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趙氏能對喬氏說出這句話已算是她的極限了,對于一個周朝的婦人來說,孝順公婆是不得了的大事,嫁了人,公婆才算是爹娘,自己的親爹娘都要靠邊站。
哪怕分了家,喬氏這番理由卻合情合理,她沒說要長住,可是卻也沒說要住多久。
莫菲知道,奶奶這一住下,會走才怪。她在這里住著,一家人又得仰著她的鼻息生活,還有錢財,在奶奶這樣厚臉皮的又刻薄的最高長輩之下,他們還有自己花錢存錢的空間與自由嗎?
莫菲暗暗叫苦,大堂哥,你出的好招啊,果真是那個傷了肝氣的大堂哥,我小瞧了你,這等招術高明多了,我無法趕奶奶走,奶奶那一臉陰險算計的笑容,我只能受著。早知道,曾經真應該多聽聽戲,看看雜書,而不是終日只知修練。
最是痛苦莫過于親人算計,怪不得大宅后院斗得你死我活,心里得多恨多氣啊。莫菲苦笑著上了糖水。家里有茶,可她懶得泡,她泡茶講究得很,伺候奶奶與大伯娘,真怕她們折了福,她是心善呢。糖水已經很對得起奶奶與大伯娘了。
趙氏藏住了為難之色,擠出了一絲笑容,問道:“婆婆打算住多久呢,兒媳也好有個安排。”
喬氏笑道:“老二家的你太認真了,我是你母親,一家人,安排個什么,就你那間房吧,我看就蠻好。”半句不提住多久之事。
莫菲頓時忍無可忍。奶奶你要與爺爺一起來住,我們就算吃了暗虧也會生生受著,可千不該萬不該,你妄想霸占娘的房間,反客為主!娘的屋子是主屋,最好的一間,有兩間外間,最里面才是臥室,各式家具都是我們精心為她準的,好不好,值不值錢不計,光我們這份心意,你就不應該染指侵占。
莫菲臉上換上了冷漠之色,生硬說道:“奶奶,你怎么到我們二房來住,你是覺得大伯的名聲太好聽了,想讓他做做不孝子嗎?”
喬氏對趙氏好臉色有她的算計與心思,對永明永亮好也同樣,唯獨對莫菲,她是恨之入骨,這個小jian貨,嘴賤心狠手又辣,不弄死她真不甘心。
張嘴就罵:“小賤人!長輩說話你插什么嘴!”
趙氏此生最心疼的是莫菲,沒有她,家里豈能這樣紅火。忍耐地說:“婆婆,喜鵲說的也沒錯,大伯兄還在,婆婆來我這兒住怕是對大伯兄的名聲有損。”
大伯娘冷哼一聲:“弟妹,娘不過來住怕是你的名聲就沒了。”
“放你母親的屁!”莫菲突然冒出臟話,一句臟話出口,只覺萬分痛快,怪不得村婦愛說臟話,原來如此痛快!
“放你母親的屁!”莫菲痛快的又罵了一句。
喬氏、劉氏、趙氏都吃驚地看向莫菲。
莫菲只覺得無比痛快的感覺在胸中擴散著,如同骨頭里的隱痛突然變成了洗經伐髓時的劇烈疼痛,暢快淋漓。
繼續說道:“大伯娘你說話小心點,我娘已去接外公外婆了,別口吐臟言來蓋你們的臟心思,先提個醒兒,到時大堂兄那兒在周記米鋪的差事保不保得住,又或者菊花姐姐哪天被破了相,誰也料不到的是吧。”
劉氏聞言雙目圓瞪,大怒:“你這小賤人,你想干什么?”
奶奶也撤去偽裝,鼓起金魚眼怒喝:“老賤婦你就是這樣教你的小賤人的,你敢?賤人,你敢對我的光兒和菊花做些什么?信不信我剮了你。”
這才是奶奶與大伯娘應該有的樣子嘛,這樣多好,省得拐彎抹角的猜心思,累不累人。莫非冷笑著,懶得接話。剮她?得看他們有沒有這樣的本事!
趙氏再一次受到驚嚇,竟不知開口接腔。
莫菲笑了:“奶奶,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至于我們二房自有外公外婆兩人坐鎮,您就好好享大堂兄的福吧,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是不是?”
劉氏受驚不小,忙拉著喬氏要走。
喬氏卻不依不饒,指著莫菲鼻子大罵著,污言穢語滿院飛。
就在此時,院門被推開了,外公外婆還有大舅媽以及永亮和弘華,都入了院子。
大舅媽張桂香一臉不明笑意,啪啪啪地拍起了手掌,笑道:“怎么?這是又要欺負我家小姑子了,今天真是趕巧了,給我撞個正著,姓劉的賤婦,今天不給你長點記性,你當我家珍珍那么好欺負?”
話畢,笑意一收,滿面兇惡地沖向劉氏,一把扯住劉氏的頭發,手指彎曲,在劉氏的脖頸上狠狠地撓了一下。
劉氏吃痛,捂著脖頸,嗷嗷直叫。
莫菲看得分明,大舅媽實在是個中好手,出手極有分寸,不抓臉只抓脖頸,無破相之憂,再怎么說,也是親家大伯娘,大舅媽了不起!
場面因為大舅媽的加入,頓時變得熱鬧非凡。
喬氏渾身發抖,指著大舅媽破口大罵,二房的院門大開著,本來就是被眾人關注的王家二房,瞬間圍滿了看客。
不管誰對誰錯,村民們只求看個熱鬧,跨橋村里最熱鬧的事兒莫過于王家大房與二房,只要他們兩家一起事,著實是熱鬧無比,有打有罵,十分過癮。
很快,院里院外就涌滿了人,外公外婆和趙氏忙上前拉架,總算把把大舅媽與劉氏拉開了。
劉氏打架顯然是不如大舅媽的,去年中秋時就已高下立見。按莫菲的眼光來看,估計就是漢子單打獨斗的話,也不一定是大舅媽的對手。
大舅媽趁勝松了手,還大聲放話:“我呸,告訴你,姓劉的老jian貨,這是最后一次,下回再看到你欺負我家珍珍,可沒這么輕易放過你。”
莫菲帶著一點小陰險,說道:“外公外公,大舅媽,奶奶說要和爺爺要來我們家住著,也不說住多久,什么時候走。只說反正我們家大,多少人都住得下,而且奶奶她要住娘的房間。”
外公外婆一聽就變臉,這……除非是長住,不然其心可誅啊,公公與婆婆兩夫妻睡兒媳的房間,這是哪來的道理,這還要臉嗎?
大舅媽一聽此言,心如明鏡,這是明顯要長住不走的,大舅媽不識字,但村婦對于這些家長里短的事務的聰明不能小覷,她們本能的就知道混淆概念,抓住話中最有力的部分,狠狠痛擊。
大舅媽頓時勃然大怒,指著劉氏罵道:“姓劉的老賤婦你當你們那點心思我們不明白,住珍珍房間,那就是想住著不走了,想分了家還當二房的家,天下沒有這個道理呢。親家奶奶您的長房長子沒死呢,來二房長住是個什么事,長子要是死了,不還有劉氏老jian貨嗎?就是劉氏老賤婦死了,還有長孫呢……親家奶奶想來住進來當然沒問題,住珍珍的房間更沒問題,等您長房長孫死了后,我們珍珍與永明自然會好好的孝敬您的……”
一席話把大房一家人都咒了個遍。
外公外婆在這種場合,保持著智慧的沉默,顯然是任著大舅發盡情發揮,大舅媽曾經再刻薄,但胳膊肘到底是向里拐的,想來她嫁進趙家這么多年,為趙家解決過不少大大小小的與鄰里之間的糾紛。
圍觀的村民哄笑不已,這樣的罵仗他們最是歡喜了。
更有好事者屁顛顛去請村長,村長卻閉門不見客。
村長心里有成算,這王家大房二房的事啊,不好管,讓他們鬧去,鬧得狠了,兩家全關到村廟去就是了,丁點小事就來找他,當他是什么人啊。
大舅媽在眾人的圍觀下洋洋得意,她很有點享受這樣的時候,她大聲說道:“大家伙說說是不是這個道理,當初大房對二房如何大家也是看到的,遠的不說了,只說去年中秋,那個假道士的事情,要不是喜鵲看出來是個假的,我小姑子一家現今會是什么凄慘大家想想,這樣心思惡毒的人,還想登堂入室占居主屋?這是想把二房搬空,全搬到大房去。”
村人聽得津津有趣,也議論著。
大舅媽又說:“大家伙看看,幫著斷斷理兒,我家小姑子好容易守到這個日子稍稍紅火些,親家奶奶成天要這個要那個,她這身綢衣還是我家小姑子給她扯的料子,隔三差五的要燕窩,要人參,要肉要白面要精米的,可憐我小姑孝順,要什么都應……”
村人自然也有是眼紅趙氏一家的,議論時帶出了酸味。
大舅媽忙又道:“珍珍孝順,這些都罷了,可今天想要再做珍珍的主,卻是說不過去,大家說是不是。”
劉氏又叫罵著:“放屁,你個賤婦你不看看趙氏門前一堆野漢子打轉轉,那趙氏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是為哪般,她的親爹親娘來住,怕是為了明面上堵大家的嘴,又私下好便宜行事吧。”
劉氏這一番話引來趙氏的多年怒火,趙氏沖上前一耳光甩過去,大舅媽又上前去相忙打著劉氏,一時,場面又開始熱鬧。
莫菲雙眼噴火,一句話也不說,撒腳直奔大房,大房離得二房新家更近,只幾分鐘也就到了,遠遠地看著那扇門,莫菲心中滋味萬千,到了門前,她抬腳就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