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很奇怪么?”小王反問王解花。
“周章只是偶然發現了我們的存在。我們觸動了他的一些利益,所以他上心了,我們的一些渠道便被他扼住了。那時候我們很低調,不愿意被人發現,為了打通消息望,所以我便設計將他殺死了。很巧妙不是么?包括四小姐你的父親,都認為他真的是食物中毒。”
“我殺死了他,然后又在淮揚道呆了好久,從始至終,我離開的時候你們都沒有懷疑過我。”
小王說道這里,看向謝神策的眼光變得怨毒。
“若不是你對我妹妹有企圖,怎么會不懷疑我?!”
謝神策愕然,王解花同樣愕然。
還有這樣的理解?
謝神策苦笑道:“我對你妹妹從來就沒有非分之想。”
“這個時候解釋,無非是想要活命罷了。然而遲了!”
小王衣衫翻飛,五指成爪,向謝神策抓來。
“啊!”百斬慘叫一聲,身體倒飛。他的雙腳剛剛離地,就噴出一口鮮血。
大師兄雷霆般的返回,為謝神策接下小王的一擊。
謝神策大叫到:“小心!”
然而已經來不及。
大師兄的后背挨了一拳加一掌,再與小王互換一記,才將謝神策拉倒身后,擋在了謝神策與王解花的身前。
謝神策看著大師兄的背影,微微心安。
大師兄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跡,說道:“今天想要殺死我,未必沒有那個可能,但是你們愿意拼命么?”
小王說道:“大先生想必也明白了,與其說我們這時候是在殺謝神策,不如說是在殺你。就我個人而言,殺死謝神策仍然是第一要務,但在那兩個人看來,殺死你,比殺死謝神策要重要多了。”
大師兄默然。
他知道小王說的什么意思。
晉帝殺死了他的兒子,他的妻子因此自殺,他因此自封瑯琊山二十余年。如今他出來了,開始殺人了,晉帝怎能不緊張?
因為緊張,所以自然是要殺死他的。
這種緊迫感,于晉帝而言,甚至還要超過謝神策。
“冤有頭債有主,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他奪走我的,總有一天,我會從他的手中取回來。”
“取回來?”中年太監冷笑道:“死尸么?”
大師兄神色一凜。
中年太監身體微微僵硬,覺得自己好像說錯話了。
下一刻,大師兄便動了。
老太監與小王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飛身去救。
中年太監怪叫一聲,提起全身修為,要接下大師兄的一拳。
謝神策看著大師兄奔跑,然后剎住,腳下帶起河沙,然后以一個笨拙的姿勢出了一拳。
馬步沖拳。
所有學武之人的第一課第一招。
謝神策記憶猶新。
當年大師兄教他,這一式練了一個月。練到他上廁所蹲下后的第一個動作都不是卷袍子,而是伸手沖拳。
中年太監嘴里發出怪叫,然后猛然揮出那集中了他的精氣與必死意志的一拳。
拳與拳相遇。
沒有艷麗的火花,沒有對沖的氣流,只有咔喳一聲響。
中年太監倒在了地上。
他的右肩被自己大臂的骨頭戳穿,他的右肘被自己的小臂骨頭戳穿,他的拳頭,五指盡碎。
這個時候,小王的腿鞭落在了大師兄的左膀上,老太監的手爪抓在了大師兄的右肩上。
然后,就都落空了。
大師兄像是泥鰍一樣,順勢卸去了小王的一腿,俯身的時候右肩上傾,將老太監的手爪震開。
隨即黏住老太監,將老太監甩了出去。小王在一擊落空之后,便抽身而退,與修羅并立。
老太監被甩出老遠,落地之后便是抽搐。大師兄一手黏住他的同時,另一只手便是寸勁打在了他的腹腔。
“教官,百斬死了”修羅說道。語調平淡。
他說的平淡,小王答應的更是平淡。只是點了下頭。謝神策覺得如果不仔細看的話,都不能發現小王的點頭是點頭。
謝神策心道人命果然賤如草。
他下意識地把自己的殺業排除在外了。
大師兄又吐了口血,謝神策的心再緊一分。
一對二了。
大師兄微微彎腰,將一口淤血吐出,然后站直。
小王嘆了口氣,說道:“走吧,沒機會了。”
修羅不解,問道:“為什么教官?我們兩個明明還可以再戰!未必就殺不了他們!”
小王不再解釋,心道你怎么不知道變通。
當年就問你們,怎樣在雪地上不留下腳印,你們救你沒有一個人能回答出來。
如今你們已經是組織里排的上號的準名宿,怎么還是想不明白這個問題?
我不會留下腳印。
因為我是用手走的。
此路不通,便要學會放棄,另辟蹊徑。
就像現在,我們殺不死謝神策與大先生,一定要做的話,很可能會將自己搭進去,得不償失。既然如此,那還拼命干什么?
小王率先離開,修羅一陣失神,然后緊跟著也要走。
“咻咻咻!”
三支箭將小王攔住了。
河灘便的樹林中走出來一個人。手里端著單手、弩。
謝神策瞳孔微縮,王解花震驚,大師兄皺了皺眉。
紫膛色面皮的中年人站在了小王與修羅面前。
“現在想走,未必就走得了了。”
“你是誰?”
“緹騎司都指揮使夏侯,全權節制山西道。”
小王一成不變的臉上終于出現了憤怒。他一直以為自己是黃雀,卻不想黃雀之后還有捕雀人。
“你一直就在等這一刻。”
夏侯說道:“不錯。如果提督大人堅持不住了,我等不到這一刻。如果大先生堅持不住了,我等不到這一刻。如果你們知難而退了,我同樣等不到這一刻。所幸我等到了。”
“既然等到了,我就要收網。”
夏侯說道:“我沒有帶一個人過來。不是因為自負,是因為我怕麻煩,因為有旁人在,我怕會有顧忌。”
小王不說話,然后從背后取出短、槍。這次他只用一個槍頭。
謝神策明白的看到,那支槍頭在陽光下,槍刃有著不一樣的顏色。
喂了毒,而且是劇毒。
修羅將褲子扎緊,然后將腰帶解下,取出一柄軟劍。他走到已經死去的百斬身旁,從他的后背取下一面護心鏡,然后綁在手上,成為一面盾牌。
二里人殺手,那個沒有自己保命的后手只不過百斬那個能擋住絕大多數神兵利器的護心鏡,沒來得及使用而已。
夏侯見到二里人殺手這個架勢,于是側身。
樹林中又出現了五名緹騎,手中都平端著單手、弩。
小王與修羅相視苦笑。
誰說是一個人來的?說謊真是無恥。
六十支弩箭,還是由精銳緹騎手持秦國單手、弩射出的弩箭,有幾個人能夠完全躲過?
小王眼尖,也看出來單手、弩上面喂了毒。
謝神策冷眼旁觀這一切,沒有表情。
夏侯揮手,隨手一箭射死老太監。
緹騎步步緊逼,然后射出手中的弩箭。
小王與修羅拼命閃躲,而且有意識的將弩箭往謝神策等人那邊引,卻并不奏效。
緹騎只射下半身。
也就是說,夏侯想活捉他們。
弩箭上的毒,是麻藥。
九次射擊過后,小王中了兩箭,修羅身上一箭都沒有,但盡是擦傷。
“呵呵”
小王的意識漸漸模糊,然后松開手中的短、槍,倒在了地上。隨后修羅也倒下。
夏侯再次揮手,五名緹騎將手中的弩箭全部射完,抽出了鴛鴦雙刀,嚴陣以待。這是以防二里人殺手有詐,在等藥效完全發作之后再下手。
夏侯走過來,對著謝神策行禮,說道:“提督大人安好?”
謝神策乜有放松,而是保持了警惕,于是沒有笑,平淡的說道:“夏侯都指揮使可真會算時間。出門都點卦的吧?再說,我已經不是緹騎司提督了。”
夏侯對謝神策的冷嘲熱諷一笑置之,說道:“西北軍就在十里開外,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過來,到時候提督大人可是龍歸大海虎入山林了啊!屬下可要說聲恭喜了。”
謝神策不在稱呼上糾纏,說道:“這兩個人我要了。”
夏侯笑道:“提督大人,這是我的俘虜。”
“提條件吧。”
“還沒想好。所以提督大人,你看這樣,你先欠著怎么樣?”
“不怕我翻臉不認人?”
夏侯好笑的說道:“提督大人嘛,那是一定不會的!”
謝神策怔了怔,說道:“我不會感激你。”
“屬下明白。屬下只是想告訴提督大人,緹騎,畢竟是您帶過的,都不是忘恩負義的人。”
過得片刻,緹騎確定藥效完全發作,便將小王與修羅綁了。夏侯隨后離開。
大敵已去,謝神策并未放松,大師兄同樣觀察著周圍的樹林。
夏侯能夠跟二里人睜著眼睛說瞎話,說自己一個人來的,轉眼之后便有五個持秦弩的精銳出現,那么他雖然說是走了,誰敢保證他沒有留下人要對謝神策不利?
“這個人倒也不是很壞”
對于王解花這種感慨,謝神策嗤之以鼻。
“當然不是很壞了他是非常非常壞。你以為他說的最后那句話就是真心了?”
“何以見得?”
“他不是為了救我們的,也不是為了殺這些人的。他是一個生意人,來談生意的。”
謝神策冷笑著說道:“我們是他的生意對象,這些殺手,就是他的籌碼。如果我們死了,那么我們就是沒有價值的,他會果斷撤離。只有我們活下來了,他才會將那兩個人送給我。”
王解花似懂非懂。連日來的不眠不休,讓這個大晉第一美人受盡了苦,雖然她從未說過一聲苦,喊過一聲累——有一大半原因是沒力氣喊——但她的疲憊謝神策看在眼里。這時候陡然放松,那里會去想謝神策想的彎彎腸子?早就堅持不住要倒地就睡了。
“狡兔死走狗烹,伴君如伴虎,誰不想留個退路?夏侯肯花大精力瞞過田啟的耳目救我,必然是想我在他危難的時候能夠伸一把手了。”
“呵,都是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