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讓我先來試試吧?”
眾人正等著衙役們去把范卓的孩子帶上來之際,蘇云帆去排眾站了出來,邊說邊伸出一只胳膊,又用另一只手把袖子捋了上去。;頂;點;.+.o
孫思邈見蘇云帆如此,不由得微笑地點了點頭,袁天罡范卓王世充呂笙等人見他如此,都因他的勇敢而心生敬佩。
直到目前為止,除了蘇游之外,誰都不敢肯定這牛身上的天花沒有危害,此時大勢已定蘇云帆原本不需要出頭;他如今主動站出來,不僅僅是為了讓范卓放心,也是為父親證道。
孫思邈轉頭看向蘇游,蘇游點了點頭,隨即走到蘇云帆身邊并捋起了他的袖子。
眾人都不知種痘就是在上臂三角肌外緣皮上劃痕涂抹藥液接種,但來自后世的蘇游父子卻是知道的,這也是蘇云帆下意識地抬起左臂的原因。
蘇游看著蘇云帆的手臂上有一個小白點,當即低聲對他說道,“我們都種過了,不過再種一次看看也行。”
蘇云帆聽得出蘇游的意思,笑著點了點頭。
而后孫思邈便在蘇游的指揮下,先用炭火對手術刀進行消毒,而后在蘇云帆的手臂下劃了一個口子,又從那頭牛身上取了些膿瘡,涂抹到傷口之中。
做完這些之后,孫思邈便有些著急地問蘇云帆道,“你感覺怎么樣?”
蘇云帆苦笑著搖了搖頭,心中想道,就算被五步蛇咬傷了也沒發作這么快的吧?
蘇游也插口說道,“牛痘對人的危害,遠遠要比天花小得多,種痘后的反應與人的體質有關,體質強健的話,應該沒什么特別明顯的反應才對;體質虛弱的話,可能會發熱發燒,持續兩三天就能穩定下來了......”
孫思邈“哦”了一聲,又不解地問道,“你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
蘇游原本想著管殺不管埋,只負責說出辦法就對了,可現在被孫思邈一問,也有些為難,只好忽悠道,“這個嘛......我為什么知道?這很簡單,因為,我這人比較細心.......”
“恩?”眾人聽蘇游說起“細心”二字,也細心地豎起耳朵。
“正是因為我的細致的觀察和詢問,不放過一絲一毫可疑的線索,注意到那些和畜牲尤其是和牛打交道的人,或多或少都曾感染過牛痘病,只不過癥狀很輕,手上長出一兩個水皰,有時候他們連自己都不知道罷了。想起這些細節事,我就.......”
蘇游正在艱難地編故事時,蘇云帆一指那幾個取領孩子的衙役,笑著說道,“他們來了。”
蘇游松了口氣,知道這是蘇云帆為自己解圍來了,當即閉口不言。
孫思邈等人看著范卓的三個孩子被帶了出來,當即重復著剛才為蘇云帆做過的事,蘇云帆和袁天罡則在一邊幫忙。
三個孩子顯然很少見血,才被小刀劃開皮膚時,便嚇得慌慌張張的,小一點的孩子還哭了出來。
好不容易給他們都種上了痘,孫思邈袁天罡等人也已急得衣服半濕了。
蘇游遂吩咐道,“孫真人,現在他們痘是種下去了,但到底有不有效還不知道,麻煩你這幾天仔細觀察他們,并做好記錄。”
孫思邈點了點頭,表示接受了蘇游的吩咐,事實上他早就打算和這三孩子同吃同住了。
范卓也對蘇游點了點頭,心中暗暗地對他表示感激,畢竟衙門中有孫思邈這個神醫坐鎮的話,孩子們的病就沒什么好怕的了。
蘇游安排已定,便伸出胳膊對孫思邈說道,“幫我也種上痘吧。”
孫思邈有些不解地問道,“你......”
“蘇御史看來是打算和令公子去給那些瘟疫區的百姓種痘了。”袁天罡剛才已經知道蘇游的打算了,當即便把真相爆了出來。
孫思邈用眼神得到蘇游肯定的回答后,重重地點了點頭,范卓以及王伯當呂笙等人亦是紛紛訝異起來,有驚嘆,也有贊賞。
蘇游父子為了救治那些得了瘟疫的百姓,竟然以身試毒,這是怎樣一種精神啊?
這是神農嘗百草的王者氣度!
想到此,王伯當和呂笙也紛紛開口道,“給我們也種上吧!”
蘇游當即呵斥道,“胡鬧!大伙兒都同一時間種痘,引來了后遺癥,誰來照顧?咱們還是分批來吧,如果種痘真的不拒天花的話,這種痘自然是要推廣下去的。你們不必急于一時!”
王伯當和呂笙聽著蘇游的說法,便再不出聲。
蘇游種上痘后,衙役們便牽著牛陸續回來了,蘇游孫思邈袁天罡蘇云帆幾個當即把那些牛身上的膿瘡都取了下來,又用火烤干,以作痘種。
事畢,蘇游與蘇云帆幾個帶著痘種便離開了衙門,衙役們則把那些取過了牛痘的牛還給本家。
來雁北和圖蘭朵見蘇游半天才回來,忙問道,“怎么去這半天才回來,使君的家人好些了嗎?”
蘇游長嘆了一聲,便把他們得了天花的事簡單地說了出來,又跟她們說了自己和云帆打算去瘟疫區救治那兒的老百姓的事。
來雁北聽了蘇游的打算,便有些擔心地問道,“你現在感覺如何?要不等兩三天?”
蘇游搖了搖頭,“等兩三天的話,又不知有多少人感染上這惡病呢。”
來雁北見蘇游著急,細想了一會,才說道,“你剛才不是說種痘后又后遺癥嗎?我們是擔心你和云帆,要是你們這幾天出現身體不適的話,誰照顧你們?更何況,你們父子兩個,勢單力薄,又能救治得了多少人呢?”
來雁北的細心,倒讓蘇游啞口無言了,到底還是自己太想當然了些;正如來雁北所言一般,就算渾身是鐵,能打幾根釘子?
就算他們父子有天大的能耐,一天又能救治多少人呢?
圖蘭朵聽了來雁北之言,也附和道,“先生不如從護衛中找幾十個身體強壯的也都種上痘,等上幾天你們都沒事了,再一起去瘟疫區,到時他們也能給你們父子幫忙,豈不更好?”
蘇游點了點頭,笑道,“還是你們想得周到,那我待會就吩咐下去,先給一百人種痘,再留下一百人照顧這些人,其余人都派出去去痘種,就地烘干了帶回來。”
說完了這話,蘇游又帶著歉意對他們說道,“只是沒法陪你們去武侯祠游覽了......”
來雁北搖了搖頭,“此刻正是人命關天的時候,哪還有什么游覽的心思?橫豎這幾天天氣也是炎熱,我們便只呆在驛館中休息好了。”
圖蘭朵則提議道,“橫豎我們也是要種痘的,要不先給我種上?”
蘇游對圖蘭朵的覺悟伸出了大拇指,便說道,“也不需急于一時,我先出去吩咐他們辦事,回來再給你們種上。”
蘇游說完話,當即便出去找來張龍趙虎和王朝馬漢四人,王伯當和呂笙自然也在一側,蘇云帆倒與長孫無垢話別去了。
王伯當和呂笙聽了蘇游的安排,當即便點頭贊同,倒是張龍趙虎和王朝馬漢四人都還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
待得蘇游一一道來,王伯當和呂笙又在一邊不時解釋幾句,他們四個才意識到現在的形勢危急,又商議了一陣之后,四人便急急去挑選第一批接受種痘的壯丁去了。
一時蘇云帆走了出來,聽說了蘇游的新計劃后,也點頭表示贊賞,忙又入屋去想與長孫無垢分說清楚,才發現她已經帶著侍女去了來雁北屋里。
蘇云帆見此,也知無需自己多語了。
再出來時,看見蘇游已經命人燒起了炭火,蘇云帆便急急找出了自己的藥箱。
這種時候,顯然該是蘇云帆大顯身手的時候,蘇游和呂笙王伯當三人反倒給他們打了下手。
蘇云帆種了幾個之后,便熟能生巧了,呂笙和王伯當自也如此。
蘇游當即離開了這里,反去詢問起張龍趙虎和王朝馬漢幾個人的安排來,四人表示已經命人去繼續尋找牛痘了。
蘇游卻知道,這次尋找牛痘只怕不是那么容易了。
不過,閑著也是閑著,不是嗎?
蘇云帆忙了一個多時辰,這才把一百人種了個遍,呂笙和王伯當也不例外。
種到一半時,已經有人開始發作了,先是渾身冒汗,再是渾身發冷發熱,一看就是種痘種出來的后遺癥。
見到此,王伯當和呂笙又不免對蘇云帆隱隱感覺有些奇怪。
畢竟,相比于強壯的蘇游而言,相比于剛才種過痘的那些護衛而言,蘇云帆的身子骨簡直就是所有人中最為纖弱的了。
那么問題來了,蘇游不是早說了這后遺癥與身體素質有關嗎?為什么那些身體強壯的人都發作了,蘇云帆一番勞累,卻什么事都沒有呢?
想到此,王伯當和呂笙對蘇云帆的身體素質都是暗暗稱奇。
但一想到蘇云帆原本就是孫思邈的弟子時,他們又覺得一切都沒什么好奇怪的了。
畢竟,神醫的弟子嘛,也是經過見過的主兒,怕是早就百毒不侵了吧?
蘇云帆倒不知道他們胡思亂想,他給最后一個護衛種完痘后,終于直起了腰。
這才發現,他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汗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