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士們好!”
“殿下萬歲!”
“將士們辛苦了!”
“為中華盡忠!!”
朱寬肅騎在白馬上,看著東長安街兩側的閱兵將士激動的嗓子直發抖,但士兵的臺詞早就安排好了,是以他這邊一開口,路邊的方隊就按之前的設定答話,絲毫不亂。晨間的細雪飄浮的東長安街上,士兵發自肺腑的吶喊,將空中瓢著的細雪吹走,零落在平坦如砥的水泥路面上;而朱寬肅,看著整齊如棋格子的隊列,聽著飽含殺氣的呼喊,已不再是嗓子發抖,而全是每一個細胞都在激動、都想爆炸。
“將士們辛苦了!”按照劇本,在徒手方陣的最尾端,朱寬肅喊道。
“為中華盡忠!”出乎所有人預料,回答卻是女聲。隨著電廣播的將聲音放大,整條長安街、乃至所有聽眾都聽到這是女人,很是吃驚,唯有秋瑾等人眉開眼笑。女兵是應中華女界復興會的要求強行增加的,這使得閱兵隊伍最末的自行火炮有幾排不得不塞到了居民胡同里。楊銳對此本不遠同意,可考慮到復興軍中存在女兵的現實,以及特殊女隊的現實,不得不做︽∮了妥協。
“媽拉個巴子的,還不如喊‘干死小鼻子’!”作為閱兵嘉賓,身著戎裝的陶大勇少將在一邊嘀咕。十二年前為了打動俄國上校馬德利多夫,復興軍舉行了第一次象征意義上的閱兵,當時喊的口號陶大勇至今都記得,那就是‘大當家的好!’和‘干死小鼻子!’。十二年過去了。他每每想到那一次閱兵,血都是沸騰的。
“老陶……”第二集團軍政委徐大純笑著看了陶大勇一眼。半責怪半微笑。中日奇跡般的和解之后,在直隸之戰中被強行解除十幾天指揮權的陶大勇對日本人還是怨恨的很。“你看看你,勛章掛那么多,還放不下一個日本。”
從復興軍組建前的通化保衛戰勛章,到直隸大捷勛章,凡是大戰,陶大勇一場也沒有拉下,左邊的胸口都要掛滿了。在徐大純的半微笑半責怪下,陶大勇倒有些不好意思。他只是一個軍人,服從命令是不消說的。但外交斡旋、國際局勢,這些他就鬧不明白了。
承天門上將軍觀禮區徐大純說笑間,東長安街上,已經行到閱兵陣列最后的朱寬肅、貝壽同幾人已經打馬回轉,那一陣陣‘為中華盡忠’的呼聲也越來越近,承天門上諸人不久便看到騎白馬的朱寬肅出現在長安街上,他在金水橋邊下馬,然后被禮部的官員迎上承天門。閱兵此時才正式開始。
整條長安街短暫的寂靜,布置在承天門一側的號角聲響起。令旗招展間,三聲炮響后,早就準備好的海陸空軍旗護衛方隊從左長安門的位置,踏著正步行來。看著那紅火的軍旗。承天門上下、對面的千步廊和長安街邊的人們都激烈的拍手。軍旗方隊是從三軍抽調的,選擇的標準不是長相和身高,而是殺人多寡。掌旗的小個子是軍中第一狙擊手向小平少校,從軍后他一共狙殺了七百六十四名敵軍官兵。為世界之最。
閱兵陣列和安排詳細很多都列在觀看閱兵須知的小冊子上,作為戰場死神。向小平是人們最關注的人,現在他也一出現,各處都爆出閃光燈。而在承天門左側使節觀禮臺上,德國參贊辛慈看了不遠的日本大使一眼,用德語對呂特道:“看來還是日本人太蠢了!”
德國和英語很多詞匯是相近的,辛慈肆無忌憚把話說的太響,以致幣原喜重郎大使轉過頭狠狠的瞪了德國人一眼,而后看著長安街上那個舉著復興軍軍旗的小個子眼睛發紅。此人狙殺七百六十四人的輝煌戰績,大部分都是在日本陸軍身上實現的,當時陸軍對狙擊戰很不適應,加上東北戰線處于山林地區,同時又是冬天,披著白色批風的復興軍狙擊手死神一般防不勝防,近九個月的戰爭中,被狙擊手打死的士兵軍官有近萬人。
因為中日之戰的影響,歐戰西線塹壕戰中也存在著狙擊戰,各國的狙擊手都想挑戰向小平的戰績,可已有防狙擊經驗的雙方軍隊都很小心,一流狙擊手的戰績難以超過三百,戰績最高的是一個德國人,宣傳中他的戰績僅為三百八十四人,和中國人差一大截。
帶著對德國的怨念,希望中日兩國永遠友好相處的幣原喜重郎甩掉不好回憶時,長安街上受檢閱的方隊已經過去了一半,在備受女子歡迎的女子方隊過去后,夾雜在軍樂聲中的刺耳鋼鐵摩擦聲傳來,這一次閱兵的真正主角,戰車部隊出現了。
和戰場運用一樣,打頭的依然是狼式戰車,不過經神武二年戰爭考驗后,復興軍戰車從炮塔到履帶都做了徹底性的變更。為了越壕,車長從原來的四點八米加長到了五點三五米,寬依然保持在二點六米,高度比一型更緊湊,降到了二點三五米,但因為整個車身加長,重量還是加了四點五三噸,戰斗總重變成十六點三五噸,幸好發動機從一百二十馬力增加到一百六十馬力,其速度仍然可保持在二十五公里以上。
戰車更重了,火力也從之前的37mm變成了57mm,因為成員為五人,是以機槍數量也增加了無線電員的一挺,變成三挺7.92mm機槍;而裝甲,雖然未遇到反坦克炮,但這一次改進中,狼式前部裝甲還是增至20mm,側面則為10mm。
各種參數的提升確實使狼式二型戰車的性能全面壓倒一型,但比參數更重要則是兩人炮塔改為三人炮塔、更成熟的懸掛系統和傳動系統,最重要的是每車都配備了無線電系統,作戰效能成倍上漲。不過這也使使戰車的造價翻了倍,每輛成本三萬八千華元。
狼式從一型改變到二型。輕型的豺式一樣從一型升級到了二型。它仿佛是狼式的縮水版,長度只有四點八米。寬為二點一米,高度因為裝的是20mm機關炮,不超過兩米;裝甲只有816mm,所以重量僅為八點四噸,在八十馬力柴油發動機的驅動下,速度和狼式相當。
寬達四十米的長安街上忽然出現一排迷彩鋼鐵怪物,圍觀的群眾和承天門上下的看客都嚇了一跳。外行的立馬說這東西叫水柜,去年就在歐洲戰場上出現過,想不到我大中華也有此等利器;內行的則是外國使節這一圈。以及承天門右側軍隊這些人。各國使節和外交武官恨不得馬上沖下承天門,在近處好好看一看中國坦克,只是這太失體面了,英國人、法國人還有美國人只將靴子挪了挪,并未下到長安街;而早知中國有坦克的德國人呂特老神在在,唯有他旁邊的參贊辛慈眼珠子直轉,想著是不是能買上一輛兩輛,送回國去。
早知自己部隊出場必會引起轟動的王世謙少將此時正立在戰車部隊前排的一輛前導車上,并未因為左側千步廊參觀人群的騷動有所反應。鋼柱般聳立的他。待過了預備線后,他只大喝了一聲:“向——右看!敬禮!”轉首看向了承天門。
轟隆隆的中國坦克開到承天門下,承天門上心懷各異的洋人終于看清了它的全貌:兩側拖拉機式的履帶,方形車身。半圓形炮塔和前伸的炮管,這看起來實在是太……
細看過中國坦克,使節人群中有人發出了微微墟聲——在歐洲戰場。塹壕、反坦克壕越來越寬,最先設計的小游民坦克車長就有七點二十四米。到馬克1型為了加強越壕能力,車長更是超過八米。中國人坦克的目測長度似乎比不加轉向輪的小游民還短一些,這種坦克要是放到歐洲戰場,一定會陷在塹壕里無法動彈。
雖然坦克的長度很不合格,但車頂炮塔、炮塔門以及六對大負重輪設計,還是讓英**情六處的蓋溫特上校和法國的駐華武官德斯曼萊特中校若有所得。和英法國現有坦克相比,中國人的坦克更為簡潔明快,而且看其運動根本不似自家坦克那么吃力;再想到中國本來就是世界拖拉機生產大國,英法的坦克底盤還是用中國拖拉機底盤改的,只覺得中國坦克在結構上或許確有過人之處。
很快的,英國代理公使麻穆勒當場就向謝纘泰提出參觀并準許購買中國坦克的要求,早就知道英國人會有此提議的謝纘泰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說這件事情要明日再談。英國人開了口,德國人呂特則直接湊到楊銳那邊開口要購買中國坦克,此時站的有點累的楊銳對此一笑,說道:“呂特先生,德國戰車應該在設計了,如果不能大批量購買中國戰車,那么了解其設計并不能給德國帶來什么好處,現在要的是馬上生產出坦克,而不是修改設計。”
楊銳的建議讓呂特一愣,他根本沒想到事情的結果會是這樣,他有些不明了的問道:“確實是這樣嗎?”
“一定是這樣。”楊銳點頭,此時他身邊并沒有外人,便更細致的說道,“其實我國早在開戰前就已經提供過樣車給貴國,但是貴國到現在都沒有生產出一款戰車,這根本不是設計或者技術問題,而是貴國的指揮官根本就不重視戰車。”
復興軍和德國總參謀部的技術交流外交部這些人并不知曉,聽楊銳說歐戰前中國就向德國提供了樣車,呂特倒不再追究購車問題,而是請求道:“閣下,那是否能請求貴國不要將戰車或技術銷售轉讓給協約國。如果真沒有辦法,那是否能拖延一些時間?”
以飛機為例,中德技術共享后,不到半年就銷售給了英法俄三國,這種商業上的事情確實難以阻攔,坦克雖然還未完全體現其戰術價值,但看到承天門下滾滾車流,呂特還是擔心這種鋼鐵怪物真的能成為致命武器。
聽完呂特的請求,楊銳不做思考便道:“呂特先生,復興軍今天已經發動對俄中亞部隊的進攻;在中俄兩國有默契的休戰情況下。我國此舉一定會背負外交壓力,所以……”聽聞中國人開始在西域省反攻。呂特喜上眉梢,不過楊銳后面的話卻讓他的心懸了起來。只聽楊銳道:“所以,在外交壓力下,我國將不得不做出一些自保措施,比如,我國不得不銷售一些戰車給協約國,再比如,我們不得不將我國控制的二十萬俄軍戰俘交給協約國,再比如,他們缺少工人。我也不得不適當性的答應協約國的請求……”
聽著楊銳一個一個‘比如’,呂特的心都涼了,他牙齒有些打抖,面色也很不好,過了好一會才鼓起勇氣問道:“楊,你會對我們宣戰嗎?”
“我不知道。”看著德國人期盼的目光,楊銳有些無奈,但很多事情有不得不坦誠相告。“呂特先生,就我個人而言。我絕對不想對貴國宣戰,但,如果稽疑院的議員們,甚至是我的戰友們都認為向你們宣戰才最為符合我國利益。那我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對你們宣戰,二是我這個親德份子被他們趕下臺。然后他們重新選一個人上來,再對貴國宣戰……”
“可…可……。可你是中國的英雄,農會、會員們、還有軍隊。”想到軍隊呂特似乎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還有軍隊,都聽你的,他們不可能會把你趕下臺,這是背叛!”
“只要我錯了,那么他們未必會聽我的,這是復興會的傳統。”楊銳真誠的搖頭,“還有,如果對你們宣戰符合我國利益,那么這就不是他們背叛了我,而是我背叛了這個國家!”
楊銳的話讓一根筋的德國人發懵,即便外面氣溫只有三度,且被寒風吹著,呂特額頭上的汗珠還是一顆顆爆了出來。德皇任命他為中國使節,最高要求就是鼓動中國加入同盟國,現在這個希望已完全破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止越來越親近協約國的中國不要對德國宣戰。之前他認為這絕對沒有問題,可他之前的依仗此時卻在承天門上被寒冷的北風刮的一干二凈,只想道:如果中國也對德國宣戰了,那德國還有希望嗎?
“呂特先生,請恕我直言,”楊銳看著發傻的德國人并沒有什么憐憫,他道,“有一個好消息要祝賀貴國,那便是俄國很快就要崩潰了。就在今天,彼得堡爆發了**,市民對戰爭很不滿意,不但要求沙皇放棄權利,還有很多人要求退出戰爭。”
彼得堡的局勢這一個月來持續在惡化,對此呂特是深知的,此時元氣大傷的他有氣無力的說道:“楊,因為得不到面包而抗議,這在任何一個參戰國中都是很普遍的行為,除了美國。”
“不,不。”楊銳搖頭,“想想十二年前的日俄戰爭吧。那個時候俄國也發生了大規模的罷工和暴動,結果是什么?結果是俄國人不得不退出了戰爭。俄國現在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如果再強行戰爭,那么他最終將發生革命,這就是的德國的機會。”
楊銳說完呂特細細的在思考,明白他心思的楊銳再道:“不要再去想和談了,戰爭到了這個時候,已經完全沒有和談的可能。貴國如果真的投降,只會面臨迦太基式的和平,所以,戰爭唯一的機會就在俄國退出戰爭,而美國未全力投入戰爭這個空擋……”
十多年的交情讓呂特對楊銳的判斷很是信任,他判斷俄國最終會退出戰爭,呂特終于恢復了些元氣,在他說到空擋的時候,飛快的插言道:“借這個空擋打垮英法兩國嗎?”
“不,不是的。”楊銳搖頭道,“希望并不在進攻身上,而是防守。如果進攻,那么德國的元氣將會更快消耗掉——多年的戰爭經驗,防守將比進攻更有利已經成為常識,只有借這個空擋休養生息、收縮防線、加強防御工事、增加糧食生產,貴國才能守住整個1918年。也只有守住更長的時間、給協約國更大的傷害,他們才會給貴國一個較為公平的協議。戰爭,此時已是看誰能對自己更殘忍了。”
得益于數倍于歷史的合成氨產量、更有利的戰況,以及借鑒至中國的嚴厲物資管制,德國的情況要比歷史上好上不少,最少炮彈和糧食供應要好上一些。只是這點對呂特和德國總參謀部毫無觸動,他們依然面對著匱乏的物資和食物。聽聞楊銳要求德軍放棄進攻、收縮防線,呂特下意思的搖頭道:“皇帝陛下是不會接受的!”
“皇帝如果不接受,那么他不但會被趕下皇位,貴國人民也會遭受痛苦的劫難。貴國已經失去勝利的可能,甚至失去和談的可能。如果不能給協約國予難以接受的傷亡和代價,那么貴國將被戰勝者徹底踩在腳底下。”楊銳道,神色間居然有些痛心疾首。
“皇帝陛下如果同意,那么他將會被人民趕下皇位,”呂特臉上也全是痛苦,“而且即使他同意了,總參謀部也未必會執行這個計劃。他們會認為應該在美**隊大舉到來之前,徹底打敗英法兩國,以獲得最終勝利。”
“這不可能!”楊銳的聲音有些大,恰好此時第一排飛機從長安街上低空掠過,發動機的聲音把一切聲音都給掩蓋住了,呂特只能從他的口型上判斷他在完全否定。
第一排飛機飛過,楊銳趁著間隙說道:“進攻只會讓貴國失敗的更快,當無法打破協約國的塹壕時,士兵們和貴國人民將會徹底失望,一旦失望,那投降將是遲早的事情,其結果是不言而喻的。只有趁這個空擋休養生息、并且頑強的擊碎敵人的進攻,一次又一次,讓他們陷入曠日持久的戰爭中無法自拔、損失慘重,那么貴國才有一線希望,才能獲得一個較為體面的和約,再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呂特先生,我可以和你,以及貴國皇帝打兩個賭。第一個就是,俄國將在今年退出戰爭。”楊銳笑道,“第二個賭便是,如果貴國選擇進攻,那么貴國熬不過1918年冬天。”
“那賭注是什么?”沒想到楊銳居然會打賭,呂特追問道。
“第一個賭局如果我贏了,那我就有向貴國宣戰的權利。當然,這只是在道義上,我不想以后你們指責我。”楊銳還是笑:“并且宣戰也要看情況,如果貴國不收縮防線,并以守促和,那么我國將對貴國宣戰。注意,復興軍的動員、運輸、以及在法國大陸的集結適應,都需要很長時間,我可以肯定,等復興軍做好進攻準備時,戰爭基本已經結束了,所以復興軍參戰與否對戰局毫無影響。”
“這怎么可能?”呂特看著楊銳的笑臉,只覺得懸乎。
“而如果貴國收縮防線,以守促和,那么我將說服常委會和稽疑院,不對貴國宣戰。”楊銳道。“呂特先生,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呂特晃了晃腦袋,下意思的說道。
“如果貴國在俄國退出戰爭后,選擇進攻,那么因為戰爭很快就會結束,我國即使宣戰,也不會和貴國陸軍真正交戰,所以宣戰只是名義上的,而且中國還能成為名義上的戰勝國,這對戰敗后的貴國是有幫助的。”楊銳道,“而如果俄國退出戰爭后,貴**隊收縮防線、休養生息、并堅決以守促和,那么我國如果宣戰,就會與貴**隊真正交戰,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我國在這種情況下不會宣戰。說到底,我國只是名義上宣戰,好在戰后有一個戰勝國的身份,并不是真的要和貴國為敵,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經過之前的那番驚嚇,呂特的大腦現在已經當機了,楊銳說的話他句句都記得,但是到底什么意思,他半點也沒有明白,直到看完閱兵,在紫禁城就宴回使館后,他才用紙筆將楊銳的話語寫在紙上,好好想想這兩個賭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