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神策連續數天的心不在焉，讓謝家所有人都產生了疑惑，然而謝神策既然對誰都不說，也就沒有人敢問。
司馬氏倒是悄悄問過謝裳，是不是緹騎司的什么事情，謝裳仔細的想了想，最近朝堂上的大事就那么多，卻沒有一件能夠真的如此影響謝神策。
然而沒有人問，不代表沒有人猜。
只不過大多數人猜的都不怎么靠譜。
“會不會是因為孩子的問題？”
“跟他們說話少，不是很清楚，如果是，也不好問的”
“要不要我問問？”
“這個合適么？”
“有什么不合適的？”
謝神策依舊一個人走在黃晶河畔，看著車水馬龍，看著身旁跑過的歡笑的孩子，看著從前往后或者從后往前的馬車，達官貴人們鮮衣怒馬，青衣小廝們吆五喝六。
最后幾天了，謝神策就必須要給楊總司一個答復，不，不是給楊總司，而是給王解花一個交代。
然而謝神策還沒準備好要怎么跟王解花說。
關系到最在意的人，即使簡單的事情都會變得復雜，因為會多想。何況這件事本身就不簡單。
少活幾》↖，..十年，有一個、幾個孩子，或者就兩個人無憂無慮的過一輩子。
總之是一輩子的事情。
二里人要見一個殺一個。
王家的一些人，也要死。
謝神策覺得自己雖然已經滿手血腥，但仍然沒有殺夠。
我本愿仁慈卻要逼我屠戮。
謝神策緊了緊手中酒壺的帶子，在將近丁奉的蔥油餅攤的時候，刻意的繞了過去，別進了一個小巷子里。
然而剛走一段路，謝神策便聽到了滾滾車輪聲，一輛馬車飛馳而來。
“快閃開”
馬兒驚恐的嘶叫，或許是因為車夫猛烈的收韁。
“轟”，一輛小車被撞翻，里面的面湯、面粉等東西灑了一地，推車的人也摔倒了，貌似是腿部受了傷。
“直娘賊”
那輛馬車在堪堪要撞到謝神策的時候戛然停止。
“醉鬼！不要命了！敢攔趙家的馬車！”
“是什么人？”
“公子，是一個醉鬼，攔在了馬車前面，差點撞上。”
“沒死？”
“沒呢，停的快，只是突然收韁馬兒有些受驚了。”
“繞過去，別耽擱。”
“是的公子。”
兩人的交談從始至終，都沒有落在謝神策或者小販身上。
小販在哀嚎，謝神策站立巷中，那些湯水將他的下擺打濕，酒壺在身側晃悠。
馬兒沒有受傷，車夫檢查了一下，就準備離開。
然而，謝神策還站在路中間。
“直娘賊！還不滾開！要不是趕時間，爺爺非要打斷你的腿！快滾開！”
謝神策依然不動。
小販還在哀嚎。
并不會是像某個時空里倒下的人才是大爺，可以騙吃騙喝。在這里，倒下的人，從來只會是弱者，他們注定得不到賠償，反而會被要求賠償。賠償馬兒受驚的損失。
小販的哀嚎并不是他愿意的，如果可以，他不會這么叫喊，而是跪著請求車里的貴人恕罪。而之所以哀嚎，是因為實在疼得很。
馬車里的人沒有要求賠償，因為在他看來，那不值得。
本少爺時間都被耽誤了，你這該死的賤民還要我找你要賠償，那豈不是更加耽誤時間？
本少爺時間很珍貴的！
本著這樣的想法，馬車里的人很大度的決定，不追究兩個人的冒犯之舉。
然而謝神策不答應。
并不是像所有的小說中描述的那樣，總有不開眼的丑角會在主角需要表現王霸之氣的時候粉墨登場，主動裝十三，然后讓主角歡樂打臉。
沒人愿意無故顯擺自己有錢有勢，也沒有人真的愿意為自己抹黑。到了一定的水平階層，多少都有些文化。
當然，不排除一些智商和情商都讓人捉急的家伙。
到了謝神策在這種層次，他所接觸過的人中，人五人六欺男霸女的實為少數小時候除外。他在故意隱藏身份私訪的時候遇到過，算是能夠享受一把打臉的快感，然而光明正大出現的時候，這樣的人就很少。
緹騎司提督誰敢冒犯？
此時他雖未光明正大在臉上寫上我是緹騎司提督，但也不算微服，畢竟他穿的還算體面。
有人把臉伸過來了還姓趙。
車夫還在罵罵咧咧，擼起了袖子準備下來揍人。
這條巷子沒什么人，大概這也是車夫選擇這邊的原因吧。
此時沒什么人圍觀車夫覺得有些遺憾。因為他的風姿不能被人欣賞，他的威風不能震懾到更多的人。
雖說晉都天子腳下，迎面遇到的三個人有兩個人大概都是有官身的這話說的夸張，但是卻能最恰到好處的說明晉都水深但是車夫不覺得自己運氣差，他不覺得自己將要打的這個人，其身份會比他家公子還要顯赫。既然如此，還有什么要顧慮的？
或者車夫從來沒有想過這些。
“直娘賊聾了爺爺就教訓教訓你”
這種大家族的管家車夫之類的，往往在下層人中極有威嚴，他們跟當地的黑幫混混潑皮游俠兒之間都有著很深的聯系，所以一般人不敢招惹。
然而謝神策不是一般人。
車夫走近了，對謝神策揮出了一拳。
然后“嘭”的一聲車夫倒飛了出去。
空街上除了小販的呻吟，便在沒有別的聲音了。
趙旭坐在車里，突然有些不安。
齊王找突然找他議事，想必是有大事，所以他很著急，讓車夫抄近路趕時間。
然而……卻出了意外。
當然，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晉都哪天沒有誰誰家公子少爺弄出點什么出格的事情來？
趙旭微微搖頭自嘲，心想剛才的不安實在是多余。
自從鄭克明一事之后，父親教育自己要低調，還真是膽小了起來……
當然，他不需要用什么出格的事情來表示自己高調回歸。
車外傳來悶響，趙旭心道別把人打死了，自己雖然不在乎，卻也不想惹麻煩。
趙旭這樣想著，然后車門就被從外面打開了。
“下來吧。”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從那個有些模糊的身影中發了出來。
這聲音有些熟悉？
趙旭警意大生。
下一刻，他就被一只手揪著領子從車內扔到了車外。
甫一落地，趙旭便彈身而起，一記橫掃踢向了那個身影。然而隨即他的小腿便被抓住，整個人就飛了出去。
“你是”
“嘭！”趙旭再次飛了起來。
“我是”
趙旭又飛了起來。
謝神策站在趙旭前面，低著眼睛，看著這位晉都數一數二的公子哥捧著腹部在地上抽搐。
“你撞了人，不應該就這么走了的。”
趙旭額頭冷汗直流，整個人像是一只進了油鍋大蝦。
謝神策說道：“你車夫的嘴很臟，所以他這一輩子都開不了口了。”
趙旭渾身一震，車夫此時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敢隨意出手殺人，而且還敢這么說話的，除了那個已經跑到西北去的威侯世子，還能有誰？
趙旭艱難的抬起了頭，看向了眼前的人，隨即苦笑。
居然是謝神策。
不是那個人，確實那個人的弟弟。
難怪聲音有些熟悉。
“原來是提督大人。”
趙旭冷笑道：“下官沖撞了提督大人，還望恕罪啊！”
謝神策道：“不，本提督不恕你，本提督要懲罰你。”
趙旭怒道：“別不知好”
然而話未說完，趙旭便再次飛了起來。
這就是所謂的一而再再而三。
這一次，趙旭沒能捂住自己的肚子，因為他渾身疼痛，再也不能做出那個動作。
而這一次，趙旭落地的位置，就在那一灘面湯上，他與那個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的小販相距不遠。
不同的是，小販已經放棄了哀嚎救命的打算，準備裝死。劇烈的疼痛讓他其實早就想昏過去了。
趙旭則是急促的呼吸，似是要出不來氣了。
謝神策說道：“你看看，就這樣一個準備出攤的小販，因為你的私事，失去了一條腿，從此這個家庭便失去了生活來源。如果他住的不是自家的房子，那么很快就會因為交不起房租而被房東趕出去。”
“在京都，沒有房子的人只有兩種，一種是乞丐，另一種是流氓。他這樣一個人，推這么多的東西出來，想必家中有不少人等著他養活，如果沒有了房子，他恐怕就要家破人亡了。”
“趙公子，本提督不知道你是因為什么事，就要毀了一個家庭，毀了給陛下繳納賦稅的良民。”
“難道還有比陛下的子民更重要的東西？”
“所以本提督決定，懲罰你。望你了解本提督的苦心。”
說完，空街上響起了沉悶的拳腳聲。
謝神策起身。這個過程中，趙旭始終沒有發出什么呼喊，這讓他很滿意。
趙旭沒有呼喊，不是因為趙旭是一個硬漢，面對強暴威武不屈，而是因為他實在喊不出來。
謝神策用獨特的手法，封住了他的穴位，讓他無法呼吸。
走出空曠的街道，謝神策對毛小三說道：“撤了，把里面的死鬼扔回去。小販就近送醫館，不要讓人認出來。”
毛小三拱手點頭，然后揮手，帶著十余名緹騎進去了。
謝神策打人的功夫，緹騎早就將這條街控制了起來，任何人一律不得進出。所以謝神策才會打的那么酣暢淋漓沒有人打擾。
“提督大人下手會不會太狠了點？畢竟是趙宏泰的兒子”
毛小三看了那名說話的緹騎一眼，說道：“有什么關系？只要聽從命令就可以了。”
那名緹騎不說話了。
毛小三一笑，說道：“我知道你與趙家有些關系，但是你要清楚，你畢竟是緹騎司的人，提督大人做什么，不需要向你解釋，而你對提督大人的所為，也不需要有任何想法。”
那名緹騎頓時大驚。
“別緊張，不會殺你。我會親自看著你，直到這件事情完全結束。”
那名緹騎低頭，扯起嘴角唯有苦笑。
（pS：第一章！稍后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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