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柱哭笑不得，這不成了趕鴨子上架嗎？他酒量真的不咋地，跟秦家人比酒量，只有鉆桌子底的份，哪敢接招？
緊跟著又被灌了兩碗下去，李大柱打起了酒嗝，一斤多酒下肚子了，酒勁沖上臉連脖子都跟著紅了，連連擺手：“老祖母，活祖宗，某真的不行了，要醉了！您厲害，某甘拜下風，服了您嘞”
“客人喝酒就得醉，要不主人多慚愧！李大郎，你還知道對面的是老祖母，看來離醉還遠得很！三郎，滿上”
動作一致的半低下頭，麗娘和姥姥哪敢出聲，別被抓了壯丁去！這老祖母還真是跟李大柱耗上了，今天不灌醉他，估計沒完！
四個小子在一旁擠眉弄眼，每次有客人來，老祖母就要捉弄人，次次都要灌得人趴下才罷休。
正是勸酒間，大門被人拍響了，廖老祖母嘴巴一癟，一下子沒了捉弄李大柱的興趣：“得攪事敗興的回來了！”
麗娘見她眼里明明有喜意，偏做一副嫌棄的模樣，猜是秦家長輩人，今日拜訪只見這幾個人，其余人等皆不見。
元嬸子快步去將大門打開，迎進來一大幫子的人，秦超先為李家三人介紹見禮，原來是秦超的父母、祖父母、曾祖父，還有幾位祖輩的本家長者。
“嗬如此豐盛的一桌子！李大郎，你有個好廚藝的女兒！真是好福氣”廖老祖一瞧這滿桌子的佳肴，高聲招呼大家坐下。也不嫌用的是小玄孫的筷子，夾一筷子鹵舌條就往嘴里送，邊嚼邊點頭贊好。
一下子加了這許多人，葡萄廊下哪坐得下？趕緊將菜撥成兩份，女人、孩子就另起一桌，李大柱自然當李家的陪酒代表，元嬸子下廚再弄倆菜，秦家人很能吃的。
秦家倆位女性長輩挑起話頭，與姥姥聊上了，三人的話題自然是有關孩子、家境，平時消遣之類的雜事，麗娘與四個小子坐在一堆。
“麗姐姐，明兒中午我上你家蹭吃的去！”最小的維全悄悄的說，眼睛瞄著隔壁的那一大座子，生怕被逮著了。
麗娘抿嘴一笑，低聲的回他：“行喜歡水果拼盤？姐姐給你雕個帶船的！”維全樂呵不已，覺得這個新認識的姐姐很是上道。
“嗯哼？？小四！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的啥－－－－有好事，別想一人吞了！也不怕噎著你！”13歲的老大維文威脅四弟，中間的老二老三俱點頭，怎能一人就套上熱乎了？太不講兄弟愛了！
“明日你們四個都來！不過，要與大人打個招呼。”
“嗯！”維全沖三哥哥做個鬼臉，羞不羞，都那么大了，還老跟他爭這搶那，連串個門都要跟著去。
“唉崔家今年，也不知究竟是招惹了哪門子的鬼神”隔壁秦老祖的嗓門挺大，姥姥和麗娘一聽是崔家，尖了耳朵注意上了。
李大柱憨憨一笑：“老祖宗，是那個聞名天下的崔家？”
“是啊！崔少卿這一支，也不曉得觸了啥霉頭，上個月，老五家的三個孫娃被拐子篾了！緊跟著懷孕的五兒媳，昨夜在曲江池被瘋馬活活踩死！！死得萬分凄慘－－－－連跟隨的奴仆都死掉好些個！唉當家主母要換人了－－－－－新主母自有班底，怕是要換莊頭、掌事嘍！”秦老祖的話一說完，秦家人立時都沒了胃口。
“往上頭塞些銀子，打點打點？就怕崔家的總管事胃口太大，填不飽！”一位祖輩長者皺著眉頭提出這個主意，大家對他的提議都搖頭否決。
懂得里頭玄機的麗娘皺了眉頭，崔家換莊頭、掌事跟秦家有啥關系？
“曾祖父是崔家常理一號溫泉莊的莊頭。曾祖父、曾祖母平時很少在家的！祖父是秦家常理古玩分號的大掌事。”維全給麗娘解疑。
原來如此！崔家這事僅僅是個開頭，接下來的狂風暴雨才是正餐，如果秦家真能脫離這個漩渦，也未嘗不是好事！
“維全，你家與崔家是雇傭關系么？”如果是籍沒的世仆，秦家前途難測！
“當然，我們秦家有祖訓，秦家人絕對不做奴，皇族的都不成！一旦簽下賣身契，立即除族！”
麗娘深感秦家過世的老祖宗有氣節、夠睿智，絕對的高瞻遠矚，這條祖訓立下，子孫能擋掉不少禍事。
“秦老祖，李大郎也說不來寬心話，‘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李大柱為秦老祖倒滿一碗酒，他倒覺得跟在世家后頭，整日里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太不暢快。
秦老祖覺得他純粹講的安慰話，也沒放在心上，初次見面的鄰居，各自也不能透太多老底，還是吃肉喝酒正經！
酒席結束，李大柱醉得分不清東南西北，秦超扶著他送回茱萸巷，待他告辭歸家時，麗娘低聲對秦超點了一句：“崔長令，崔長志，崔玉瑩，崔瀚宇，合陽縣。”說完即后退抱拳送客，當沒看到秦超臉上的震驚。
精神恍惚回到家的秦超，立時拉著老祖宗進了書房，也不知商議了些什么，秦老祖臉上再無憂色。只對晚輩們交代：“不變應萬變。”反正，這把大火，燒不到他們這樣的小角色頭上，老老實實當差就行。
麗娘覺得崔家真是夠毒的，被瘋馬活活踩死，那女人不得被踩成肉醬！真正的粉身碎骨！出拳即重且狠還準，沒落下任何把柄，選的日子還真是充滿諷刺意味。
次日中午，麗娘早早準備好招待小客人的吃食、點心、水果，等著四個孩子下學來作客，結果，連秦超、元嬸子和秦老祖夫妻都來了，那還得準備幾樣下酒菜。
“你家麗娘－－－究竟－－－－年紀小小，咋就和離了吶？”廖老祖母聞著廚房里傳出來的香味，感嘆這樣好的孩子，卻被人嫌棄，真是沒天理。
李大柱悶頭不說話，他一直覺得是自己的錯，信錯了人選錯了女婿，才讓女兒吃了那么大的苦頭，還被人掃地出門，簡直是人生中做的最大錯事。
姥姥可沒什么顧忌，那連家全都不是好東西，沒有什么不敢講的！“說來話長……可憐麗娘剛回家時，滿身的針眼，肉熟了那么一大片！那連婆子還癡心妄想著，讓麗娘回連家當妾，繼續給他家當牛做馬……為了曾外孫子，我們也只能背井離鄉了，打算先等孩子生下來，再考慮其它……”
聽完姥姥的講述，秦家人都覺得不可思議，天下還有如此奇葩的母子！身處京畿之地，聽聞的希奇事也不少，今天再次刷新耳朵，這樣的事簡直聞所未聞，連家行事、做人荒唐至極！
“那連家，而今在老家的名聲已是臭不可聞，如果不是顧及曾外孫子，我們是不會搬家的！李家人丁單薄，就怕連家起了惡毒心，整出個啥禍事……”姥姥的話，引得四個孩子都點頭贊同，精瓷不與瓦礫碰，李家不能去賭那個萬一！
“我說和離得好！離了火坑重新找床暖被窩！”廖老祖母一句話逗笑了眾人。
擺上酒菜，大家圍坐一起，廖老祖母是覺得麗娘怎么瞧，怎么好，暗暗打了個主意，盤算著再觀察些日子就行動。
好日子開了好頭，自然過得舒心，麗娘和姥姥的氣色越加好，姥姥顯年輕好幾歲，偶爾還有人誤會她是麗娘的娘親。李大柱那習慣弓著的腰，漸漸也挺得直直的了，說話、行事不再如以前般畏畏縮縮的，看起來年青朝氣，有了豪邁男人氣概。
“肚子大得好快！真是神奇！”摸著隆得高高的肚子，麗娘笑呵呵，寶寶最近很活潑，特別是在大街上的時候，似乎他也很喜歡那份熱鬧在應和。
“去扯布做些新衣裳？我瞧著都短了好些呢。”姥姥見麗娘的袖子都短了一大截，比劃了下，“麗娘長高了！”
笑瞇瞇的點頭，骨頭湯和水果就沒短過，飲食合理搭配，能不長個么？不過，麗娘還是覺得不怎么滿意，現在還沒到米六，不能放松還要繼續加油！
“衣服先別做了，等孩子生下來做，現在做了也是浪費。”反正這個年代的衣服都是高腰，也不怕緊著肚子會勒得不舒服，何必花冤枉錢！將來還要開店、養包子，省著些的好。
姥姥想了想也覺得有理，沒再堅持扯新布，不過麗娘倒是給李大柱和姥姥置辦了好幾身，理由是不能被周圍的鄰居看低。
“鹵肉好，鹵肉妙，鹵肉香得肚子咕咕叫！免費嘗一嘗，好了來個七八兩，合著小酒滋味香！全家老小吃了身體倍兒棒！來啰，大家來嘗一嘗！”
走在靠近北區的怡寧街上，麗娘高聲吆喝著，還剩不到兩斤，趕緊賣完回家，最近的腿腳有些抽筋，感覺全身不得勁。
“前面的－－－賣鹵肉的停下！”一個童音在倆人身后喊。
轉身看過去，十四個半大的孩子，最大的13歲左右，最小的8歲左右，頭發梳得整齊衣服倒是很干凈。可那十幾身的短打衣衫，全都是貼了補丁的，布料洗得褪了色，有些部位都溏了露了些肉。
面上不動聲色，也沒有擺出笑臉打招呼，麗娘想看看這些個孩子打的什么主意，姥姥也沒出聲，明顯的不是掏得起錢買肉的小子們。
“那個－－－－”幾個稍大點的推攘了一陣，其中一個黑臉膛的被推出了人堆，他撓撓頭皮，出聲：“那個－－－我們是”閉上眼睛大吼一聲：“我們是收保護費的！”，話一喊完，象是完成了一項艱巨的任務，立馬縮回人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