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
照亮靈隱縣的火把偶爾迸發出火星墜落在雪,像是一柄利劍刺進人的血肉之般瞬間延深。
只是火星的生命力極其短暫,在爆發出短暫的光芒后便迅速消失,留下的只有雪地細微不可察覺的小洞。就像是利劍刺入血肉后留下的傷口,可是傷口并沒有涌出血液。
靈隱縣此時的確有雪無血!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很快就要見血,所以格外緊張的握緊了手武器,更為緊張的看向了被荒人淹沒的小和尚。
法義小和尚的所作所為,用張小刀的話說叫做‘這是猴派來的逗比’,但他的確不希望逗比小和尚發生什么事情。
所以,在大荒人高舉著手長刀沖進靈隱縣時,張小刀再一次喊道:“和尚回來!”
但顯然這句話沒有任何作用,不會任何攻擊手段的法義小和尚正被大荒勇士巴達牽著鼻走,已經不是說退就能退的問題。
荒人首領巴日掠過小和尚后,手長刀猛然氣貫而出,一道無形的波浪在冰冷的空氣蕩漾開來。
縣頭的鐵匠鋪與一間雜院瞬間土崩瓦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連根拔起,最后落在雪地上變為了一地廢墟。
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巴日敲山震虎的手段以絕對的效果讓每一名靈隱縣民團成員不得不在心暗自衡量。
而衡量出的結果也極為簡單,除了縣里的民團首領趙烈以及那位殺豬的胖之外,沒有人可以靠近巴日,更不可能去戰勝他。
這個結果讓張小刀的劍眉簇的更深,眉宇間已經有了‘川’字的雛形,王大牛卻在此時道:“走吧,小刀!”
江秋下意識的覺得現在不是出去的好時機,便道:“你們要去做什么?”
兩人異口同聲的說道:“打獵。”看似極為平常的話語間卻透露著一股冷冽勁兒。
江秋剛看著兩人跳下了房檐,轉過頭來便看到了在荒人進入靈隱縣之后的第一道血!
這道鮮血在這雪白的世界看起來妖艷詭異,在半空墜地后平鋪在雪地之上就像是一匹上好的大紅綢緞。
這大紅綢緞出自靈隱縣的獵人。
獵人的胸口皮甲盡碎,整個人嵌入了土坯房的廢墟之,竟是連一個回合都沒有擋住。
早就潛藏在角落的獵人們成群結隊的出現在明亮的街道之,他們知道打獵盛宴拉開了序幕,慘烈的巷戰也終于在這道鮮血下吹響了號角!
而成群結隊則是因為三人為一組是靈隱縣獵戶的習慣。他們常常以這種方式進入深山野林,默契不必多說,三人之間的功能性劃分的也極為清楚。
在張小刀這一隊,劉亦晨是三人的‘暗’負責伺機偷襲,給予敵人致命一擊。
張小刀是‘弓’負責遠程殺傷,同時起到崗哨的作用,是三人團隊的大腦。
王大牛是‘纏’在需要對手近戰纏斗,用近戰悍勇糾纏,給予另外兩人致命一擊的機會。
三人出入山野打獵多年,熟練到了極致。只是一個動作,三人便互相明白其意圖。
此時,三人聚首,張小刀打出了一個手勢,正欲尋找目標,便聽到一聲:“小刀。”
張小刀回過頭來,發現不遠處張安帶著一張笑臉仍過來了一把刀,重復了句:“小刀。”
張小刀接過了套著牛皮套的那把供奉在家的殺豬刀,明白第一句小刀是叫自己,第二句則叫自己接住這把家傳寶刀。
在張小刀接過殺豬刀之后,父倆齊刷刷的露出了一口白牙,然后張安轉身以極為與體形不和諧的靈敏身法消失在了小巷之。
張小刀目送張安走后,輕聲道:“小心為上!”
王大牛與劉亦晨重重的點了點頭,耳邊卻已然盡是廝殺之聲,血液不自覺的在體內開始沸騰,燃燒!
大荒人善于用刀。
曾幾何時,大刀客均出自大荒,這群人被世人貫以‘荒刀’之名,不僅撐起了大荒的脊梁,也讓當時的大周與西域頗為忌憚。
后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荒刀客漸漸隱匿于世,但大荒人崇刀的情結卻已在血脈之根深蒂固。
而這種根深蒂固,造就了荒人用刀仿佛是本能,根本不用經過后天學習,歲娃娃舞刀,常出羚羊掛角似的絕妙招式。
而成年荒人則大多擁有自己的刀路!
刀路雖因人而異,但荒人耍刀卻渾然天成。
自然而然,靈隱縣的獵人在經過半柱香的巷戰后吃到了苦果,荒人的刀有些人嗜血悍勇,有些人磅礴凜然,有些則陰柔軟綿!
街巷已經隨處可見鮮血淋漓,殘肢斷骸。荒人用手刀告訴獵人們,‘你們才是獵物!’。
忽的,冷冽的寒風呼嘯而來,吹的人們臉蛋通紅,吹的人們心發寒。
冬日客棧前,也就是張小刀與法義結識的名為‘縱’的街道之,一名荒人正與王大牛纏斗!
王大牛天生力大,比之荒人也并不遜色,但在元氣上自然差了些,
而荒人則久經跋涉,饑腸轆轆,除了心的那股勁腹沒有多少食物支撐他進行殊死搏斗。
也因此,兩人的纏斗看似半斤八兩。
可這位荒人知道,在張小刀一箭射他的手腕他的刀脫手落地后,他便陷入了徹底的被動之。
面前除了王大牛的纏斗,劉亦晨游走在兩人的戰團之外,似乎準備著發起致命一擊。
張小刀站在房檐上瞇著眼睛觀察四周的情況,背后的五彩箭羽時不時的射出一箭,顯然已經認定這邊的荒人必死無疑!
“噗!”的一聲輕響后,緊隨而至的又是這種聲音,卻是數聲!
已經被扎成馬蜂窩的荒人不堪倒地,一臉血水的劉亦晨用力的眨著眼睛,似乎剛才有血崩進了眼眶,他正在試圖用眼淚解除這種不適。
王大牛沒有理會劉亦晨,拖著還剩最后一口氣的荒人走出了三步,然后將他的腦袋與冬日客棧的石階狠狠碰撞!
“嘭!”的一聲,紅的白的濺了一地,王大牛沒有露出任何其他表情,一味沉默的看向了房檐上的張小刀。
張小刀在這時做出了一個下壓的手勢!
劉亦晨仿佛靈猴一般的躲進了冬日客棧,關閉了大門。
而王大牛則倒在了地面上,身上沾染的血漬與一抽一抽的身體似乎在透露著他已經奄奄一息。
兩名荒人拐出了小巷,進入了‘縱’街。
自然而然的看到了已經奄奄一息的敵人,不會拐彎的大荒人沖了上去,見王大牛艱難的蠕動,想補一刀。
而在他們接近王大牛只有不到尺時,一支冷箭‘嗖’的一聲破空而來。
大荒人并不畏懼弓箭,他們每一個人對于擋格箭矢都有自己的一套。
只是,他們不知道放冷箭的是一箭讓大荒人死七傷的土墻男人。
張小刀沒有用青翎箭,但卻用了孫箭的連箭!
‘嗖嗖嗖!’一箭比一箭力量更大的箭矢劃破了黑夜,用漆黑的箭簇沖向大荒人。
而在這時,王大牛也不再裝殘,一條粗壯的大腿猶如鋼鞭一般橫掃下三盤。
“咯吱!”一聲也在此時響起,躲在客棧的劉亦晨,雙手持匕首悍勇無比的沖了出來。
其一名荒人心一寒,明白了敵人的陷阱,此時陷入了兩難之地,卻直接擋在了自己兄弟的面前。
一箭又一箭的箭簇破空飛來,刺穿了他的胸膛,他卻在臨死前借著反震的力道將自己的兄弟送了出去。
這是大荒人的悍勇!
以至于讓剛剛進入‘縱’街的江秋與蕭輕劍有些木然的看著這一幕。
“殺了他!”張小刀對這種發生在眼前的高尚情操視若無睹,只是狠狠的喊了一聲。
蕭輕劍仍然有些木訥,但江秋已經一劍刺穿了那名剛剛被救下來的荒人胸膛。
血液在江秋拔出長劍后噴了出來,濺了一地。
蕭輕劍的臉色有些發白,江秋則對這一幕無動于衷,看著房檐上的張小刀道:“我們在盡力,但是這里沒有人能擋住荒人首領!”
張小刀沒有回話,然后站直了本來如同老頭般佝僂的身,望向了心街區。
此時的心街區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殘垣斷壁,荒人的首領用他強大的手段一路橫掃而來,所向披靡。
他雙眼赤紅,手的長刀再不斷的滴血,砸得雪地出現一連串的小坑,而身邊的獵人尸體仿佛永遠都在跟隨著他的腳步。
知氣境,張小刀知道荒人首領至少已經達到了這個段位。
而這個段位對于他來說,則是只能仰望,除了手的白玉青翎可以對他造成威脅,他沒有任何辦法,但此時他仍然不可能拉動白玉的弓弦,所以連這點威脅也排不上用場。
望著滿目瘡痍的靈隱縣,張小刀人生第一次感覺到冷兵器時代戰爭的慘烈。
那些死態各異的尸體背后都有名字,這些名下午還因為拍賣會的成功而咧開了嘴,這些名字在趙烈通知可能有荒人會來時沒有任何人退縮。
還有很多婦孺在等待著這些名字的歸來,然而,現在他們只是冰冷的尸體。
張小刀狠狠的念著‘操你媽。’。
這時小巷卻拐來一名提槍老者來到了有些空曠的心街道。
雪白的胡須,血紅的長槍。
民團團長趙烈終于持槍而來。
張小刀深吸了一口氣,明白除了趙烈之外,王大牛家的打鐵老爹,還有自家的屠夫胖也一定在這附近。
這一戰,將決定靈隱縣到底能不能堅持到三更,也決定著婦孺們能不能等來更多她們想等的人!
而彈指間后,趙烈手的長槍驟然出擊!
一點寒芒先到,隨后槍挑如龍!
靈隱縣此時有雪,也有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