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陳湘如道:“我現在不僅要對得住逝者,更要對得住活者,對得住陳家大院的后嗣子孫,分支、遷墳是件有利活者之事。”
她冷笑,全都是果決,陳氏族人無情無義,她為什么要再對他們好,就算是為了兩個弟弟,也必須分支。。
五老太太無語,任何話在陳湘如的面前都顯得多余了。
陳相貴得到了消息,帶著小廝過來。
他人剛進花廳,五老太太就道:“相貴,勸勸你大姐,她說要分支,還要回城南陳家莊遷走你們曾祖父到父親的墳墓……”
陳相貴神色無波無驚,只是問:“大姐,你確定了?”
“分支已定,只是……遷墳的事我還想與你商議。”
“哦”他依舊淡然,“曾祖父就不必遷了,把祖父、祖母、父親、母親的遷過去就行,一定要選塊風水寶地。曾祖父還有幾個庶出后嗣子孫留在城南陳家莊,我們得給他們祭祖留個方便。”
陳湘如微微點頭,“這事就交給三弟了,著人在我名下的陪嫁莊子、你名下的莊子里挑選,哪里好,就把哪里定為新陳家莊。”
陳相貴非但沒阻止,反而提出了自己的意見,更是支持陳湘如的決定。
五老太太道:“你……你們真是太不孝了!”
陳湘如帶著譏諷地看著五老太太,“五老太太到底打著什么主意,真是為了陳家大院么?又或是心存私心,害怕陳家大院解脫陳氏族人那個大包袱就會落到你們一家身上,所以才能阻止的?
說真的,你怎么想的,我陳氏根本不在乎。五老太太的兒子這次消息可真靈通,一聽說陳家大院也趕去瞧熱鬧?他在這次事中扮演什么角色,又做了哪些?以五老太太的精明不會不知道。
這一次,我們姐弟沒有拿他下獄,是給你面子。勞五老太太告訴他一聲:往后好自為之。”
五老太太自從年輕守寡,在族里受人敬重,沒曾想到,陳湘如根本就沒將她放在眼里。
她活了大半輩子,何曾受到過這等奚落。
說陳湘如不孝?
她只是嫁出閣的女兒家。
想勸陳相貴,可他不是陳家大院的掌家人。
陳相富是當家人,可陳相富被人傷害,現下正在氣頭上,找陳相富說話,只會是自討羞辱。
五太太憤然道:“既如此,陳大小姐就當我沒來過。”落音,她拂袖而去。
陳湘如心情舒暢,早前的郁悶輕淺了幾分。
“三弟,謝謝你站在我這邊,說真的,要是你不同意,我還真……”
“大姐,說到遷墳,我還真發現了一處好地方,是在大姐名下的陪嫁莊子上。”
若是旁人說這話,許會懷疑陳相貴想要陳湘如的那處莊子,但陳湘如不會這樣懷疑,其他幾人也不會。
“哦!”她面露異色。
陳相貴輕聲道:“早前,三舅來我們府里住了幾日,我陪他游玩江寧時,到了東河鎮鯉魚灣一帶,他指著大姐的莊子道‘那里是塊風水寶地’,我相信三舅的話,三舅博覽群書,也曾研讀過《周易》八卦等術。
明兒,我就尋人去那里相看。
那處莊子是八百畝的,大姐,我有我名下的田莊與你換吧。”
當時,趙三舅對他說:“你站在這兒細瞧,可瞧出什么了?”那日風光正好,陳相貴一臉迷茫地問:“什么?”趙三舅呢喃著道:“你看那入口處像不像一只鳳頭,而后面那些樹林、山莊都像是鳳凰的身子、尾巴。”
鳳頭?當時陳相貴定定地看著,記得風水書上有說過,父祖之墳若葬鳳頭,便出皇后;若葬鳳尾,后嗣子孫無論男女個個富貴。
趙三舅問:“那葬于鳳尾處的墳地是什么人家?”
陳相貴一陣驚愕,道:“聽家里的老仆說過,鳳尾處是興國公周家。”
那一刻,他驚然發現,周家可出了位周淑妃,再往前那也是富貴人家,家里的女兒無論嫡庶個個皆嫁富貴人家。
那一刻,陳相貴就記下了趙三舅的話。
今兒,陳湘如說分支,又說要遷父祖墳墓的事,陳相貴立馬就應了。
“好了,自家姐弟不說這些,你看上那兒,我很高興,要是定下來了,我把那處田莊給你。
二弟那兒,你抽空過去看看他、安慰他幾句,李老郎中說宮里的薛太醫許能接好手筋,我想讓他去京城,你幫我勸勸他。”
陳相貴坐了一陣,便回藏書閣繼續讀書,主要是查關于風水的書籍,早前他看不懂,但趙三舅教過他一些,有了基礎倒能看懂。
陳湘如去桂堂里瞧過陳相富幾回。
陳相富不大說話,目光也不如從前靈活,更多的時候是癡癡呆呆地看著院子里發呆。
“大姐。”他說,“我聽芳兒說了,白蓮她……其實是喜歡我的,她入斂的時候,你還把母親留下的雞血玉鐲子戴在她手上……”
陳湘如溫和地笑,帶著悲傷,“等我們分支之后,你若想給白蓮平妻的名分,我也贊同。”
他的大姐,竟是這樣的知書達理。
白蓮一生的愿望,便是嫁他為妻。
她雖沒了,他還是想替白蓮做些事,哪怕是在她死后娶她為妻,給她一個平妻的名分。
陳湘如常想,如果不是她把白蓮留在陳家大院,倘若她把白蓮安頓在田莊,或是旁處那兒,又或是把白蓮送到范陽去,是不是白蓮就不用死了。
那樣一個美麗的女子,那樣一個溫婉而柔和的女子,卻死得那樣的凄慘。
她希望能成全白蓮。
“我離開的時候就想,等我回來,許就能替你和白蓮操辦婚事。”陳湘如頓了一下,“二弟,要是白蓮活著,她一定會勸你去京城治傷,你去京城吧!”
陳相富垂首,昨兒陳相貴過來就勸過他,可他不想離開,雙手殘了,他反而想得更多了,也能坐下來看書了,不像以前,片刻也待不住。
“二弟,你的手越早治療越好,答應我,去京城療傷,我讓芳兒、裴勇等人陪你一起去,你一定會和以前一樣。”
“好了又如何?白蓮已經不在了,可我卻活著……”
在知道白蓮不在的那刻,他是希望自己一起死去的吧。
他活著,卻因他害死了白蓮,拖累了長姐。
他愧疚,他怨怪自己,他甚至恨上了自己不爭氣。
“二弟……”
“別說了,我不會去京城的,我就在江寧,就在這兒。”
偏廂房里,陳湘娟聽到陳湘如的聲音,拼命地拍打著窗戶:“大姐!大姐,我知道錯了,我好口渴,給我一碗水喝。”
陳相富驀地轉身,冷喝道:“閉嘴!”
陳湘娟顫了一下,幾天了,陳相富用昔日她使過的法子來對付她,也不給她水喝,也折磨著她,將她的頭發系在屋梁,將她綁在椅子上,不讓她睡覺還說這是“懸梁刺股”,她一打瞌睡就會扯疼頭發。
陳湘如冷漠地掃過,“他們還沒寫借契?”
“寫了。”
真是無趣得很,他不過用釵子扎了他們的手,馬慶和陳湘娟就嚇得都寫了,一人寫了一張五萬兩銀子的借契。
“差不多就把人放了,你若想把他們變得一無所有,這也不是辦不到的。我都想好了,既然陳湘娟、陳相富如此狠毒,就把他們過繼到七叔陳將宜的名下,說他們是十堂叔的庶出子女。七叔的父親是曾祖父的庶子,到時候我們給七叔一些好處,他一定不會反對的,過繼他名下,也只是占個名兒,讓這對姐弟與我陳家大院再無關聯。”
陳將宜與陳將生一樣,算起來也算是與陳湘如血脈最親的族人,陳將生很壞,但這陳將宜倒還算本分規矩。
這樣一來,他們就算再謀劃陳家的家業,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順。
陳湘如似在這一夕變故后,變得更善于應用,也許險些失去,讓她明白了自己的善良許會害死最看重的親人。
陳相富卻第一次想陳湘如這么做的用意,分明就是要替他們兄弟掃清障礙。
“二弟,去京城治傷,好么?”
陳相富冷笑著,“我有什么資格要求幸福快樂地活下去?白蓮死了,在她被人欺辱的時候,我護不了她……反而是我拖累了她。”
慕容大嫂與綠菱從外頭進來,一聽到這話,只覺得怒火亂竄,“鳴弟妹,你出去,我與陳二爺說幾句話。”
這些天,她看到了陳湘如的苦,道不出的心疼。
每一天夜里,陳湘如想到陳相富被挑斷手筋,雙手雖還在,拿筷子都握不住,就連吃飯也要人喂,燙了、冷了、慢了、快了……全都不便,家里雖有下人服侍,哪有自己吃方便。
陳相富神色淡淡,被綁、白蓮死、被挑手筋……他不再早前那個快樂的皮猴陳相富,而是現在這個充滿著怨恨,甚至有些求死的少年,雖然還活著,可他已經變得陌生。不再笑,不再跳,整日拉著一張臉,動不動就發一通脾氣,天天摔幾個瓷瓶、碗碟,又或是把哪個不順眼的小廝抓過來腳踹一翻。
陳湘如疑惑地看著慕容大嫂。
慕容大嫂與綠菱道:“扶夫人回周宅歇著。”
綠菱應聲“是”。
“陳相富,經歷了這么多事,你還不懂事?你非得這樣折磨你的大姐才甘心?”
這一嗓子聲音很大,蓄滿了憤怒。
陳湘如愣了一下。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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