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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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春光明媚。
墨硯一大早就出門了,阿依可以盡情地使用他的藏書嘍。墨硯有許多藏書,特別是關于各地方的地理歷史以及風土人情這一類,他似乎對這些很感興趣。
阿依曾經就藏寶圖上的地址問過阿勛,本以為阿勛也算是走南闖北的人應該會知道一二,哪知阿勛竟一頭霧水。她又趁著幫墨虎查看腿傷時,不著痕跡地詢問好給人當老師的墨虎,哪知墨虎常年征戰竟然也是莫名其妙,想了老半天才說聽那地名好像大概是在邊關,然后墨夫人問他好像大概是什么意思,他說不上來。
果然求人不如求己。
阿依坐在墨硯藏書樓的地上,把他整整二層樓的藏書閣翻得亂七八糟。剛開始她想如果墨大人回來之后看見這一片狼藉一定會很生氣,不過后來當她把書越看越多,漸漸看得入迷,發現原來介紹各地風土人情的游記居然也是不輸給醫書的好看時,她就不管墨大人會不會生氣了。
綠芽來問她要不要吃午飯時她都沒有吃,一直到下午,秦宣揮舞著小布包從外面奔進來,終于被解了韁繩的野馬似的大聲嚷嚷道:
“解頤姐姐,我下學了!”
“不過是下學了也至于你這么高興,不愛念書以后會沒出息的。”
“我才沒有不愛念書,今天師父叫對對子,他們都沒對上來,只有我對上來了,師父還夸了我呢。我也聽了姐夫的話,那幾個背地里說我壞話還欺負我的小子,我今兒叫他們領頭的那個下學時出來單挑。結果那小子中午時就請假回家了,剩下的那幾個湊錢合伙買了蟈蟈兒來孝敬我。解頤姐姐你看!”他獻寶似的給她看手里提了兩個細蔑絲的小籠子,籠子里好幾個蟈蟈兒正在“蟈、蟈”地叫喚。
“沒人敢欺負你是好,可你也不要因此就去欺負別人,做人要厚道,既然入了家塾就要多交好朋友。”阿依告誡。
“我知道。”秦宣笑嘻嘻地回答,頓了頓。說。“解頤姐姐,你把姐夫的藏書樓弄這么亂,姐夫回來會生氣的。”
“不要緊。我會很快就整理好,你去洗了手臉吃了點心好好念書,多念念說不定將來還能考個功名養活自己。”秦家被抄家只帶來了一個好處,那就是秦家不再是商籍。既然沒有說不允許秦家后人參加科舉,也就是說秦宣可以去參加科舉了。
“嗯!”秦宣重重點頭。“我要像姐夫那樣考一個狀元來玩玩!”
阿依的嘴角狠狠一抽:“狀元又不是考來玩的。”
“姐夫說他就是想考個狀元玩玩才去參加科舉的。”秦宣認真地說。
阿依啞口無言。
“姑娘,五殿下的侍衛來請姑娘去云鏡湖畔出急診,說是五殿下身邊的一個樂人突發急性胸痹心痛病,脈象微弱呼吸微弱。請了紫蘇公子又請了御醫院的蘭御醫,用了蘇合香丸也用了針,不僅沒有好轉。反而幾乎快沒了呼吸,紫蘇公子說恐怕需要姑娘的鬼門十三針。五殿下府上的侍衛已經在外邊等著姑娘了。”
阿依微怔。五皇子她以前只是聽說過是公孫皇后的堂妹公孫昭容的兒子,卻從來沒見過,今天是三月三,在云鏡湖大概是出來游玩的,為了一個樂人竟然派侍衛過來大張旗鼓地請大夫,莫非那個樂人是個很重要的人?
她放下書,對綠芽說:“去把春蔥給我牽到門口,讓碧洗去回墨夫人一聲,就說我去出急診了。”
“解頤姐姐,我也要去!”秦宣立刻說。
“你念書去!”阿依果斷拒絕,秦宣便抱著小書包扁了扁嘴。
阿依去房里拿了藥箱,大步出了墨云居來到大門口,綠芽已經一手牽了一匹馬,阿依接過春蔥牽出大門,果然看見幾個皇家侍衛正騎著馬威風凜凜地候在門口,為首一個身穿便服卻明顯是護衛出身的青年下馬抱拳:
“姑娘,在下是……”
“我都聽說了,云鏡湖是吧,可以走了。”阿依說著,已經翻身騎上春蔥,韁繩一甩,向云鏡湖的方向縱馬而去。
她動作太快了,快得讓人一時沒反應過來,那侍衛呆了一呆,在綠芽騎上馬跟上阿依以后,這才想起來趕緊上馬追過去。
郊外的云鏡湖,三月三,湖畔的桃花林紛飛爛漫,嫵媚嬌艷。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停了許多精美的畫舫,湖岸兩旁綠草如茵,鳥語花香。三月三是大齊國男女可以光明正大互相結識的日子,因而湖堤上畫舫里到處都是衣著光鮮的年輕男女,姹紫嫣紅,花紅柳綠,顯得十分熱鬧。
然而有一處卻不是那么熱鬧,雖然此處聚集了一群看起來就十分富貴尊榮的年輕男女,然而方圓百丈之內卻無人敢接近,氣氛也異常僵硬窒息。
一座涼亭內,一個衣著富貴,容貌清俊,約莫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子急得滿頭是汗,熱鍋上的螞蟻似的轉來轉去。紫蘇提著藥箱和一身烏鴉黑的蘭陵秋立在一旁,在他們面前涼亭的欄板上,一個容貌陰柔、異常秀美的男子正臥在一張柔軟的狐皮褥子上,面色慘白發青,雙眸緊閉,嘴唇烏紫,似已經沒了呼吸。
在涼亭外圍,幾個人站著看著先前那個容貌清俊的年輕男子轉來轉去,楚元、林康并不太在意地搖晃著手里的折扇,眼睛早已經溜到遠處湖堤上那些花枝招展的美人身上去了。景澄皺眉立在亭子的一角,似對急得快要哭出來的五皇子景灝不太滿意。站在他旁邊的是一個沒有太多存在感但卻同樣容貌俊秀的男子,年紀約莫二十四五歲,錦袍玉帶,貴氣逼人。
亭子下面零零散散地站了許多世家千金,精心打扮過的公孫柔站在最前面,緊緊地貼著墨硯,仿佛又害怕又想看似的抓住墨硯的袖子,墨硯不耐煩地甩開,她再次抓住,再被甩開,再被抓住,她不厭其煩,反而從其中找到了些樂趣。
景灝又去探不省人事的美麗男子的鼻息,這一下連鼻息都感覺不到了,心里又急又氣,沖著紫蘇和蘭陵秋大聲道:
“你們兩個快點想想法子,祁心他已經沒有氣息了!”
“回五殿下,該試的法子草民都試過了,祁公子是心痛之癥突然發作,除了鬼門十三針還有一線希望,任何人來用任何法子都救不了祁公子。”紫蘇不咸不淡地說,“以前帝都里有兩個人精通鬼門十三針,現在只剩一個了,這一個還不是被親傳而是偷學出來的,所以五殿下還是不要報以太大的希望。”
“你這是什么意思?你是說祁心他今天就要死了嗎?你再給本殿說一遍,看本殿不宰了你!”
“五弟!”景澄不悅地低喝一聲,看不慣身為一個皇子他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為了一個男人還只是一個樂人做出這么有損皇家體面的行為。
“五弟,你何必這樣心急,就算這個樂人深得你心,左不過是個樂人而已,他若病死自然還有好的來,你身為皇子為了一個卑賤的樂人可不要失了身份。”存在感不太強的二皇子景澈陰陽怪氣地笑說、自從大皇子死后,悲痛欲絕的皇后娘娘似對他這個從死去的湘嬪那里抱養來的兒子并不上心,反而將眼光落在了自己堂妹所出的五皇子身上,如今姐妹兩個出奇地團結,這樣的團結簡直就是沒把他這個二皇子放在眼里。
景澈話音未落,景灝頓時像一個暴怒的野獸一般跳起來沖著他咆哮道:
“祁心才不只是一個樂人!祁心才不卑賤!”
景澈冷冷一笑,掏了掏耳朵,慢條斯理地問:“哦?他不是一個卑賤的樂人,那他是什么?”
景灝惡狠狠地瞪著他,一言不發,然而周身散發出來的那最重要的人被侮辱了所產生出的憤怒讓他看起來就像是一頭嗜血的猛獸,隨時都有可能沖上去把對方撕碎。
眾所周知,五殿下最得當今皇上溺愛,也是五個皇子里脾氣最火爆的一個。
景澈似被一個小輩竟然敢用這樣的眼神與他對視所激怒,勾起的唇角繃起來,氣氛似乎在一瞬間硫磺味十足。
墨硯見此情景,眼眸微閃。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一匹鬃毛長長的矮腳馬從遠處飛馳而來,于近處高高地揚起前蹄猛然剎住,春蔥在打了兩個響鼻之后,跺了跺蹄子,這才低下腦袋,繼續發呆。
“這矮腳馬跑得還真快!”林康訝然驚嘆,眼看著縱馬飛馳在后頭的侍衛和一個綠衣小環與前面拉開了一段不小的距離。
“這小人兒來得還真快!”楚元看見阿依就覺得一顆心仿佛被拭去了蒙塵重新光明起來,笑嘻嘻說。
公孫柔眼里掠過一抹陰霾,一個要才無才要貌無貌,連給她提鞋都不配的丫頭為什么會這樣受喜歡,并且越來越受喜歡,明明她才是帝都里才貌雙全的第一美人,那個死丫頭憑什么?!
醋意翻涌,她不甘地咬了咬嘴唇,又一次拉住墨硯的衣袖,輕軟地喚了聲:
“硯表哥,阿柔有些頭暈,硯表哥可以陪阿柔去休息一會兒嗎?”(未完待續)R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