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蹦子與謝堤站在路邊，看著謝神策等人飛馳而來，露出了笑容。
隨后謝神策通過五道關卡，進入了他自己的兵工廠。
與上一次相比，如今的炮兵營更加的嚴密，也更加的熱鬧有人氣。
隨處可見的警示標語以及守衛，隨意走動的煉丹師，急匆匆的匠人……謝神策這才覺得有了一絲熟悉的感覺。
劉歸田被強行帶過來的時候還很不開心，嚷嚷著三蹦子耽誤他時間，而當他看見謝神策的時候立即換了一副嘴臉。
“大人，您來的正好，炮兵營新一輪的成果已經出來了，我們已經找到了最佳的火藥配比，效果更強，用同等重量的火藥……”
“行了。”謝神策打斷了劉歸田的邀功，他不是不在意火藥的結構有沒有優化，只是更想知道自己說過的那個東西有沒有成功。
“之前說的大炮，有進展嗎？”
“這個……大人您知道的，就算是左大匠來了，也沒能……”劉歸田支支吾吾。謝神策心里有些不滿意。
“也就是說還沒有成功？”
“是、是的。”劉歸田擦了把汗，臉上瞬間出現了三道灰跡。
他的家人都在謝家掌控之中，雖然如今他擁有了其他人羨慕不來的自由，但是仍然無法逃脫。
家人生活的都不錯，沒有生活顧慮，但那也意味著他與謝家的聯系越來越緊密。
——他理所當然的害怕謝神策不開心。
當即叫過來左鐵錘，謝神策詢問鋼鐵冶煉的進度。
左鐵錘果然不愧是為淮軍打了一輩子鐵的能工巧匠，只是用了很短的時間便將謝神策所說的灌鋼法研究透徹了，之后投入使用，經過一段時間的實驗，也確實煉出了強度和密度都更好的鋼鐵。
然而要用來做炮管，卻還是很困難。
“這種鋼鐵無疑是好鐵，用來制造刀劍，如果大規模裝備，我大晉軍隊的戰斗力肯定能再上一個臺階。但是……”
左鐵錘頓了頓，說道:“用來制造炮管，還是不夠。鋼鐵的強度韌性以及耐熱，都還差了一層，達不到平衡。”
“而且，目前制造出規則且沒有縫隙的那種鐵管子……大人見諒，我左鐵錘造不出來。”
“而且我敢說，如今天下間也沒人能造的出來。”
謝神策問道:“當真一點辦法都沒有？”
左鐵錘說道:“目前看來，要達到大人您的要求，是很困難。然而……”
“然而什么？”
“然而不計算成本的話，倒也還是有可能用上一兩回的。”
謝神策大喜:“有沒有實驗過？”
“成品倒是有，愿為大人演示。”
謝神策當即應下，隨后眾人去了大校場。
或許是為了實驗新開發的武器，校場又被擴大了不少。開鑿出這樣一個巨大的校場，花費決然不在少數，謝神策可以預見，回頭看自己的財務清單的時候，很可能會抽搐。
一輛黑布蒙著的大車被五頭牛拉著，緩慢的朝這邊過來了，只看輪廓便知道體型相當巨大。
重量的話，顯然是有好幾千斤。
一門炮要兩千斤鐵，成本確實不小。
待士兵將場地清空，確保四周沒人之后，左鐵錘有些激動的掀開了黑布。于是這個世界上第一門大炮的模樣就展露在了謝神策面前。
這真是一門巨炮……
漆黑的炮身，沒有閃耀著金屬光澤，卻讓人感到窒息。巨大的底座，往炮口逐漸纖細的整體造型，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放大了很多倍的棒球棍。
當然這個世界還沒有棒球棍。
謝神策呼了口氣，覺得這種造型也算是在接受范圍之內。
謝神策走近了看，隱約還能看到這尊大炮加工的痕跡。
接口處仍然粗糙，而且縫隙處也有鐵汁澆灌的痕跡。但也應該是目前技術的極致了。
總體而言，模樣算是出來了。
只是不知道效果怎樣。
謝神策站的遠遠的，看著左鐵錘佝僂著身子，從一箱火藥中取出了一顆炮彈，從炮口放進去，然后用搗桿壓實，接過火把，點燃引線，然后……迅速跑開臥倒。
謝神策眼也不眨，看著大炮冒出的點點青煙，心下忐忑。
大約七八息時間，大炮猛然震顫，炮口發出一陣紅光，隨著巨響，白煙冒出，對面的山坡上有什么炸開了。
有人對謝神策大聲的說這些什么，謝神策卻什么也聽不見。
——他忘了捂耳朵。
頭有些暈，耳朵在轟鳴，過了好久，謝神策才漸漸聽見周圍人的說話聲。
有人搬來了椅子，謝神策坐了，然后讓左鐵錘報告實驗結果。
“……炮身再度開裂……射程大約三百步，如果調整角度，最遠有效距離是五百步……這種口徑的殺傷范圍是三丈方圓……”
待得左鐵錘說完，謝神策問道:“還能發幾炮？”
“最多一炮。”
“什么？！”
“如果重新修補……快的話三天能補好，還可以繼續使用。”
謝神策不說話了，臉色說不出的難看。
確實，按照現在的技術水平，大炮這種“高技術含量”的東西本不應該出現，也無法出現。而火炮的正規使用，謝神策依稀記得還要經過好幾百年。
然而……然而既然弄出來了，那好歹也要……也要有些樣子吧？
這個……三天放兩炮……算什么？！
就算能炸開城墻，三天功夫，敵人又不是傻子，怎么也能修好，那不是白打了？而且這種大炮，就算修好了，也肯定有極為嚴格的使用次數，搞不好還會炸膛……
謝神策沒有問發炮間隔是多久，因為問了也白問。
——能不能發第二炮還是兩說呢！
這要是大規模使用，謝神策得窮死——他現在明白左鐵錘之前說的不計成本是什么意思了。
謝神策不怪劉歸田、左鐵錘這些人，只怪自己急功近利了。
見識過鮮卑鐵騎，幽州范陽騎兵，黑浮都，以及強大如斯的大白魚騎兵之后，謝神策對于自己的實力越發有了清醒的認識。他知道自己處在什么水平，所以更覺得有提升實力的必要。
這種必要，很急迫……
緹騎強大，而且非常強大，但是這種強大并不能給謝神策帶來安全感。
因為……緹騎是晉帝的，而且永遠都是晉帝的。就算謝神策再得人心，也不可能把緹騎變成自己的——畢竟人心向田。
那謝神策如今強大嗎？
強大。
但他的強大，也全都來源于晉帝。
如果……如果他不再是緹騎司提督了，那么他就只是威侯府的小侯爺。
哦對了，還是太學博士。可是這有什么用呢？
真到了那個時候，不說晉帝、司馬弼，就是某部侍郎都能隨便捏他。
要知道作為緹騎司提督，謝神策的仇家了絕對不少。一旦失勢，必然會面對鋪天蓋地的刺殺。
難道沒看見如今緹騎還專門有人在保護魏燎？
呃……扯遠了。
謝神策確實急于提升實力，也明白不能急于一時，可是失望之情仍舊溢于言表。
揮了揮手，謝神策說道:“拉下去吧……”
“劉歸田！”
“小人在！”
“火藥的研究……還有提升的空間，盡量追求威力，暫時不要顧忌其他。”
“……是！”
回過頭，謝神策看著有些黯然的左鐵錘，說道:“左老頭兒，其實我知道，這個大炮是很難的，至于手槍，就更難了。所以不怪你，你也無需自責。”
左鐵錘神情落寞，看著被拖下去的大炮，愣了很久。
突然，左鐵錘又笑了，他說道:“提督大人還記得當初咱們第一次見面嗎？”
謝神策道:“依然記得。”
“那時候大人說我不能在規定時間內制成刀劍，我左鐵錘就不服氣，到最后我卻成功了。”
“可是我聽你的徒弟說，你心力交瘁……我的漢刀其實是你用心血淬的火。”
左鐵錘笑道:“那有什么關系？”
“我怕你會死。”
“那又有什么關系？”
謝神策看著左鐵錘，似乎看見了他眼中的狂熱。
“這是一項可以改變戰爭模式的發明！小老兒不知提督大人是如何的天才，居然能想到這個，但是既然提督大人愿意讓小老兒一試，那么小老兒就沒有退縮的道理！”
“如果成功，小老兒也能在史書上留下一筆，哪怕是罵名！如果失敗……小老兒至少嘗試過！”
謝神策猶豫了。
“還請提督大人不要停止了這項工程，小老兒愿意為它獻出一切。”
謝神策沉思良久。
其實原理什么的，左鐵錘已經明白了，只是由于大炮的鑄造問題，才無法造成，而只要能造出炮管，那么一切水到渠成。
可就是那么兩個點卡住了一切！
鋼鐵的質量，以及鋼管的鑄造。
這兩個點恰恰是目前技術無法攻克的點。
要不要停止呢？
停止的話，自己肯定是不甘心的。不停止的話，左鐵錘便很可能因此而死。他年紀大了，經不住那樣的嘔心瀝血。
謝神策猶豫不決。
“普通！”
左鐵錘跪下了。
“提督大人，左鐵錘在軍中效力了一輩子，一輩子都在打鐵、造兵器，為了造出最強大的兵器，小老兒什么肯付出！如今提督大人所說的大炮，可以改變戰爭，甚至可以改變天下的格局，就是我大晉憑借它一統天下也未為不可！既然如此，小老兒怎么可能只在門外看一眼便離開？小老兒死不瞑目啊！請提督大人……成全！”
謝神策看著跪在地上的干瘦老頭兒，看著他皺起的皮膚，看著他稀疏的頭發，久久沒有說話。
沒注意，他也這么老了……
手指摩挲著漢刀的刀鞘，謝神策最終說道:“本提督……成全你。”
“謝提督大人！”
“只有一點，別死了。”
“是！”
謝神策走了，走的時候帶走了一批**。謝神策帶走的這批**，不僅包括最新研制出來的烈性**，還有當初在泉陽剿匪時候的第一代**。
那是用來應付晉帝的。
（ps:第一章！還有一章應該十二點之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