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最終的結局,還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當霸王花一路奔行到軟禁林霧兒的院子時,任中行正在揉著酸痛的肩膀,十幾名馬匪在提水救火。
“呵,那幫家伙,想放火燒死我......虧我有先見之明,將院墻加高,木質的東西都盡量搬出去了。我們折了十幾個兄弟,耿仲被我殺了,疤叔家的兩個小的,偷偷放冷箭,被我射斷了兩條腿,救回去也是殘廢......”
“阿瓜......”與霸王花差不多大的,擁有一個飄逸綽號的箭手表情嚴肅:“如果真的是他們幾個老家伙反水,今晚怕是不會太平,你要做好準備。”
被喊了阿瓜的女子眉頭陡然擰起,隨后又漸漸舒緩下來,認真的想著任中行的話。
原本被喊阿瓜的話,她是一定會暴怒的,這稱呼除了她那起名字絲毫不負責任的父親喊過.......其他喊過的人都已經死了。固然不會是她殺死的——那不至于,但老一輩的至親過世之后,確實沒人敢當面這樣說:真會被她打的很慘。
此時,這一聲阿瓜,短暫的喚起了她記憶的火花,卻被她以最快的速度掐滅。
“喂,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呃,女俠怎么稱呼?”
“喂喂喂,你總有名字吧?哪有姓霸的,而且霸王花一聽就是綽號,我也有綽號,叫......”
“哈哈哈哈......你居然叫黃、黃......笑死我了,靠,你真動刀子啊......”
“以后叫你阿黃吧,我們家那邊的都喜歡叫阿這阿那的,像我就叫阿行,也有人叫我小任......又來?喊你名字惹你了?”
“不行,你不能叫阿黃,阿黃是我小時候養的一條狗,那你就叫阿瓜好了.......別打別打,我喊老大就是......”
“嘶......野蠻,好男不跟女斗。”
任中行嘴角微微翹起,在感受著那種危機的同時,也享受這種陽謀得逞之后的快樂。
阿瓜,可不是隨便喊的,這樣喊了還不被打的,除了自己在戰場上差點送命的那回,怕還是頭一次。
然而這點小激動,在霸王花沉吟結束抬頭的時候,就瞬間消失的一干二凈。
“我說,你剛才,喊我什么?”
“.......我錯了!”隨后認錯的人就被揪進了屋子里。
大約是被打了,出來之后任中行有些委屈,霸王花冷眼看過來,那些委屈就變成了嚴肅。
“既然這里沒事,那么壞的結果,就是小阮擋不住魯家三杰。更壞一些,軍械監與馬廄那邊也會出事。”
“當然最壞的,就是官兵連夜攻打了......”
這當然是最壞的結果。
如果之前的元老反水是受了官府的挑撥,那么今晚動手,未必就不是一個信號。更何況已經顯示,官府的諜子——很可能就是緹騎,已經潛入了西風寨。
如果官兵夠聰明,今晚這個機會,是無論如何都不應該被錯過的。雖然官兵不像是聰明的人。
“不行,我要去看看。南叔已經在集結我們的人手,寨子里面的動靜,很快就會平息,我不放心外面......”
“不行!”
任中行伸手攔住霸王花說道:“你已經受了重傷,要趕快醫治,寨子里的危險并未解除,外面不是沒人,你要是去了,萬一打起來......”
“我知道。”霸王花打斷任中行的話,說道:“然而我去,和我不去,是兩個概念。這個時候,山寨需要我,我不能不出面。”
“但是......”
霸王花抬手,任中行將想要說出來的話咽下,就這樣看著她,迎著目光,毫不示弱。
我知道你要去,但是你真的不能去。這個時候需要旗幟,需要有人證明,山寨還沒有完全亂,山寨已經穩定下來了,山寨還有力氣打退官兵,然而......你真的不能去。
你去,會死的。
到最后,嘴角微微顫抖的任中行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一個死了父親的女孩子,忍受著非議,年近三十也沒有嫁人,一味磨練武藝,看著別人家的孩子嬉笑打鬧,然后一個人擦拭傷口,那種可怖的孤獨與堅韌,是任中行所不能理解的。
正因為如此,女子付出了青春與幸福去守衛的山寨——她已經付出了這么多——在面臨生死存亡的時候,她是不怕再多付出一點的。
比青春與幸福更多一點的,是生命。
那就付出生命吧。
這是付出所有一切換平安喜樂......任中行這樣想著。他覺得已經背對著他并且上馬的女子,也是這樣想的。
當那名女子走后,任中行甩了甩胳膊,試著拉了一下弓弦,隨后抱著弓,靠在門邊上,和衣而睡。
相較于大廳以及絕大多數地方,這里是安靜的,至少在這個時候,街上是沒有多少行人的。即便那些三三五五在街上走的,也是是手執火把刀劍,前來增援的馬匪。
“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似乎跟那個男人有一腿,沒看見他們進屋了一段時間么?”
“......那是不是太快了?”
“人家不是箭手么?本來就很快嘛......”
“盡瞎扯,那女的是男的上司,恐怕不像你們兩個想的那么齷齪。”
“你怎么知道?你有沒看到!”
“誰說我沒看到。”白巾騎騎兵白了柴禾與孟良二人一眼,說道:“公子,那女子打他,他幾乎不敢還手,而且,那女子過來,似乎是為了查探。”
“你看清楚了?”
“看清了,公子。我這邊視角最佳,那女子在西側第三間房站了一會兒,應該是說了會兒話,我沒看到里面的人,不過應該很有可能......”
“那就錯不了了。”謝神策深吸一口氣,說道:“等王先生......便可以行動了。”
不久之后,山寨大廳那邊的火光起來了,隨后喊殺聲逐漸大了起來,樓房與建筑開始倒塌,小半個山寨都陷入了恐懼之中。
抱弓而眠的任中行已經醒了,在鎮定的調弦,幾名馬匪聚在他的身邊,這幾間院子外,零零散散上百人已經開始了布防。
謝神策等人藏在角檐之下,看到有人自長街而來,轉瞬間殺到,隨后與守方爆發激烈的戰斗。
謝神策望望遠方,那邊,是三道嶺的方向,似乎也有光亮。
這幫廢物,其實倒也不蠢......聯系今晚的狀況,謝神策自然也猜出來了有人離間了馬匪。只是似乎被誘惑,或者是被操縱的那一股馬匪,并沒有完成功。
但總之,這時候趁機攻打,不失為最佳時機。
馬匪要完蛋啦......怎么趁機救出林霧兒,其實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她是女人,又有身孕,不可能像他們一樣一晚上跑出幾十里。
她也不能戰斗,自己這邊七個人本來就有一個人是斷了手的,再加一個,未必能出的去。何況山上有馬匪,山下更有官兵和緹騎。
后半夜極冷,謝神策長時間以一個姿勢潛伏,渾身冰涼,寒冷在侵蝕他體溫的同時,也在快速的消耗著他的體能,在食物緊缺的西風領,他們這樣的“黑戶”,是無法領到糧食的,于是在殺手界極富盛名的二里人教官,這幾天便臨時客串了一把梁上君子。
這種人力資源的利用堪稱奢華,然而依然沒能弄到多少吃的。
偷也要偷有余糧的,然而大家都基本上沒有余糧,要靠山寨統一發放,吃一頓光一頓,小王即便手段通天,也不能從人嘴里再摳出糧食來,因此幾人一直沒吃飽。
這邊的廝殺已經接近尾聲,一名站在圍墻上的男子不斷開弓,射殺著墻外的來人,瓦解了許多攻勢。
“這般射術,堪稱神技了......”
“便是少帥,也有所不及......”
謝神策笑笑,對于白巾騎的這句話不以為意。謝神威善射不假,他沒有見過戰場上的謝神威以箭制敵,但想來,也不一定能夠做到如這男子一般,百步穿楊。當是養由基在世。
就在感慨間,院子周圍的戰斗結束,進犯者狼狽退走,那男子抱著大弓跳下,緊接著便有人過去為他揉捏肩膀。男子一邊被人放松筋骨,一邊大聲呼喊指揮,調撥人手。
謝神策看看大廳那邊,大火已經被控制住,然而西風領山寨,大部分地方,都出現了火勢。
緹騎真的已經潛進來了。而且在制造混亂。
與這邊緹騎活動相呼應的,是遠處三道嶺,如同不夜天一般的光亮。
而在不久,大約是凌晨時分,謝神策一直緊盯著的院子后方,也終于起火了。
“救火啊......”
“誰放的火,揪出來老子要剁了他啊!”
“先救火,先救火!不要讓胡哦燒到那邊了!”
“把人轉移出來......”
馬匪忙碌著,叫喊著,亂成一片。疲倦與傷痛讓這些馬匪的效率變得十分低下,不久之后,院子里的人才來得及澆兩桶水,火勢就已經蔓延到廂房了。
那邊第三間廂房的門被馬匪踹開,然后兩個女的掩護著一個女子出來,只是匆匆一閃,便被馬匪裹住藏了起來。
謝神策眼神一凜。
那就是林霧兒。
當火勢到了一定的時候,已經撤回去的那一幫人再次圍了上來。
一段院墻或許是因為大火煅燒,或許是人為,嘩啦一聲就崩倒,似乎有人影一閃而過。
這么有勁,他果然偷偷藏了吃的......看著那道身影隱入黑暗,謝神策恨恨的錘了一下屋檐。
墻塌了很快就被發現,隨后馬匪過來補墻。然而兩名馬匪剛剛搬起磚石,就被擊倒,之后反水的進犯者就壓了上來。
謝神策幾人跳下角檐,在黑暗中幾個起落,似乎就被裹挾著,進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