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怪,”風吟瀟擰起眉,不假思索道,“我對他殺意已決,你何苦搶在前頭,擔著殺人的惡名。”
云可馨搖頭:“替父報仇,天經地義,我忍了這么些年就不能解恨一回么?”
“我沒有反對可馨殺他,”風吟瀟慢條斯理的解釋:“是委屈了你,本來一件人之常情的事在外人眼里就變味了,毀了自己的形象和名聲,替你不值。”
“外人怎么看怎么說我不在乎,”云可馨的清澈見底的眸子變得深邃,她望著風吟瀟認真道,“我只希望你,我的夫君能諒解并支持我,不要苛責——”
“傻瓜,我心疼你都來不及,怎會責難,之前看你沖過去刺向江陰侯,我便懂了你的心情,但沒想到可馨會那般激動,”風吟瀟把云可馨攘進懷中,薄唇輕觸著她的青絲,“只恨自己腿腳慢慢,讓你搶了個先,獨受這殺人殺人的惡名。”
云可馨眼眶一陣濕意,下意識的伸出手摟緊了風吟瀟:“忘了問,爹爹和大哥呢?”
“你昏過去之后,他們來看過你之后便離開了。”風吟瀟悄聲道。
“國公呢?”云可馨又問,“他老人家怕是給我嚇壞了吧。”
“父親是被可馨嚇著了,”風吟瀟淡淡一笑,故意曲解云可馨的意思道,“以為你要因為一個罪該萬死的人變得神志不清了,那樣太劃不來了。”
云可馨輕笑:這么說來,風國公并沒有責怪她,這樣也算安了心。
“子岑,我等不及了,”云可馨的聲音突然冷了下來:“等不及看傅憐音的下場,還有整個傅氏的頹敗和覆沒。”
風吟瀟隨即斂了笑意,摩挲著云可馨小手的掌心緊了緊,沉聲道:
“這一天不遠了,此前在祠堂看云大人的一直在克制自己,這次回去,只怕傅氏要倒霉了,至于傅氏其他人等,”他微頓,目光游移,“本來已查到傅越恒的相關罪行的蛛絲馬跡,不知怎的,近日竟然收斂起來,也不知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還是聽到了什么風聲。”
云可馨想起一年前,養父曾對她提起傅越恒的事,仰頭輕聲道:“聽到風聲不至于,應當是什么事給暫時耽擱了,耐心點,敵動我動,敵靜,我們也按兵不動,以免打草驚蛇,功虧一簣。”
“嗯,”風吟瀟點了點頭,伸手把云可馨攘回臂彎里,“三更了,早點歇息,明天還有一攤子的事。”
誠如風吟瀟所言,云天揚從燕國公府返回鄂國公府途中,心情并不輕松,雖說這之前他對傅憐音與二哥的死有直接關系,但那些都只是七拼八湊起來的證據,遠遠比不過今夜燕國公府祠堂中耳聞目睹一切來得震驚,按理說開祠堂這事本不能讓宗室以外的人參與,而風國公卻堅持讓他進祠堂“觀戰”,用意很明顯,就是想告訴他,燕國公府已干脆利落的處理了這事,至于爆出的傅氏,還請向來執法嚴明的刑部侍郎莫要偏袒,還有就是讓他當旁聽,也省得事后問案了。
云恪的心情也出離的糟糕——燕國公府果斷處決了當年策劃謀害父親的犯人,為父親報了仇,按理說他該寬慰才是,可偏偏最后動手殺人犯的是妹妹云可馨,當時看她情緒激憤很想上前制止,畢竟這是眾目睽睽之下,唯恐妹妹在燕國公府形象大損,失寵,遭人指責。
云天揚剛回府那會兒,拉長著臉,眼底盡是火焰,看著她的目光像抽筋扒皮似的令她膽顫心驚,也不知他在燕國公府遇到了什么事,起先一直當心是不是卓敏說漏了什么,后一想云天揚這次是去參加燕國公府嫡孫的“百日宴”,風弘睿等人若是有疑心哪怕是急瘋了也不會選在這一天“興師問罪”,再者,這事情都過去這么長時間,至今無人提及,想必也是早已忘到腦后,于是,傅氏安慰自己,云天揚是為工作上的事煩心,雖說總不進她房門令她焦躁和不甘,但還是安了心的回房歇下。
豈料次日晨起,云天揚便早早“侯”在正廳等著她了,水蓮在一旁默默的服侍,都不敢多問一句。
“老爺,怎的起的這樣早,”傅憐吟一到正廳,就看到云天揚坐在上首的位置,神情肅穆的像尊雕像,心下不由打了個突,“今天宮里有事?”
“沒有,”云天揚冷冷的看她一眼,譏誚的問,“夫人昨夜睡的可好?”
傅憐音心下又是一凜:云天揚從不主動“關心”她睡得好不好,且還是這等表情和口氣,出了什么問題?
“還好,”傅憐音強顏歡笑的扯了扯嘴皮子道,“老爺呢?”
云天揚沒有答話,依然故我的審視著傅憐音,眉頭緊鎖,久久不語。
“老爺,您倒是說話呀,”傅憐音被云天揚前所未有的“注目”給嚇得七上八下,先沉不住氣了,“是不是妾身又哪兒做錯了,老爺不妨直接告訴我,別這樣。”
云天揚冷笑一聲,淡淡開口道:“我只是佩服你,居然還能睡得著覺,敢情你還真是心安理得啊。”
“老爺,您,您這是何意,”傅憐音深吸一口氣,眼珠轉了轉,“妾身有什么理由睡不好覺?”
“什么理由?!”云天揚的聲調陡然拔高,眼神如刃般朝傅憐音劈去,“時至今日您還不肯坦白招供,認罪伏法,還在這兒討好賣乖,傅氏,你記著,我是你夫君,也是大泰和的刑部侍郎。”
傅憐音那一刻的沉落,好比突降懸崖般令她措手不及且心慌害怕,呼吸都屏住,一時竟不知如何應對,只是怔愣的望著云天揚。
“夫君,妾身……”傅憐音艱難的捋了捋鬢發和一角,強裝鎮定道,“不明白您的意思,我并未做什么虧心事。”
云天揚勃然大怒,一下子從椅子上起身,直奔傅憐音跟前,一把拽起她的手腕,冷笑道:“那老爺我現在就讓你‘明白’個徹底,跟我走!”
傅憐音大驚,想掙脫,無奈氣力不敵云天揚,生生被他拖拽出廳。
“老爺,妾身要是真做錯了什么,還請嚴明一二,”傅憐音直覺會不會是昨晚出了問題,卻仍舊裝傻充愣,“斷不可這般拉拉扯扯,叫人看到成何體統。”
“你這賤人!”云天揚把傅憐音往前一推,傅氏一下跌倒在地,“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家門不幸,竟會出了你們這么個毒婦。”
“老爺,發生什么事了,”水蓮一直跟著不敢吱聲,這下忍不住了——云天揚就算嚴厲,平日里還算溫和,特別是對女子,極少這樣大動肝火,“夫人畢竟是正室,您這么做,先別不說外人怎么看,韓王也會追究。”
“走開!”云天揚今天是鐵了心的再不愿忍耐的要與傅憐音攤牌,得罪韓王是早晚的事,他并不畏懼,“我巴不得讓韓王府的人都來看看,他的妹子骨子里是個什么東西……”
水蓮知道勸不住,只得稍后退幾步,訕訕道:“不管怎么說,老爺這樣是會遭來非議的,總得把事說清不是。”
傅憐音平素恨透了水蓮,此刻為她說話也沒能贏得她半分好感,只認為沒什么把柄落在云天揚手中,便放開了嗓門,坐在那里捶胸哭道:
“老爺既然一向通情達理,公正嚴明,為何今日如此的無理取鬧,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別藏著掖著了,”傅氏捏著帕子裝腔作勢的擦拭著眼角道,“妾身知道您喜歡水姨娘,早就厭倦了我,便事事刁難和找茬,那么請老爺立即休書一封,我爽快讓賢,省的在這兒礙人眼,討人嫌。”
水蓮吃驚的看向傅憐音,沒想到自己不過順勢勸架卻差點讓傅氏詬病,認為都是她水蓮鬧得內宅不寧,夫妻不和,日后若云天揚真的休了傅氏,無論真實的原因是什么,鄂國公府一定會認為罪魁禍首是她!
水蓮不覺打了個冷顫,只道要去看看三房還有別事忙活的沒有,便默默的告退了。
云天揚不傻,當然聽出傅憐音話里話外的意思,又是要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旁人身上,他不能忍。
“哼,傅氏,既然你說打開天窗說亮話,”云天揚逼近幾步,緩緩開口,“那么我問你,二哥是怎么死的?你為何要與你的遠房親戚狼狽為奸,殺我兄長。”他猛然瞪大眼睛,防不勝防的捏住傅氏的喉嚨,臉都紅了。
傅憐音心下一慌,來不及思考,便問:“什,什么遠房親戚?妾身不知,還有,二哥是被人謀害的,不是——”
她話沒說完,秀美卻漸現衰老之態的臉憋成了豬肝色,痛苦的嘴硬道:
“老爺,妾身,冤,冤枉,我,我真的……不知。”
云天揚一怔,先前的滿腔悲憤化作了冷冷的一笑:他這下徹底明白傅氏不到最后時刻,都是抵死不賴的潑皮,于是,他再不愿廢話,以雷霆之勢吩咐小廝備好馬車,即刻去燕國公府。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