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鯽魚趙氏當夜就殺好洗凈,用湯陶罐煨在灶間。
第二天早上,文火煨了一夜的魚湯骨肉棉爛,湯白似乳,開罐香氣誘人垂涎。
莫菲得知永亮餓著肚子徒步跑了幾個村,花了一天時間才買到這半斤鯽瓜子,回家還挨了娘的一通打。她心中無限酸楚,唯恐此世一干血親是夢,再不猶豫,大口大口把湯喝了個干凈。
趙氏十分高興,到底是喝了湯了,多少能補補她的身子。
吃貨吃著棉爛的魚肉,又發出嗚嗚的護食之聲,這樣寒冷的天氣,魚肉是多么珍貴啊。
魚湯下肚,晚上莫菲就開始猛流清涕,吃著飯那清涕就滴下來,差點滴到她的碗里。
全家人嚇了一跳,黑娃忙抱著她哭道:“二姐不要生病,二姐不要生病。”
她摸著黑娃的腦袋,苦笑不已,心知這是菘菜修體引起,身體本就太濁,又沒能完全忌口之故。其實換句話來說,這湯倒也算是引子。
她對趙氏說了,但趙氏根本不信,天下人都是身體不好要喝湯的,她的喜鵲這樣流鼻涕,明明是風寒癥,她可憐的喜鵲啊。
趙氏慌忙請了李郎中來瞧,李郎中皺眉號脈許久,說道:“前陣子才來過,只是脾虛,怎么現今如此之寒了,須得溫陽排寒。”然后開了溫陽之方。
不是風寒就好。趙氏放下心來,又問:“喜鵲是喝了湯才這樣的,湯能喝嗎?”
李郎中笑道:“喜鵲哪里是喝湯才這樣,她身子弱,喝湯起反應正是好事,以后還要常喝,只是體寒癥,湯要講究一些,加些溫陽藥材在里面,我給你寫幾個湯方,鎮上的小姐與太太常有這樣的病,都是這樣的。你也不必過多擔心,不過方子里藥材我那不全,得去鎮上抓。我開的方子也不算貴,喜鵲年輕,好的藥材反對她不利。只主藥附子那味略貴些,但依趙大妹子家現在的條件應該沒問題。”
趙氏忙道謝,然后小聲問道:“鎮上那些金貴的小姐太太也像我家喜鵲這樣天天流鼻涕?”
李郎中尷尬笑笑:“喜鵲她……她更嚴重些就是了……”
于是,莫菲每天吃藥,但每頓仍是米飯加水煮菘菜,還有湯,小吃貨開始喜歡喝她剩下的菘菜湯了。
趙氏每天換著花樣燉些湯給她補補,里面放了李郎中送來的幾味藥材,她不多放,怕藥味重了,喜鵲不喜。
在一家人眼巴巴的注視下,莫菲回回都喝藥與喝湯都表現得十分開心。
比起十幾年的食物之濁,一碗湯實在是微不足道。她想。
王家二房時時飄出濃濃地中藥味,賴娃娘拿來了八個笨雞蛋說是給可憐的喜鵲補補身子。這天氣,雞早都不下蛋了,這笨雞蛋是她秋天時存下來的。
藥吃下去后幾天,莫菲不僅流清涕更兇,還加上了鬧肚子,一天下來拉了個七八回才罷休。
她拉得有些精疲力盡。但卻隱隱感覺身體很舒坦,說明這是好的,這是在排濁重之氣呀,李郎中有兩把刷子啊。她的辦法是修士之法,忌口加菘菜那一絲靈氣,端得漫長而痛苦,但李郎中的方子卻是有攻又有養,速度快多了,這藥對治她的身體,李郎中了不得!而藥材的暴虐之氣有了水煮菘菜,基本被蘊化了。她開心的笑起來。
趙氏又急慌慌地去找李郎中,莫菲攔也攔不住。
李郎中號脈后道:“無礙,這是正常的,附子是陽藥本就會使人便溏,我把量減減就是。”
“別減,李郎中,別減,你的方子很好,我拉得很舒服。”莫菲急切道。
趙氏難堪地看向李郎中。
李郎中卻興高彩烈地問道:“喜鵲,你覺得拉得舒服?對的,沒錯的,肯定是拉得舒服的!只有你感覺到了,喜鵲你要是能忍就太好了,你繼續吃這個方子,半月后我再給你加量。”
莫菲高興點頭。
趙氏無語地看著兩人開始興奮地熱聊起來。
幾句后李郎中有些欲言又止,莫菲領會,用文言文細致的表達了她拉肚子與流清涕的感受。李郎中聽得眼中發亮,拿出紙筆在一邊書桌上小心記下。
一直到走的時候,李郎中還滿臉異彩,對趙氏鞠了一躬說道:“趙大妹子你太了不得了,竟有這樣的學識,我先前只當你只是識字呢,沒成想竟然眼拙了。”
又道:“你家喜鵲丫頭冰雪聰明,被你教得太好了,她這個的寒癥我包了,我一定會把她治好,放心放心,趙大妹子,莫再同之前那么客氣,跟我提付錢之事。能為你家喜鵲看病,是我的福,喜鵲這樣的病人,太難得了。”
趙氏已搞不懂了,客氣拒絕。
李郎中又恭敬道:“趙大妹子的學識與人品令人欽佩,就這樣定了,我每五日來看診。”
李郎中曾是個讀書人,十六歲童試時,他考了三場后聽說寡母病重,便棄考歸家,床前床后伺疾,但他的寡母仍是去了。但從此后,他棄科舉之路,買來大量醫書典籍開始苦心鉆研,還真叫他自學成材。多少媒婆來為他提親,都被拒了,聲稱若不在醫界小有所成,絕不成家。二十年下來,他過硬的醫術及仁慈與他李姓的榮耀隱有比肩之勢。
李姓,曾是跨橋村的最大姓氏,李郎中的高是李姓家族的最后一任族長,那時是亂世,米價瘋漲,又兩年連旱,大家紛紛逃荒,最后回歸之數不足十中之一。如今跨橋村外姓比李姓多,也棄了祠堂建了村廟,村里只有外姓的村長而沒有了李姓族長。但李家的百年宗祠仍是被人仰望之地。每三年村里僅有的不足十戶的李姓后代,出會出些錢稍稍修葺一下。
李郎中對二房曾幾次暗中相幫,趙氏心知肚明。他此言一出,只覺萬分尷尬,忙叫永明將他送出門。
當天,趙氏就讓永亮去鎮上買了一個精致的紅漆馬桶,放到莫菲屋里,這樣可不用上茅坑拉肚子了,天寒地凍的,茅坑冷得像冰窖啊。
莫菲的屋里開始日夜充斥著一股臭味。
她管不了許多,她太怕冷了,每夜睡時還把小吃貨放在她的脖子上,為她暖脖子。
此時,大房一家很高興,因為二房的喜鵲得了富貴病。寒癥不就是有錢人家的富貴病嗎?
看那賤丫頭又黑又瘦的樣子,據說她用的是頂頂上好的珍珠面脂,比菊花用的還好。哈,就那張臉,涂滿珍珠都是黑拉拉的窮酸樣,算計走了大房十兩銀子,就得了這富貴病,報應啊。永明永亮不是會打鐵掙錢嗎,把掙到的錢全給這藥罐子敗掉吧。
聽說賤丫頭每日里湯藥不斷,還特別好吃菘菜,一天最少要吃掉一顆半。趙氏那賤婦也依著她,滿村打了招呼要買菘菜。賤丫頭就賤,吃菘菜的命還得富貴命,笑死人了。
切,二房一家就是天生的窮命,想攢錢,等下輩子下下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