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兩個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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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你不能一上來就說我店欺哄,得先聽我把話說完呀!”
白胡子公公白了春花一眼,“那你倒是說呀!這不,大家都在聽你解釋呀。搞砸了,看你以后還怎么做生意!”
春花撅嘴,不服氣地道:“剛才我話還沒講完,是你半道兒截我的話!”
白胡子公公想是家中一霸,聞言牛眼睛一瞪。
春花哼了一聲,對著圍觀的人眾,大聲道:“我們店方角柜的做工是和時下的木匠手藝不同。最不同的地方就在板件鑲接上。大家都知道,別家的柜子都是用刨子、鑿子、銼刀之內開槽,再將小板件榫接起來,一個柜子幾乎連木梢都不用打一顆進去。誠然,這是最精湛的手藝!”
一個粗漢想是懂行,嚷,“當然!魯班老祖師傳下來的技藝,怎么不精湛不好的?你家的柜子,看看,只用點點兒松膠打個屁粘在一起的,能牢固嗎?我輕輕掰一下就可以弄壞他!”
說完,粗漢手上使勁兒,用力掰角柜側板上幾道粘合好的滑槽。他開始很輕忽,以為輕輕一摁,就能把滑槽掰下,結果試了幾下,滑槽仍紋絲不動,加力,仍沒有效果,最后干脆挽起袖子,使出吃奶的勁兒掰,結果滑槽淺,一打滑,手哧地一聲擦掛在幾道槽上,劃出幾條血痕。粗漢低頭抱手,臉漲得通紅。
春花笑道,“大伯,你要不要再試試?看掰不掰得掉?”又正色道,“如果像你這樣故意損壞,不論是什么柜子,哪怕它就是鐵做的,也非得都被你弄爛不可!我也不說我的柜子有多結實。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大家且看!”
春花干脆將抽屜都抽出來,人站在角柜上,還在上面蹦了幾下,平視一干人等,“看到沒有!結實不結實?公公,你也站上來試試!”
白胡子公公一挑眉毛,一腳踏在春花讓出來的角柜上。
這樣做的視覺沖擊力可想而知,人們微微張開口。有些吃驚地看著。
白胡子公公回頭看了春花一眼,后者笑道:“老公公,你有一百五十斤吧。它承得起這個重量,盡管站上去!”
白胡子公公心說,看你丫頭講大話,我可不是一百五十,是一百七十斤!我可是提醒過你!要是踩壞了東西。我可不賠。邊想邊站上去。柜子沒有一絲異樣!他頓時生了興趣,學著春花的樣子在柜子上蹦了蹦,嘿,柜子好好的,沒壞!
旁邊翹胡子公公看得眼欠,一把推開白胡子公公。“死老頭,下去吧,讓我試試!”雙腳一躍。跳上柜子。周圍的人一呆,不知情的人看見翹胡子老頭蠻不講理,還以為兩個老頭會斗起來。
結果白胡子公公一頭都不惱,反而笑罵道:“老申頭,怎么哪兒哪兒都有你!老子才剛和你分開。這會又看見你,真是陰魂不散!你不是想孫子。急著回家嗎?”
翹胡子公公自顧自試著柜子的好賴,眼角眉梢都是驚奇,理都不理白胡子公公。
白胡子公公一著惱,微仰頭道,“哎呀,哎呀,死老頭,快下來!擋著人做生意了!”也是一把將翹胡子公公扯下來。
翹胡子公公心里猶不足,揮開白胡子公公,彎身檢查角柜。白胡子公公便同他一起埋頭查看。兩個老頭像三歲小孩見著好玩的玩具一樣,自顧自地玩耍起來,也不管剛才引發的一場風波。
春花和娘對視一眼,低頭看著兩個兩頭,有些哭笑不得。
春月看了大半天,心里早就不耐,叉腰,居高臨下,大聲道:“翹胡子公公,白胡子公公,兩個胡子公公,你們到底買不買我家的柜子呀?”
兩個老公公對視一眼,心想這是在說我?同時抬頭,異口同聲地道:“買,買!”
春月心中得意,努嘴道:“你們兩個人都要買,可我家只有一個柜子要賣,到底賣給誰?”
倆公公同時指向對方,異口同聲,“他!”想了想,手指自己,又異口同聲,“我!”
人們看兩老小孩有趣,都哈哈笑起來。
原來兩個公公一個姓申一個姓孫,同村人,發小,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越老越形影不離,不認識的人還以為兩人是親兄弟呢。又喜歡和對方對著干,增加生活樂趣,只要他倆聚在一起,就沒有不對對掐的時候,但有半天不見了,又怪想念對方的。兩人斗慣的,人們就常拿他倆取樂。
春月頓足道,“你們兩個到底是哪個要買呀!”
兩個老公公還挺促狹,逗著春月道:“我們呀,都不買了!”
春花拉了下春月的手,笑道:“兩位公公,貨,你們也驗了,可還滿意?”
“嗯,將將就就,一般一般!”
春月人小,不懂人情,聞言很不高興,跳腳道:“你們兩個!哼,真是,不說實話!”
申公公捏了一下春月紅通通的臉頰,笑道:“偏不說實話!誰叫你給我起這么個難聽的名字!在胡子上取名字,也應該叫我美須公、虬髯公嘛!”
春月食指劃過臉蛋,嚷嚷,“還美須呢!我叫一聲翹胡子算是贊美你,就你那胡子呀……哼!”
申公公最是愛惜他的胡子,聞言緊張地道:“哼什么?難道我的胡子不好看嗎?”
春月翻了個大白眼,“就你那胡子,像稻草一樣,難看死了,不如白胡子公公……”
哈哈哈,孫公公摸著胡須大笑三聲,“說得對,還是我的胡子還看……”
“……像麥草一樣!”
哈哈哈哈,人群爆發出哄然大笑聲。小娘子和老頭兒都太逗了!
兩個老頭惡狠狠地瞪著春月。春月躲在娘身后,探出頭朝他們吐舌頭。這個情形仿佛兩個大狼狗對著小烏龜似的,都拿對方無可奈何!
“春月!好好說話!”春花娘裝個樣子,訓斥了幾句春月,又對倆老頭陪不是。
申孫兩公公作出不計較的樣子,心里卻為胡子的事愁起來。
春花雖然不懂,但知道時下男人對胡須愛惜若命,忙安慰道:“兩位公公,我家小妹是亂說的,兩位的胡子是小女見過最好看的!又長又密,還富有光澤!”
申孫兩位不是那么好敷衍的,“那誰的胡子最好看?”
“都好看,都好看,各有不同,各有千秋!申公公的胡須翹得很有活力,人顯得年輕。孫公公的胡須雪白透亮,有仙人之氣。不相上下,不相上下!”
兩老頭不過鬧著好玩而已,聽著春月話說得文雅動聽,心中舒服起來,轉眼又和春月斗起眼來。
春花看得好笑,指了方角柜吹噓道:“申公公、孫公公,我店方角柜雖然比不得人工藝一流,但勝在新巧實用。四抽的角柜,我想你們是聽都沒聽過,但我店就做得出來。以后呢,五六七八抽的都可以,單看人有沒有那么多東西要裝!”
孫公公上下打量著角柜,不發一言。
“家里的東西多吧,沒放處,散亂著多沒意思。貴重點的比如吃食、銀錢連個好一點的擱放處都不好找。難道要把好東西放蔑簍?買個角柜,鏈子一拴,上把鎖,都能防賊了。就是你手中的煙葉,裹了稻草,扔抽屜里,多久都不壞。要是掛在墻上,天干還好,要是遇上雨天,幾日就霉壞了不是?”
孫公公眼睛亮了一下。春花一看有門,連忙加把勁兒,道:“剛才你老也看見了,那樣用力鼓搗,柜子也沒壞,多結實呀!那是用上好的松膠粘合的!別說我們手藝糙,其實這個柜子也包含了新工藝呢!看!”
春花指著鐵釘帽兒,道:“關鍵就在這里!大家都知道鐵有多硬多結實,是吧?我們柜子就是打了鐵釘進去,才能這樣結實!不然不老早被這個大伯拆壞了呀!”
圍觀人眾都佩服,嘖嘖稱奇,怎么有打鐵釘造家具的。剛才掰柜子的粗漢不顧害臊,蹲下身仔細就著柜子翻來覆去地看。
“每一個滑槽都釘了多多的鐵釘進去!所以再怎么用力,我的抽屜那都不壞!當然,”春花一笑,“搗亂人為因素除外!人要故意破壞東西,那就是生鐵不也被人融成水兒了嘛,大家說是不是?”
人們笑稱有道理。粗漢直起身,哽著脖低喃,“不就咪咪兒大幾根鐵釘,值得這么夸夸其談?”不過人們對他早沒了興趣,皆不理。
申公公倒上上下下打量粗漢,未了摸胡子道:“我看你,不是北街那什么木匠鋪子掌柜的小舅子?自家生意不做,到人家鋪子搗什么亂?”
“關……關你什么事?”粗漢很少在鎮上走動,沒提防人竟然認出他來,心里有點慌,回敬幾句,灰溜溜走了。
申公公啐了一口,“陰私的小人!小娘子,你們店遭人妒嫉嘍!怕是不怕?”
春月挺起腰,道,“我家家具做得好,有被人妒嫉的本錢!才不怕!”
“哼!嘴巴硬!”
一老一少斗他們的,春花說自己的,“釘子小,作用大!我家的方角柜最是結實不過!而且價格也便宜!不二價,七十個錢!”
人們心中紛紛有了計較,心道這個價真是便宜。哪家沒有值幾錢的好東西,肯定是不能隨便放的,放進柜子里,規規矩矩,還保險安全,挺劃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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