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別:穿越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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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八,右驍衛將軍、檢校安東副都尉、郕(cheng)國公李渾,風塵仆仆趕至安樂郡首府燕樂城。無彈窗
武賁郎將趙十住,古北口鎮將、檢校安樂太守郭絢,雙雙出迎。
李渾心情陰郁,神色倨傲,面對熱情出迎的趙十住和郭絢,一臉冷漠,甚至連個笑臉都沒給,勉強點點頭,一言不發進了城。
隴西成紀李氏乃隴西第一豪門,權勢傾天,而李渾的父親李穆乃本朝開國特等勛臣,聲名顯赫,李渾本人也是衛府大將,戰功累累,如此家世、身份、地位,高人一等,遠非趙十住和郭絢可比,因此兩人對李渾頗為敬畏,對李渾的傲慢輕視亦不敢有絲毫憤懣,而尤其重要的是,李渾是齊王的堅定支持者,政治上已明確站隊,正在新一輪皇統大戰中“沖鋒陷陣”,趙十住和郭絢避之唯恐不及,哪敢獻媚攀附,自尋禍事?
到了館驛,李渾并沒有立即會見趙十住和郭絢,而是休息了一個時辰,不緊不慢,云淡風輕,與其一路狂飆,風馳電摯而來的急切心情迥然不同。
趙十住和郭絢候在館驛外面,不敢離去。他們很難做,進退維谷,既要與李渾保持“安全”距離,不能表現得太熱情,又要謹守禮儀,小心伺侯著,不能平白無故得罪人,畢竟齊王和李渾都是實力強橫的大權貴,高層政治風暴又太恐怖,他們這種人物一旦卷進去,一個浪頭就沒了。然而身不由己,現在古北口已成為一個“熱點”,上上下下的目光都盯在這里,除非遠離這塊是非之地,否則必然與以齊王、李渾、李子雄、李風云為首的政治勢力發生密切交集,最終百嘴莫辯,難證清白。
只是他們兩人高估了自己,在李渾眼里他們就是路人甲,草芥蟻螻一般,根本不入眼,事實上也的確如此,這兩人不論立場、態度如何,對李渾的未來命運和此行任務,都沒有任何幫助。
對于今日不利處境,李渾早有預料。實際上自圣主和改革派開打擊以齊王為首的政治勢力以來,他和隴西成紀李氏就是主要打擊對象,但圣主和改革派為了發動東征,為了東征的勝利,需要最大程度穩定內部,團結所有可以團結的力量,所以對李渾的打擊也就暫時擱置了。
然而,該來的終究要來。隨著東征的連年失利,隨著楊玄感發動兵變,隨著齊王積極北上謀求發展,隨著改革和保守這對核心矛盾大爆發,兩京政治危機加劇和國內地方形勢的日益惡化,圣主和中樞陷入了內憂外患之困局,圣主和改革派對李渾和隴西成紀李氏的打擊也就終于提上了日程。
圣主先是借故將其調離東都,到行宮參與國防戰略的商討,接著突然任命他為新成立的安東都尉府的副都尉,名義上是委以重任,授予大權,主掌安東都尉府,全權負責經略安州和東北,實際上就是給他挖了個大坑,要求他把安州和東北納入中土版圖,幫助圣主和中樞建立開疆拓土之武功。
在不相干的人看來,這個坑太大,根本跳不出來,李渾死定了,隴西成紀李氏將為支持齊王角逐皇統這一錯誤決策付出慘重代價,甚至都有族滅之危險,而在熟知內情的人看來,這場突如其來的危機對李渾和隴西成紀李氏來說,是危險也是機遇,一旦避開了危險抓住了機遇,則隴西成紀李氏必將迎來又一次輝煌。
但是,話容易說,事太難做,李渾無意怨天尤人,只想竭盡全力戰勝命運,所以他接到詔令后,二話不說,離開行宮,日夜兼程飛馳古北口,甚至過涿郡首府薊城而不入,只留下幾個親信進城籌建安東都尉府。
他能否完成安東都尉府的使命,關鍵不在長城內,不在圣主或者齊王,而在塞外,在出塞作戰的李風云、李子雄和他們所率的那支叛軍隊伍,所以他首要之務是趕到古北口,與李風云、李子雄取得聯系,建立合作。
有時候仔細想想,圣主還是非常睿智。這個目標對絕大部分高層權貴來說都難以完成,因為合作的基礎是信,與李子雄一個人建立信任或許容易,但加上李風云,那個神秘的白發賊,基本上就不可能了。你連人都不認識,還談什么信任?李渾也不認識李風云,素未謀面,但楊玄感兵變期間,在李善衡、韋福嗣、李珉等人的“穿針引線”下,李渾與李風云在東都戰場上建立了秘密聯系,雙方默契合作,大獲其利,而這正是李渾與李風云建立信任的基礎所在。這個秘密知者寥寥,圣主應該不知道,但圣主僅憑直覺便判斷出齊王、李渾、李子雄、李風云之間有信任基礎,便把開疆安州和東北的重任交給了他們,這就是智慧。
李渾并不害怕圣主的睿智,甚至都不擔心圣主知道他與李風云之間的秘密。圣主若要殺他,莫須有就能殺,捏造個罪名就行,哪里需要什么真憑實據?但現在圣主不會殺他,相反,圣主現在必須利用他,榨干他的價值,最大程度增加勝算,才有可能拿到開疆拓土的武功。這個武功拿到了,安州和東北納入了中土版圖,圣主和改革派重建了威權,有效緩解了政治軍事上的重壓,達到了目的,李渾和李風云都是有功之臣了,他們之間的那點秘密還有追究的意義嗎?至于將來,皇統大戰爆發,鹿死誰手,那就各安天命了,雖然圣主肯定擁有絕對的信心,但誰敢斷言,齊王就一定會敗北?
李渾休息好了,請趙十住、郭絢至館驛會談。
趙十住簡要匯報了一下當前長城內外的形勢,郭絢具體述說了一下古北口的防務和安樂郡對邊疆鎮戍的支持,而有關支援安州的事情,因為有圣主直接插手,慕容正則直接對中樞負責,兩人避而不談,諱莫如深。
李渾安靜聆聽,直到兩人說完,稍作思考后,才開口緩緩說道,“本月十九,某出任安東副都尉,并奉詔令,火速趕赴涿郡籌建安東都尉府,距今已有十天,某想知道,在過去十天內,安州或者東北可有最新消息傳來?”
趙十住和郭絢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搖搖頭。
“郕公,最近十天,我們沒有接到從安州或東北傳來的任何消息。”趙十住神情凝重,憂心忡忡地說道,“白發賊于本月初率軍出松山,開始北征弱洛水,至今已有二十余日,期間我們雖多方打探,但得到的消息非常少,無從判斷東北戰局的勝負。”
李渾略略皺眉,又問道,“可有什么蛛絲馬跡?”
“有。”趙十住不假思索地說道,“留守安州的軍隊沒有任何北上跡象,奚族諸部落也風平浪靜,而送往松山的糧草武器卻源源不斷,沒有一刻停息,由此判斷,白發賊在東北戰場上即便勝算甚小,但到目前為止,應該還沒有大敗,否則安州勢必慌亂不堪,絕無可能如此安穩。”
李渾微微頷首,想了一下,又問道,“關于安東都尉府的建立,以及李平原出任安東都尉、某出任安東副都尉的消息,是否已傳至安州?”
“回稟郕公,早已傳至安州。”郭絢急忙答道,“不過,我們并不知道郕公會日夜兼程趕來古北口,所以有關郕公的消息,安州方面一無所知。”
李渾點點頭,輕聲慢語地說道,“既然如此,請你們幫個忙,立即與安州方面聯系,告訴他們,某已到了古北口,希望與他們見個面,就雙方一些感興趣的事具體磋商一下。”
趙十住和郭絢雖然有所預料,知道圣主有意從官方層面主動招攬安州,但沒想到李渾如此急切和直接,這足以說明圣主和中樞迫于當前內憂外患之困局,迫不及待要另辟蹊徑,要從安州方面打開一條逆轉危局的突破口。
趙十住和郭絢四目相顧,彼此交換了一個會心眼神,然后由郭絢謹慎進言道,“郕公,圣主詔令,副鎮慕容正則全權負責支援安州事務,與安州方面的秘密聯系也由他全權掌控。”
李渾目露冷色,明知故問道,“既然如此,某為何沒有看到慕容副鎮?”
郭絢急忙解釋,“副鎮急報,對面蟠龍堡的楊恭道緊急邀約,副鎮擔心東北戰局有變,不得已只好先行出關赴約。”
李渾神色微滯,稍作遲疑,說道,“若有重要消息,立即報來,不得有誤。”
出乎三人意料,這邊他們還在談話,那邊慕容正則的消息就傳了過來,北征大捷,楊恭道送來了李風云和李子雄的報捷書信,北征已取得決定性勝利,東北大局已定。
驚天消息,匪夷所思的勝利。這一仗是怎么打的?又是如何打贏的?所謂決定性勝利,是不是殲滅了突厥人和東胡諸種的有生力量,白發賊已基本控制了弱洛水兩岸廣袤土地?慕容正則在急件中言簡意賅,語焉不詳,或許是因為急于報奏圣主,暫時顧不上給趙、郭兩人具體述說了。
北征大捷事關重大,影響到了南北對峙大局,所帶來的利益難以估量,直接決定了很多人很多家族乃至很多勢力的未來,如此關鍵時刻,誰能第一時間掌握關鍵訊息,誰就能搶占先機,大獲其利。
李渾、趙十住和郭絢坐不住了,三人立即動身,風馳電摯,直奔古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