整個修真界都要震動。”
追日真人輕聲補充:“這豈止是越階挑戰啊,分明是一對三的,三重的越階挑戰……真讓人不寒而栗!”
眾人沉默了——這意味著:再出動金丹對付云朵已經毫無意義。
“我們還有多少位金丹,可供云公子糟踐?”紫元冷笑。
天符門辨機插話:“除非通知門中元嬰老祖,讓老祖們出面……”
紫元真人強行插入,理直氣壯的問:“我們要通知元嬰老祖?那我們該怎么跟元嬰老祖說?說我們仗勢欺人。想搶奪云家的財產,現在搶不過去,被人欺負了吃了一個大虧,所以,希望元嬰老祖出手,幫助我們討還……
哦,我們要討還什么?諸位想說‘討還公道’嗎?諸位敢說‘公道’這二字嗎?不如干脆說:讓老祖幫我們繼續搶劫,是吧?
嘿嘿,諸位只管這么說,看元嬰老祖能不能幫你們。不過,這事我黃山門就不參與了,云家原本是我黃山門的附屬關系,云公子差點投入我黃山門中。只是由于旋天門出手硬奪,我們把這個弟子‘讓’給了旋天門。
我黃山門沒有出息,不能保護自己的仙門眷屬,如今讓我們幫你們搶劫自家的仙門附屬……哈哈,諸位好大的臉面。”
天符門掌門陰著臉不說話,青靈劍宗掌門個性沖動。反駁道:“仙門親眷?你們也好意思說。云家什么時候是你們的仙門親眷?”
黃山門掌門紫元哼了一聲:“當然是仙門親眷了,我門中弟子流月上人,原本打算收云公子為徒的,為此流月特意提前安排他家親屬來上谷城。那位云公子是被旋天門強行奪取的,但他的親眷旋天門沒有奪走,如今,云公子來到上谷城,他只要肯承認昔日那段情分,我黃山門愿意繼續庇護云家。”
青靈劍宗掌門靈渉鼻子重重哼了一聲:“紫元老鬼,你們過去袖手旁觀,不過是看人家利用價值低了,決定放棄不管。如今這幅嘴臉,大約是看人家忽然有了更高的利用價值。
哈哈,別裝出那副正義凜然的模樣,你心里比我還齷齪。我是真小人,出手搶了,我認賬,現在別人殺了我的門人,大不了我再殺回去。劍宗出手,有去無回,誓不退縮!”
紫元冷笑一聲:“過去我們不插手,也是你們勸解的啊!是你們說:黃金山門五大派別同氣連枝,我黃山門必須跟其他是門派保持‘一致的立場’。
昔日我們為了這份‘立場’,不愿出手干涉,但我們從沒有說要放棄自己的仙門親眷——云家姐妹嫁人,這是流月當初與云公子的約定,你們發嫁云家姐妹,這符合約定,我們可以袖手,但如果出手傷人,這我們決不許可。
現在,不管你們怎么說,云公,是云家撐門立戶的的長子,我們過去、現在、與將來,都承認云公子是云家的當門人。云公子表情了云家立場,我黃山門有事,自然要與云公子交涉,這事你們管不著,也不管不了,所以,無論今日討論出什么結果,我黃山門絕不參與。”
天星宗掌門突然插話:“把喬四傳回來的情報再說一遍?”
有修士上前復述喬四的情報,天星宗掌門聽完,輕聲問:“誰能告訴我,給喬四情報的這人是誰?”
紫元跟著補充:“這人非常了解旋天門內幕,有許多消息我們還是第一次知道……哦,我黃山門以前接觸過云公子,但很不幸,跟云公子見過面的人,不是失蹤就是隕落。如今門中無人了解這位云公子。”
靈云洞掌門輕聲吶吶:“原來。第一個出現的金丹修士是雷靈根啊,這位云公子任意驅使一位雷靈根,如同喚狗呼鷹……”
天符門掌門打斷了天星宗掌門的呢喃,他不能讓對方再說下去了:“紫元真人。如果,我天符門決定討伐,黃山門會與我們反目成仇嗎?”
紫元一聲輕笑:“現在已經證實:陳真人、巢月真人,等等,全部隕落了。后面的巡山弟子趕過去。他們說戰斗只持續了很短的一瞬間,地面上干干凈凈……諸位,你們不會那么蠢,以為這事是云公子一個人干的吧?他一個人能干的了嗎?”
這個猜測立刻讓在場的人,面色鄭重起來大家只要稍稍想一想,自然會肯定紫元真人的猜測。
天符門辨機真人慢慢的說:“沒錯,七十多位練氣士、六位筑基修士、三位金丹的遺骸,光打掃戰場這活兒,要想一瞬間完成的話,云公子一個人做不到。”
紫元真人解釋道:“巡山弟子還轉告一個情況。說云公子如履平地的進入了云家大院……咳咳,我們都知道,陳真人與巢月真人遷走了云家大院附近百余戶居民,而后圍繞著云家大院設置了天誅大陣,他們近百號人手連續布置了十余天,陣法已基本完成。
如此,想要解除這個陣法,不是一時三刻能夠做到的,尤其是一個人,短時間內是絕對做不到的!”
黃山門掌門意猶未盡的止住了話題。青靈劍宗掌門脫口而出:“嘶——這說明云公子也是一位陣法師,而且是一位至少高出巢月兩個級別的陣法師,所以他才能在一瞬間,接管了巢月真人布設的陣法。那么……”
靈云洞掌門馬上也明白過來。趕緊接著說:“那么,現場沒有一點搏斗的痕跡,這就很好理解了——下面是天誅大陣,金丹修士留下的搏斗痕跡都被陣法掩蓋了。我們那些隕落修士的遺骸,也被他們扔進了大陣中,而我們看的地面干干凈凈。是大陣給我們的假象……”
說到這里,靈云洞掌門深深吸了一口冷氣:‘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們暫時無法對云家展開攻擊,因為云家周圍布置著遠比巢月更高明的法陣,無論誰進去,都是有去無回。”
天符門掌門辨機嘆了口氣,輕輕的補充:“我早有了這個猜測,誰能想到,巢月與陳真人等近百號人辛苦十多天,完全替別人做了嫁衣裳。”
在這一刻,天符門掌門其實是個豬隊友,他想夸大云朵的厲害,引起大家的同仇敵愾,沒想到夸張過分了,引起的是……不寒而栗。
青靈劍宗掌門感慨:“呀,巢月真人是貴派五級陣法師,除了望機,貴派沒有超越他的。他研究陣法超過兩百年了……嘶,啊,這時候想想云公子的厲害。人五大門派果然底蘊深厚啊,旋天門只用了九年時間,就把這位云公子打造成比巢月更高明的陣法師,他們——怎么做到的?”
這還不算,黃山門的紫元真人繼續補刀,他慢悠悠的補到:“我派紫音真人,曾協同流月上人進入妖獸森林試煉,在哪里他們遇到了云公子,那時云公子不過是一個十歲兒童,他還沒來得及引氣入體,靈根也模糊不清。
如今九年過去了,云公子不但修煉了陣法,而且……”
紫元意味深長的停住了話音,青靈劍宗掌門脫口而出:“巡山弟子報告,這位云公子已經筑基中期了,這說明他不止修煉了陣法……”
青靈劍宗掌門,猛的把臉扭向了紫元,因為動作過大,他的脖子陣陣發痛,但青靈劍宗掌門顧不得自己的脖子,他著急地問:“這位云公子是什么靈根,修行速度如此之快?”
紫元聳聳肩,面無表情的回答:“我剛才說過了,當時主持這件事的是紫音真人,負責收云公子為徒的是流月上人,同時還有幾個筑基弟子隨行。如今紫音真人下落不明,流月上人失蹤,其余隨行的筑基修士,紛紛隕落在妖獸叢林中。
當時的具體情況我們現在已搞不清楚,但據流月上人偶爾露出的話語猜測,這位云公子當然是天靈根,唯有天靈根,才能讓旋天門不惜翻臉出手搶奪。至于他是什么性質的天靈根,哦,奇怪的是,連旋天門中都沒有絲毫傳聞。”
稍稍停頓了一下,黃山門紫元繼續補充:“我們對云公子的情況比較關心,旋天門門派大比時,曾邀請幾位盟友共同進入旋天門秘境,我們找一些關系好的門派尋求確認。據說,旋天門公認的煉氣期有四位天靈根,但云公子卻不在其中。
不過,雖然明面上這么傳說,我們卻有點難以置信。繼續打聽之下,我們發現旋天門中有隱隱傳聞,說這位云公子其實是門中第五天靈根,但他的靈根屬性始終沒有宣布……你們猜,什么情況下,各位門中會隱而不宣弟子的靈根屬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