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殺聲四起,整個西風領都陷入了火海之中。∷頂∷點∷小∷說,x.
馬匪們拿著刀劍,對著迎面沖過來的人,不問青紅皂白的揮刀砍去。馬匪的家人躲在房屋中瑟瑟發抖,孩子們被大人用力的捂住了嘴,不準發出哭泣聲,有人開始收拾僅有的細軟,伺機逃走。
在三道嶺與西風領之間,馬匪遭遇了最大程度的威脅。
大量的官兵,府兵、輔兵以及殺傷力極強的緹騎小隊,配合著殺了過來。之前敗逃的張必率領五百府兵直愣愣的推過來,一路碾壓。零星的以至于成隊的馬匪,就在官兵的刀鋒下跌倒,然后再也爬不起來。
與馬匪的身體一同倒下的,還有希望。
怎么會......我們......明明是勝了的啊。
官兵踏過馬匪的尸體,呼喊著過去,一名穿著普通士兵皮甲的人,手中捧著頭盔,走在后面,看著身邊的護衛將長劍刺進還未死亡的馬匪的胸口,臉上眼中毫無表情。
“為、為什么......”
護衛抽出長劍,用力一蹬,馬匪閉上眼睛向后倒去。
“沒有為什么。你們是匪,我是官。我來殺你,你怎么能不死?怎么敢不死......”
“公子。”護衛說道:“張將軍那邊已經完全占領了三道嶺,此時我們是過去與他會合還是.......”
田淄看了看周遭的狼藉,然后又望望山那邊的火光,說道:“不了,我們就在這里。先休整一夜,等他攻克了西風領,在過去不遲。萬一.......他又輸了,有個接應,也不至于全軍覆沒。”
“哼哼,這回,他怕是不敢在公子面前神五神六了。要不是公子,他就算能活著回去了,魏轉運使也不會放過他!公子幫他出奇謀,定計西風領,讓他撈著了潑天的功勞.......嘿嘿,想想他之前對公子的樣子,真期待再次見面,他的表情啊。”
田淄搖頭,警告著說道:“私下里說說就可以了。這種話,不要拿在外面說,回頭見著張必,也沒有必要擺臉色擺架子。”
護衛點頭稱是。田淄見護衛應下,隨后也不多說,便走向了一旁士兵正在搭建的帳篷。
這種警告,田淄點到即止,不會說太多。世家子弟對于人情送到底這種事情,最為輕車熟路,斷不至于給了好處就覺得自己應該高姿態,那是沒有教養的表現,田家雖是商人出身,一貫的涵養還是有的。
至于護衛,在田家生活了幾代,這種事情看得多了,自然會做。
當下田淄就在三道嶺上住了,在凌晨時候,緹騎的一名總司等他稍微休息了之后,便親自過來拜訪了。
霸王花這一夜是透支了的。先前面對幾名元老以及一眾叔伯兄長的圍攻,雖然奮力將其全部擊殺,自己也受了重傷,心肺受到震動,每一次呼吸都撕扯著內臟。加上來回的奔馳,此時經過近一個時辰的苦戰,已然就要支撐不住了。
官兵還是如同潮水一般的涌上來,人數在千人左右,皆是精銳。霸王花在與其交手的時候能夠明顯感覺得到,其中不少生力軍。可見官兵是將山下預留的精銳都調上來了,其攻下西風領的決心可見一斑。
一定要打下西風領,官兵已經瘋了,其實此次官兵對他西風領用兵,她在獲得官兵打過來的消息的時候,就已經隱隱感覺到了危機。
她知道官兵必然不會善罷甘休,關鍵是田家不會忍氣吞聲。她綁架林霧兒的事情,并未刻意的隱瞞,道上并不是一無所知,田家于情于理,都不會故作不知,否則丟的不僅是面子,更是里子。
然而田家怎么敢,官府怎么敢......趕盡殺絕?
他們這樣,難道不怕恩主知道怪罪么?
霸王花在馬上,一邊揮劍拍下零星的箭矢,一面在腦中這樣想著。
她很累了,漸漸的覺得三歲時候就一直不離身的古劍變得沉重了,就快要把握不住了。
這種沉重,這種難以掌控,放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除了十歲之前因為體力原因在練劍的時候力有不逮,就算是在戰場上,就算之前宮家聯合幾大家族圍剿,幾乎走投無路的時候,都沒有過。
是心累了。
叔伯們的逼宮,逼宮不成直接撕破臉皮的內斗火并,山寨的分裂,都讓她在一夜之間,幾乎將父親遇害之后的往事,重新經歷了一遍。
那種孤立無援的感覺,那種似乎要被所有人拋棄的感覺,那種在黑暗中看不到光找不到出路的感覺,再一次襲上心頭。
然而與那時候不同的是,終究還是有人堅持在她身邊的,現在,她是一個人了。
以往的都不存在了,三道守山領都被攻破,寨子內部也已經破碎,緹騎混了進去,真正的煽風點火,山寨已經亂了。
這樣的心情之下,喊殺聲又過來,她擔心著山寨的安慰,任中行能否守住最后的籌碼,阮水生是死是活,南叔又能否打開一條出去的路,等等,一時間都堆積在了她的腦海里。
像是“轟”的一下,三道嶺被天雷擊中時候一樣,她的腦子一時間運轉不過來了。
斜刺里殺過來一支百人左右的官兵,她指揮著手下將那些官兵擊退了,隨后正前方便出現了一陣紅光,大地在震動,天崩地裂的巨響,就傳了過來。
“昂.......”
胯下戰馬受驚,霸王花在短暫的失神之后,被戰馬瘋了一樣的顛簸了幾下之后,果斷的揮劍斬斷鞍韉,從戰馬上跳了下來。
落地時候雙腳一陣無力,之后似乎是向后倒了,被人扶住,有人好像在她耳邊說什么,她聽不見,直到好久之后,她才發現自己手臂上被劃開了好幾個口子,鮮血不停的流。等到漸漸感覺到痛楚了,耳朵似乎也能聽見了。
“......老大......趕緊回......怕是不行......”
這樣的詞斷斷續續傳過來,她在心里大約能夠拼起來一句完整的話,可能就是說再不回去就回不去了之類的,她問了一句安仁義在哪兒,那扶著她的兩個人眼中盡是驚慌,她又問了一遍,沒有反應,最后吼了出來,兩個扶著她在跑的人才似乎說了句,找不到了。
安仁義是她很信賴的一個人,在之前十八騎打破三百府兵的戰斗中表現神勇,一直以來就是西風領上最為出色的一小撮人中,最顯眼的。
她愣了愣,似乎想張嘴說什么,然而嘴張開了,卻說不出話來。
安仁義當時走在她前面,然后她前面就落下了天雷,然后......就找不到了。
他被炸成了灰。
霸王花不知道天雷是什么,但想來也應該如希臘火一樣,是晉軍的機密武器。
能被這樣針對,說明她是有資格讓晉軍出底牌的,擱在以往,應該是能讓她笑出來的一件事。
然而現在不然。讓她想不通的是,這樣厲害的武器,怎么會用在她身上,怎么應該用在她身上。
隨后她陡然想到了一個很隱蔽的傳說,謝家的那位前任緹騎司提督,就是用這個擊敗了數萬太行山山賊。
為什么不用在戰場上啊,那樣或許當年很多人,就不用死了。
攙扶著她的人提醒她后面有人追上來了,有人在請示她應該怎么辦,不斷有人從大部隊中分離出去,自愿殿后。
這殿后,就是用自己的死,換取同伴逃生時間的方式。
霸王花打打退退,在東邊的天空出現朝霞的時候,她身邊還凝聚在一起的,已經不到一百人了。
好在,已經能看見西風領了。
西風領山寨里面,胡振南用力劈開一名殺手,對著那邊的馮玉馗等人吼道:“快走!沖出去!”
馮玉馗指揮著林放等人出去之后,院子中,他揮舞著闊劍,幫助胡振南擋過一刀,最后胡振南翻身過來,長刀就刺進了馮玉馗背后一人的腹部。
抽刀時候帶出一蓬鮮血,胡振南與馮玉馗背靠背,面對剩下的兩名緹騎。
“馮寨主......呼,到底是仗義漢子,以往種種,我西風領有不對的,您包涵,今天若是活著出去......小心......但有所命,胡振南在所不辭!”
“南叔言重了......”
兩人換著方位,全力之下將兩名僅剩的緹騎殺死胡振南將長刀插在地上,抱拳說道:“馮寨主,今晚......額......你......”
胡振南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馮玉馗將那把一掌寬的闊劍刺進了自己的心口。
“你......你這個......”
噗嗤,馮玉馗抽出闊劍,看著捂著胸口向后退去的胡振南說道:“南叔,你說但有所命在所不辭,我說你言重了,是心里話。”
“我要你的命,而且現在就要,所以說什么如果能出去......我要你的命,按照你說的,你應該是要給我的,在所不辭嘛。”
“有了你們的命,我就能出去......”
馮玉馗當下上前,再一劍刺進先前的傷口,用力一拉,隨后大吼一聲。
“南叔!”
“我殺了你啊.......”
當林放與西風領的人聽到吼聲再回來之后,就看見馮玉馗一刀將一個緹騎的腦袋斬飛,隨后跪在上放聲痛哭的場景。
與此同時,任中行射出了箭簍里最后一支箭,看著身前五丈一名手持繯首刀的男子,問道:“田淄?”
男子偏了偏頭,沒有說話,兩三步便來到了他面前,揮刀便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