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整個天地都在靜靜地安睡。
靜謐的房間內,蘭陵秋盤膝坐在床上打坐,夏蓮則一臉無聊地坐在窗邊的椅子上單手托腮,白皙的手掌上一只青蟲正在來回蠕動,良久,她幽幽地嘆息一聲,負氣地道:
“師兄,干脆明天我也跟著依妹妹回帝都算了!”
“不行!”蘭陵秋斷然否定。
“我實在不想去云州,一群又臭又臟的庶民,有什么好玩的,反正大齊國的人口這么多,死個千萬個說不定還是造化。”
夏蓮伏趴在窗臺上,唇角輕淺地勾起,陰陽怪氣地笑說,頓了頓,語氣里帶著濃濃的嘲諷,慢條斯理地道:
“再說咱們明明是一群十惡不赦的壞人,現在卻要去學那起子不知人世艱苦,成天高唱著‘慷慨慈善’的蠢材,標榜著自己多么多么的樂善好施,其實不過就是為了心底里的那份虛榮罷了,偏偏被點破還要惱羞成怒不肯承認,這不是比愚蠢還要愚蠢嗎,我覺得咱們現在做的事簡直蠢透了。”
“別忘了師父交代給你的任務。”蘭陵秋淡粉色的眼眸微瞇,沉聲道,“待云州的事情一結束,你就會馬上回帝都,等回了帝都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必急于一時。”
夏蓮從他冷冰冰的語氣里感受到一絲凝重與壓迫,好像生怕她會不聽話跑掉一樣,哧地笑了,懶散地揮了揮手,道: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只是說說而已,我可不想惹師父生氣,像師父那樣喜怒無常的牛鼻子,我雖然討厭,可是若不聽話,最后遭殃的還是我自己!師兄你放心,我會去云州的!”她一面說著,一面笑著,轉頭望向窗外如被水洗過一般的澄澈天空,唇角的笑容無論如何也達不到眼底,她含著笑幽幽一嘆,“唉,活著還真是無趣!”
蘭陵秋坐在床上望著她的側影,他似乎隱隱能明白她心里在惆悵些什么,只是他什么也沒說,過了一會兒閉上眼睛繼續無聲無息地打坐。
“蓮姐姐的身上有一股特殊的味道。”阿依躺在床上,凝眉想了一會兒,低聲開口說。
“味道?”墨硯平臥在地鋪上,聞言微怔,歪過頭望著她,蹙眉。
“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奇怪我以前并沒有聞出來,但是自從那天晚上蓮姐姐來找我喝酒,第二天醒來之后原來沒有發現的事情都發現了,像蓮姐姐是重瞳,墨大人你沒有看出來吧,我之前也沒看出來,但不知為什么那一天之后我竟然看出來了。還有她身上的那股味道……”阿依頓了一頓,忽然翻過身歪在床沿上,從上向下地望著墨硯的臉,神秘兮兮地道,“墨大人,我覺得蓮姐姐身上的味道既不是人本身的體味,也不是姑娘家的胭脂香粉的味道。”
“你怎么會這么肯定?”墨硯狐疑地望著她,問。
“墨大人,你以為我能用味道辨識出一個人是騙人的么,雖然我的嗅覺靈敏是與生俱來的,但是我也有好好訓練過。最初開始學習辨藥時,先生發現我的嗅覺異于常人,于是告訴我一定要好好地利用這種天賦,如果這種天賦能夠被充分地運用,說不定將來我就會變成一個很厲害的藥師。所以從那時開始,每一個靠近我身邊的人我都會用鼻子記錄他們身上的味道,每天也都會去東大街上站一個時辰,學會在人群中辨識各種味道。
當然后來被先生知道了他說我是亂來,不過我跟你說哦墨大人,我現在真的可以辨識出一個人身上的味道究竟是他與生俱來的體味還是熏了香,如果這種熏香不是調制得非常復雜的話,我也能分辨出其中的主要原料。更不要說胭脂水粉,女孩子用的胭脂水粉里面都有花朵的成分,且都是常見的花朵種類,花什么的一聞我就會知道。”
墨硯望著她亮閃閃恍若璀璨金剛石的眼眸,她很少會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情,但她此時的眼神的確難以掩飾住心底的得意,她也很少會在他面前展露這樣的表情,這很特別,仿佛她對他毫無防備似的,于是他鮮艷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勾起,莞爾一笑,難得地贊賞一句:
“你還真厲害啊!”
于是她眼里的得意洋洋愈加濃厚,雖然一張小臉仍舊一馬平川。
“蓮姐姐的身上有種很特別的味道,該怎么說呢,脂粉味肯定不是了,我知道她的脂粉,芮蝶軒的玉容桃花粉,還是套盒裝的……”
“喂喂,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從來不抹胭脂水粉么?”墨硯又一次狐疑起來。
“我只是不常抹,再說我不抹又不代表我沒有,每一季我房里都會配進來芮蝶軒的胭脂水粉,雖然不常用,但味道我還是知道的。”
一個丫鬟配備芮蝶軒的胭脂水粉,大齊國第一大胭脂鋪里最最昂貴的胭脂水粉,讓帝都的官宦小姐們趨之若鶩,讓一品官員以下家的小姐們望而興嘆的芮蝶軒胭脂水粉,竟然配給了濟世伯府的大丫鬟,說出去誰信吶,他心里明鏡的這肯定不是濟世伯府里的份例,而是某人私下里吩咐的。
果然道貌岸然!
墨硯黑著臉磨牙。
“蓮姐姐身上的味道不是玉容桃花粉,還有另外一股味道,不像是浮于表面的那種熏染上去的味道,比熏染的還要深一些,若說是與生俱來的又不太像,因為那股味道雖然細微,但是怎么感覺都覺得跟人的身體很不搭,有點類似于動物的味道……”阿依伏趴在床上,雙手托腮,大大的眼珠子向上來回滑動,思考著說。
“你說動物……你是在說她不是人的意思嗎?”墨硯看著她,無語地問。
阿依低下眼珠子看了他一眼,義正言辭地道:“墨大人你在說什么,我可是個守規矩有禮貌的好姑娘,我才不會罵人!”
“……”墨硯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我是說她的香味里摻雜了一絲腥氣,有點類似于小蟾或小赤的味道……”阿依微微抖動著小巧的鼻翼,說。
“……蛇精嗎?”墨硯盤腿坐下來,摸著下巴,認真地陷入思考。
阿依滿頭黑線地看著他,磨著牙道:“怎么可能是蛇精,墨大人,你皮影戲看多了吧!”
“我怎么可能會去看那種廉價又劣質的戲。”墨硯抱胸,不屑地反駁了句,阿依啞然無語,墨硯低頭沉思了半晌,復又抬起來望著她,問,“怎么,你覺得夏蓮很可疑?”
“蓮姐姐又沒做壞事,為什么要用‘可疑’這個詞?”阿依微怔,望著他反問,頓了頓說,“我只是覺得蓮姐姐有些怪怪的,該怎么說呢,我雖然不怎么笑,但總覺得蓮姐姐笑得太燦爛太好看了,好看過了頭反而覺得有些不協調。再有也許有的人天生對人很熱情,但是對于我也能這么熱情,有些讓人匪夷所思。”她指著自己的鼻尖對墨硯道,“墨大人你看,像我這樣一張臉,這樣表情呆板眼神發空的臉,任誰也不會在看見這樣一張臉時一上來就很熱情吧。”
墨硯望著她那一張繃著的小臉,仿佛被面糊過似的,平得不像話,嘴角狠狠地抽了抽,無語地道:
“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
阿依扁了扁嘴:“而且墨大人,雖然我問時蓮姐姐沒有回答,但蓮姐姐是個藥師。”
“又是聞出來的?”墨硯驚著驚著也就淡定了。
“自然,藥味最好聞的,第一天吃飯時我就聞出來了。”
“那你為什么不立刻告訴我?”墨硯皺了皺眉。
“你又沒問過。”阿依對于他的問題感覺詫異。
墨硯看了她片刻,無奈地嘆了口氣:“所以呢,你覺得她是怎樣?”
阿依愣愣地眨了眨眼睛:“我沒覺得怎么樣,只是覺得她神秘兮兮的有點怪,我對怪人天生地有些不太適應,也不敢太靠近,不過蓮姐姐應該是好人吧,畢竟她是要去云州幫助那里的災民。”
墨硯不屑地冷笑一聲:“幫助災民?哼,他們的目的還不一定是做什么呢,靜安會的規模之大成員之多實屬罕見,而帝都那一邊竟然半點消息都不知,若不是這一次正趕上,連我都不知道大齊國竟然還有個靜安會,如此隱秘卻口碑極好,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阿依歪著腦袋想了一想,疑惑地說:
“我并沒有覺得奇怪,他們去了災區也真的幫助了許多人,這樣不是很好么?”
墨硯望著她滿眼澄澈,知道她不明白大齊國里邊的這些個彎彎道道,也不想讓她知道背地里的那些腌臜事,她就像現在這樣最好,他眉尖微蹙,陷入沉思,沒有再說話。
次日一大早,竟是夏蓮和蘭陵秋率先啟程趕往云州,阿依去送他們。
夏蓮十分熱情地拉住阿依的手,又十分寂寞地道:“依妹妹,才相處了這么短就要分開了,以后的日子蓮兒好孤單啊。”
阿依的額角掛著一粒大大的汗珠,即使過了這么久,她還是不太會應付蓮姐姐這樣的類型:
“蓮姐姐,你在云州要小心。”
夏蓮笑瞇瞇地點點頭。
“蓮姐姐,之后你會回帝都去嗎?”阿依又問。
“嗯,會回去哦,等云州的事情結束了,我就回去,到時候我會去百仁堂找妹妹的。”夏蓮彎著眉眼,笑說。
果然會回去。
阿依訕訕地點頭。R1152(就愛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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