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醫第四百九一章 殤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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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一章 殤


更新時間:2015年01月29日  作者:李飄紅樓  分類: 架空歷史 | 歷史朝代 | 李飄紅樓 | 華醫 
正文

正文

幸好阿依搖晃了兩下之后秦泊南醒來了,她悄悄地松了一口氣,暗暗責怪自己怎么睡著了還占據了先生的床,讓先生無處休息只能一直坐在床前。

殊不知秦泊南醒來過后也有些窘迫,自己竟然看著她的睡顏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阿依扶著秦泊南重新躺回床上,秦泊南也顧不得自己背后火辣辣的疼,全身已經沒了力氣,疲憊不堪地臥在床上。阿依去看他的手,本就脆弱的皮膚昨夜被藥水侵蝕得不像樣子,因為忍著病痛活動了那些已經腫得很大的關節,因而今天的雙手比起前兩天更加惡化。

她心里一陣難過,忙動手幫他解了外袍只剩下里衣,才想要把被子給他蓋上,猛然聞到一股藥味,必是昨晚自己上完藥直接蓋了被子才染上的,忙說:

“先生,這被子全是藥,我幫你換一條。”

秦泊南望著她,只是搖搖頭。

“可是……”

他還是搖頭,不同意地望著她,卻似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阿依無奈,只得遵從他的意愿將溫暖的被子蓋在他身上,囑咐道:

“如果先生不喜歡這股藥味就說,我再幫先生換掉。”

秦泊南點點頭,比起昨天的好轉,他的臉色蒼白了許多,仿佛病情又惡化了。阿依心里一陣懊悔昨晚不該聽從他的話去解決什么寶藏圖,手放在他的額頭上,他呼吸微促,皮膚滾燙,竟又一次高熱起來。心里咯噔一聲,皺了皺眉。現在還沒到服藥時間,她轉身去外屋的小泥爐里倒了一碗微熱的姜茶來,想要喂他喝兩口。

秦泊南卻似已經歇過氣來,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張雪浪紙遞給她,聲音虛弱地輕聲道:

“記住后燒掉。”

阿依微怔,接過來看,才發現這竟然是大齊國龍脈的完整藏寶圖。呆了一呆。猛然意識到原來昨晚他洗去了她身上的寶圖,又把他身上剩下的那半份寶圖顯形勾畫出來,形成一張完整的寶圖。那藥水的腐蝕性究竟有多強烈經歷過的她心知肚明。而他現在還在重病。

望著雪浪紙上勾勒得晦澀的地圖,她十分厭惡這個東西,以紙張遮住臉,她冷冷地望著上面的路線圖。漆黑無光恍若千年寒潭的杏眸里掠過一抹陰厲。

靜靜地看了片刻,怕他受不了煙熏火燎之氣。走到外屋在小泥爐里看著那份世間僅存的唯一一張藏寶圖在跳躍的火光中完全化為灰燼,才重新回到屋里,卻驚見秦泊南雙眸緊閉臉色慘白地臥在床上,呼吸微弱。她唬了一跳。花容失色,跌跌撞撞地奔過去,時隔六天。他又一次陷入深度昏迷,她原以為新改進的藥方是有效的。

一顆心冰涼冰涼。望著他的慘淡,她想哭卻哭不出來。

阿依完全將藏寶圖的事拋在了腦后,她不斷地改進藥方改良藥方,然而這些藥對于秦泊南來說只起到了緩解的作用卻依舊無法治愈,他的病情一天一天地惡化,關節處的膿腫里積壓的液體太多已經到了肉眼可見的地步,無奈,她只能試著開刀,將里面的膿液擠出來,而每次與膿液一同被擠出來的還有大量的血水。

他也終于再也掩飾不住嘔血的狀況,他每一次的嘔血都會讓阿依肝膽俱裂,可是她不敢流露出她的恐懼慌張,因為那樣他一定會趕她離開不讓她看,可她不能在這種時候留下他一個人,哪怕他嚴重的病況已經到了令她絕望的地步。

一天十二個時辰有十個時辰他是在昏睡中,這樣的時候阿依卻心有余而力不足。除了開刀放膿液與喂那些根本沒有大用處的湯藥外她什么也做不了,這種只能眼看著卻無能為力的滋味讓她的一顆心粉碎。

她明明是個大夫,她明明不信神佛,現在卻每天晚上給佛祖上香磕頭求佛祖救他一命,只要能讓他活著她什么都可以做,哪怕是把她的壽命倒貼給他她也愿意。

可是佛祖似乎并沒有答應她。

現在是十二月,十二月是今年的最后一個月,只要過完這最后一個月便是來年開春,只要開春了天氣溫暖了,也許他的病就會隨著萬物復蘇時一并消失,也許他會像那明媚的春光一樣在被霜雪冰封過后重新恢復力量。

十二月三十日,除夕,崇元四十二年的最后一天。

巧的是立春之日就在明天,也就是大年初一,阿依的心在今天極度雀躍,因為這兩天先生的狀態很好,仿佛恢復了許多生氣,照這樣的狀態一定能夠平安跨過寒冷的冬季迎向溫暖的春天,只要到了春天,一切就可以向好的方向發展了,她在心里這樣篤信著。

正午時的陽光十分溫暖,天空一碧如洗,明媚的陽光從蔚藍的天空中照射下來,形成一束束燦爛的光柱,將山谷間飄蕩著輕紗般薄霧的山莊照得通亮。

因為今日是除夕,雖然先生仍舊不能吃太硬的東西,但阿依還是希望他能在今天破例吃些美味的東西,于是趁著秦泊南熟睡的工夫跑去廚房和廚娘商定好晚膳的菜單,這菜單早在許久之前她就擬定好了,因而很快便商量完了,哪知道回到房間里卻發現秦泊南不在了,她唬了一跳,慌忙跑出門問外邊的侍衛先生去哪里了,侍衛回答說剛剛阿勛總管推著濟世伯出去,說是要去花房里。

阿依微怔,連忙跑出院門向西面的花房狂奔而去,一路氣喘吁吁地奔跑到花房前,水晶琉璃宮殿的花房周圍已經頑強地冒出了些許綠草的新芽,正午時的陽光身披萬道金光滋潤了大地,燦爛了世界。陽光賦予萬物以鮮活的生命,陽光給予萬物以堅強的溫暖。

她因為跑得太急了,在花房門口停下來時忍不住彎下腰大口喘氣,卻在一抬眼時透過剔透的琉璃墻赫然望見綠色蒼翠中那一抹青色的身影。心中一喜,喘了幾口氣后這才推門走進去。

花房一如既往的溫暖,她小跑著向秦泊南奔去,秦泊南似才覺察到腳步聲,微怔,慌忙收起了什么。

阿依一愣,待奔到他身旁卻見他已經望過來。彎著溫煦的眉眼。含笑。

他坐在藤蔓纏繞的長椅上,一襲素雅青衣,外披一件蓮青色白狐風毛凈面鶴氅。沒有束發,一頭烏黑卷曲的長發披垂下來恍若黑油油的瀑布卷起的浪花,襯著一張蒼白卻俊美的臉龐,風姿秀逸。溫雅如蘭。

“先生,你怎么突然到這里來了。還穿這么少,這樣不行,而且你還沒戴帽子!”阿依一見此情景立刻反對個沒完。

秦泊南溫潤地笑笑,眸光從她身上移開。落在對面的花盆上,輕聲道:

“今天暖和,不礙。坐下來。”他拍拍長椅。笑瞇瞇地問,“你去哪兒了?”

他很有精神的樣子。阿依十分開心,坐在他身旁對他笑說:

“我去廚房跟張媽媽商量晚飯的菜單,今天是除夕,先生雖然胃口差,但除夕嘛一定要吃點好吃的東西!吃好東西過好年來年才能健康,只要到了春天,天氣溫暖起來,先生就能康復了,所以在那之前一定要好好吃東西攢足了力氣!明天就是立春了,所以今天一定要攢足力氣!”她雙手合在一起,對著他笑盈盈地道,“先生,張媽媽說今天有新鮮的羊肉,我來煮羊肉粥好不好?羊肉粥易氣血,補虛損,暖脾胃,冬天吃最好了。先生好久沒有吃肉,冬天的最后一天吃點肉吧,我一定會煮得爛爛的,入口即化!”

“好。”秦泊南目不轉睛地望著她,含笑說。

阿依被他這樣直白地望著有點不好意思,手一拍,笑說:

“還有南瓜餅,先生喜歡吃我蒸的南瓜餅對吧,我已經請人去準備了南瓜來,晚上我蒸南瓜餅給先生吃好不好?”

“好。”他望著她,恍若望不夠似的含笑輕聲應道。

“還有雞蛋羹,我想蒸雞蛋羹給先生吃,雖然我總是把雞蛋羹蒸老,不過這次一定會蒸得嫩嫩的,不放蔥花,少淋一點香油,好不好?”

“好。”他仍舊望著她,眸光帶了不易被察覺的濃濃的貪婪,含笑應了聲。

“先生還想吃什么?”她繼續笑盈盈地問。

他望著她默了片刻,莞爾一笑:“只要是你做的,都好。”

阿依莫名地越發不好意思起來,嘻嘻一笑,不自在地垂下眼簾別開臉,眸光不經意掃過對面的花盆,卻見那一雙并排開在一起的海棠花,上次欲綻放的那一朵已經悄然開放,明媚嬌艷,國色天香。

“咦?那一朵花妖開花了,先生,你看它開花了!”她興奮地指著那朵美麗的海棠花笑說。

秦泊南順著她的手指方向望過去。

“可是那一朵怎么還不開呢?明明長在一起,這一朵開了,那一朵怎么還不開?”她狐疑地望向綻放著的海棠花旁另外一朵仍舊花苞緊閉,似比上次看起來還要沒精打采的花骨朵,遺憾地咕噥,“是因為天氣還不夠暖和?”

“那一朵,要謝了。”秦泊南唇角噙著淺笑,望著那一株花骨朵,良久,輕聲回答。

“噯?”阿依在他話音剛落時,心臟重重一沉,發出震耳欲聾的咯噔聲,燦爛的笑容僵硬在臉上。

緊接著她的肩膀重重一沉,他靠了過來,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這是從未有過的,如此的脆弱如此的軟弱,像這樣從未有過的舉動讓她心臟冰涼,明明花房里很溫暖,她卻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順著脊背直竄上頭頂,剎那間,她有種恍若被凍僵了的錯覺。

“先生。”不知為何,他的臉離她如此之近,近到能夠感受到他微弱的鼻息,她卻不敢偏過頭去看他,仿佛只要看過去一切就都完了一樣。她眼盯著對面花盆里干癟脆弱的花骨朵,僵硬地笑著,輕喚。

“解頤。”良久,他低聲喚了句。

“是!”他說話了!阿依大喜,慌忙應了一聲。

“我好開心……”他閉著雙眸,輕聲笑道,那輕笑聲恍若羽毛拂過心尖,帶來的不是瘙癢,而是滾熱的酸痛,他微笑著說,“開心你能陪著我,開心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和你相處的每一天我都很溫暖,與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溫暖也是最絢麗的日子……”

“先生……”喉嚨里仿佛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似的,她用顫抖的嗓音低喚。

“作為醫者最能看開生死,但生命真的很珍貴,你要好好地活著,自由開心地活著,這是我對你最大的希望……”

“先生……”漆黑得恍若干涸的墨塊的眸子腫脹干裂,仿佛有什么東西就快要從龜裂的縫隙中涌出來了。

“你是個優秀的醫者,不管發生什么,永遠都不要放棄你的本心……”他說。

似有一股無形的風刮過,青瓷花盆內的海棠花枝微顫了顫,阿依眼看著那只憔悴蒼白的花骨朵驟然脫離枝頭,直直地墜落在地上!

她睜圓了一雙大大的杏眼!

剎那間,仿佛全世界都沉寂了下來,仿佛全世界所有的東西都被淹沒在蒼茫之中消失不見了,而她剩下的唯有錐心的寒冷與孤寂。

死亡的氣息自肩膀上撲來,這氣息她再熟悉不過。

遲滯了片刻,雙拳在雙腿上逐漸收緊,她怔怔地低垂下頭,纖長的睫毛一眨,兩粒冰冷的淚珠恍若雨點一樣直直地落下來,打濕了衣服。

她呆了一呆,緊接著大顆大顆的淚珠竟不受控制地從眼眶里掉落下來,很快便打濕了淺青色的長裙,可是她不敢哭出聲,她害怕會驚擾到安靜沉睡的他,她努力抑制不斷輕顫的肩膀,她害怕他會從她的肩膀上滑落下去。她死死地咬住嘴唇,深深地蜷著頭,拼命地緊握拳頭,用力地繃緊脊背,淚水滂沱。

綠意盎然的花房內偶爾傳出一兩聲她沒有忍耐住的嗚咽。

大齊國崇元四十二年十二月三十日,舊年的最后一天,秦泊南因膿毒血癥病逝,終年三十二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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