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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你的意思。”舒嬈睜大眼睛，就這么保持著上身微微后仰的姿勢，“你這是在責備我嗎？”
男人的世界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說話向來簡單直接。因此舒嬈心中有疑惑，就直截了當地問了出來。
那種舒嬈所熟悉的淡淡嘲諷又回到了謝幼瓊臉上。“我可沒有責備你。我怎么敢責備你呢？”
舒嬈的驚訝又持續了兩秒，之后她上前一步握住謝幼瓊的手，語氣柔和地說：“別這樣。安茹姐的事情，肯定會水落石出的。”
就在昨天，謝幼瓊之前曾抱了不小希望的一個消息又宣告破滅，謝安茹依舊音訊全無。舒嬈以為她是為此而難過，因此便出言寬慰。
“你想多了，這事我早就習慣了。就算我真是因為姐姐的事而不高興，難道你覺得我是因為你倆都姓舒而遷怒于你嗎？”謝幼瓊說，“別管我了，我只是莫名其妙的心情不好。”
舒嬈閉了嘴，心中生出了一絲不悅，心想女孩子還真是怪得沒治。
“女士們，我們走吧。”
安德魯淘到了便宜貨，高興地對舒嬈和謝幼瓊說道。
中國制造就是物美價廉的代名詞，發掘寶藏般的逛街在繼續。這一回安德魯和謝幼瓊依舊走在前面，而舒嬈遠遠地落在了后頭。
長腿錯落，身姿迷人，絕世麗人走在阡陌般的城市街道上，像綠色芒草中一束金黃麥穗般灼然生輝。擁擠的街上只要隔著三四米，便會難以尋覓彼此身影，可一米七幾的舒嬈比街上過三成男人還要高，根本不虞視線被阻擋。
越過匆忙攢動的人頭，舒嬈看見謝幼瓊那謎一般的身影。她正仰著頭跟安德魯說著什么，神色自然得好似方才什么都沒發生。
“謝小姐似乎對你有不滿。”
科林伍德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低聲說道。虧他那高不可攀的個子，分心的舒嬈竟沒注意到他在何時靠近。
舒嬈曾在葉倩文的訂婚禮上見識過他那西方人的禮貌，連稱贊美貌都要借由衣服合身委婉表達。可看他現在的表現，似乎并未理解“隱私”二字。
“她所說的不過是這個國家大多數人對少部分人都會有的情緒。”舒嬈若無其事般地說，“貧窮厭惡富貴，秩序憎恨特權，放在哪里都一樣，不是嗎？”
“你父親的身份給你帶來了很多不便。”科林伍德笑著說。
“如果不想交心，什么不便都不會有。”舒嬈說著，邁動長腿追上了兩人。
她早就猜到，謝幼瓊的家庭除了復雜的婚姻關系外，還有著不愿對她傾訴的難言之隱；謝幼瓊對她的喜歡之中，還夾雜著厭惡和疑慮。這種猜測她曾在謝安茹多次的刻意沉默中讀出，如今結合謝幼瓊多次的反常舉動以及在水南時她對待馬小毅的態度，舒嬈更是近乎百分之百確定了。
想憎恨便憎恨吧，這又不是我的錯，舒嬈心想。攀上一個身居高位的“父親”，本就不是她渴望的。
等回去就收拾東西離開，到366大街去。她暗道。
自民路舒嬈曾來過多次，因為宋銀琳喜歡攝影，在來到鵬城最初的那段時間，兩人時常來這兒逛攝影器材市場。從3C數碼配件到水貨市場，從地鐵商城到駐守黃金鋪面的品牌旗艦店，這里處處都留下過兩人的身影。時至今日，觸景再也不會生情；曾經情愫縈繞的，不觸也會撓心。
不知誰家店面里響起一陣吉它弦輕拔的咚咚聲響，音箱中如水般流泄出逃跑計劃的《夜空中最亮的星》：
“我寧愿所有痛苦都留在心里，
也不愿忘記你的眼睛。
給我再去相信的勇氣，
越過謊言去擁抱你
一首好幾年前的流行歌曲，驀然將舒嬈的思緒拉回三年之前。新奇而陌生的城市，病弱身體之下潛藏的躁動靈魂；366大街上兩人的小小居所，疲累而又幸福的平凡生活。這一切仿佛一條可以永遠跟隨永無盡頭的射線。猝然之間光陰彈指過，宋銀琳拋下一句“假如我就這么出國，我們也就只能這樣了”，轉身消失于鵬城機場。世界崩塌又重組。
“那些我們曾經看上去幼稚的事情，其實自己做來并無分別。”
舒嬈喃喃著這句話，忽然轉身脫離人潮，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舒小姐，舒小姐！你去哪里？”
科林伍德在身后揮著手喊道。安德魯和刻意不理會她的謝幼瓊也看向了這頭。
舒嬈沒有回話，也沒有停下腳步。德國人追了過來，有些擔心地說：“舒小姐，你怎么了？”因為著急，他用的是英語。
舒嬈依舊沒有回答。她知道自己有點失態了，可正因為如此，她更不想說話。
終于謝幼瓊也跑了過來，對她說道：“舒嬈，你這是什么意思？大小姐脾氣犯了嗎？”
她本意是想道歉，可不知道為什么，看見舒嬈那張精致完美的臉蛋，以及她身上那件曾被她隨意塞在背包里的、常人一個月工資也不一定換得來的BALENCIAGA，謝幼瓊一股熱氣直沖腦門，話到嘴邊就變了樣兒。
“不，我累了。”舒嬈輕聲說。
謝幼瓊的眼神有所緩和，愧疚趁她松懈之機，像泄露的高壓液氮般沖破她的心防。謝幼瓊為自己的無理取鬧和刻薄而吃驚，可卻拉不下面子來即時道歉。
“我這是怎么了……”謝幼瓊停下腳步，看著舒嬈離去，轉眼消失于地鐵入口。
“嘿，咱們走吧！”英國人在遠處喚道。
安德魯的沒心沒肺讓謝幼瓊覺得厭煩，可想到尋找姐姐的消息還需要大筆的資金，她還是強捺不耐，轉身走了回去。
赫爾曼•科林伍德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直到安德魯再三催促，才回魂似的抬起頭來。
他側過腦袋看了看舒嬈消失的地鐵站，一種略感缺憾的復雜神色在他眼中一閃而沒。這眼神跟他頭一回在訂婚宴上見到舒嬈時的表達的欣喜，似乎有著同樣強烈而卻截然相反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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