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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寶銓說完他的判斷,又開始著重介紹滿清在北京的軍力,“禁衛軍說是要建三個鎮,但是我們觀察下來,因為嚴州圍剿和滿人軍官人數不夠,禁衛軍是緩建的,現在真實的情況是只編練了兩個鎮,只有第一鎮是滿編的,第二、第三鎮都只有一個協,和北洋新軍的編制相仿,禁衛軍每鎮戰員九千八百零五人,非戰員一千七百一十八人,全鎮共計一萬兩千五百二十三人,兩鎮一共有兩萬六千令四十六人。另外和其他新軍不同的是,禁衛軍裝備了十八門150mm克虜伯榴彈炮,按照那些黃帶子的說法,這種火炮一門頂普通的火炮十門,但到底是怎么樣,還未可知。”
聽到龔寶銓說到火炮,旁邊的貝壽同插言道:“禁衛軍裝備的150mm大炮是軍情局關注的重點,此炮的性能現已查清,為克虜伯1905式重型榴彈炮,十四倍徑,炮彈重四十一公斤,內裝八點八五公斤火藥和一千三百塊十六克重的彈片,射程上,裝填九百四十五克藥包時,距離可以達到七千一百米。另外就是此炮的行進時重量達到兩千兩百六十公斤,機動性差。在歐洲需要六匹挽馬拖行,但是以中國的路況,即便禁衛軍引進歐洲挽馬,估計沒有十多匹也拖不動。”
復興軍對火炮看得很明白,即只有能隨軍機動的炮才是好炮,現在第二軍工廠仿75mm克虜伯山炮把高低射界從十五度增加到三十八度,射程增加到五千五百米之后。部隊主官就對野炮就再無太多興趣,即便是75mm野炮的炮彈比山炮重一公斤。
龔寶銓在貝壽同說完之后便接著介紹京城的其他武力,“北京之前的巡警。都歸步軍統領衙門管轄,分為左右翼和步軍五營,左右翼是專門負責內城的,步軍五營負責外城,另外還有順天府捕盜營,也分五營,除中營外。其他四營負責城郊。庚子之后,巡捕改巡警,現在步兵統領衙門名存實亡。先代之以巡警部,現在又變為民政部,巡警現在還是分為內外兩部,都設立總巡警廳。內城分為左中右三廳。外城分為左右兩廳。
我們初步統計,北京新式的巡警有五千三百六十人左右,而依然留在步兵統領衙門的,領餉的巡捕則還剩兩萬三千一百二十二人,這是賬面上的數據,按照慣例里面有很多是吃空餉的,我們大概估計這個數字應該減少到一萬八千余人才是合適的;還有就是順天捕盜營,本來是有九千人的。馬兵三千人,步軍三千人。守兵三千人,但是現在已經把守兵裁撤了,只余有六千人,這也是賬面上領餉的人數,實際判斷應該是在四千五百人左右。
以上加起來,人數大概有兩萬八千余人,另外還有八旗護軍營,比如護軍營、神機營、虎槍營、健銳營等等,這些營人數加起來有兩三萬人,但兵士都已經無用了,唯有圓明園護軍營和健銳營或許還能一戰,前者實際在五千人左右,后者早有五千多人,不過此營大概有一半的兵士抽調去了禁衛軍,現在大概剩三千人左右。”
前面禁衛軍兩萬六,巡警巡捕有兩萬八千人,再加上護軍營和健銳營,一共有六萬兩千余人。楊銳只在本子上把數字記下,龔寶銓則開始講北京的洋兵了。“北京的外**隊很多,各國都有,這些部隊除了駐扎在北京之外,天津、天津機器局、軍糧站、塘沽、山海關、秦皇島都有駐扎。其中以北京和天津最多。現在北京城內,有英國兵兩百四十三人,美國兵一百三十一人,意大利兵兩百二十九人,奧國兵一百七十八人,俄國兵一百一十三人,日本兵三百二十四人,法國兵兩百五十六人,德國人兵兩百四十六人,總計一千七百一十七人。
另外英國有后裝五寸榴彈炮兩門、十二斤速射炮兩門、三十寸馬式炮六門;美國有三十一寸野炮四門、二十三寸野炮一門,三十寸機關炮六門;意大利有四十五寸野炮三門、三十一寸野炮三門、機關炮五門;奧國有六十六寸野炮七門,八寸機關炮六門;俄國有七十五寸野炮兩門、三十一寸炮兩門;日本有七十五野炮三門、機關炮三門;法國有三十七寸速射炮兩門、八十寸山炮兩門;德國有七十五寸野炮三門,三十七寸野炮三門,馬克沁機關槍六挺。以上共計各式山炮野炮三十九門,機關炮二十門,機關槍六挺。這些部隊都駐扎在京城的使館區,以保衛使館和各處的外國人。
另外就是天津距北京火車只有四個半小時的車程,北京一旦有事,天津的以及整個關內外鐵路的外國洋兵都要開往北京,這些兵力加起來將超過四千人……”
楊銳本來在本子上記著記著的,但是最后聽到這么有這么多洋人堆在北京城內,他不由得的停下來了筆。他甚至有一種不想把首都放在北京的想法,哪怕換到其他任何一個地方,在安全上也要比北京好萬倍。海軍羸弱,炮臺拆毀,京城駐兵,怎么看這地方都極不安全,要是從海上來個幾萬人,立即就可以在塘沽登陸,而后坐著火車七孔八孔的四個小時就能開到北京前門,然后……真他娘的狗屁首都!
一上午的時間,龔寶銓把北京城方方面面的情況都介紹了一遍,而后直隸的代表陳兆雯又把蔚縣的情況介紹了一遍,總的來說,京城是可以混進不超過一千的士兵進去,但是這一千人會不會有個把人惹事壞事,被稽捕局的那些偵探看出問題,那就不得而知了,再則蔚縣這邊,雖然離京城較遠,但也不能盤踞太多山匪。只能是在整個太行山分別占據,現在調查下來的結果是離京城一百公里的范圍內,最多只能占十個連。也就是一個團的兵力,而兩百公里范圍內,可以布置一個旅。按照山地旅的編制,這也就是八千多人,八千多人對上六萬多人,不說兩百里的路程,就說到了京城沒有重火力。怕也是難有勝算。
龔寶銓和陳兆雯把底層的情況匯報過后,楊銳就對所謂的中心開花策略完全失望,最多一萬人布置在在京城兩百公里內的地方。而京城里面還不能超過一千人,這戰看來是很難打。上午散會,等下午在討論的時候,龔寶銓卻留在最后。只把楊銳叫住了。
龔寶銓隸屬軍情局的高級主管。本就負責北京,保密守則之下很多事情不能外傳,楊銳看他有事,只是把他帶到另外一個房間,和藹的招呼他坐下,可正準備等他說話的時候,龔寶銓卻想說又說不出一般,渾身顫抖起來。
楊銳見他如此。還當他生病了,正站起要叫人的世時候他卻連連擺手道:“我沒事。我沒事!”
他說的不是官話而是方言。不過楊銳還是聽懂了,只倒了一杯熱水給他,然后道:“你不要著急,有什么事情慢慢說。有什么委屈也慢慢說。”
龔寶銓喝了一口熱水,只道,“竟成兄,我!我!我是激動啊!我……我忍不住啊。”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懷里掏出一個東西,展開之后卻是一張京畿地圖,他依舊有些顫抖的道:“竟成兄,我完成了……我完成了京城外面的探查,而……”他抖著手又拿出下來另一張地圖道:“而這則是京城里面的探查,是煥卿完成的。參謀部的中心開花的策略可以實現!竟成,可以實現啊!!”
龔寶銓只說的語無倫次,陶成章早前和他一直灌輸中心開花的戰略,只是當時復興會是在蓄力階段,楊銳這邊根本沒有辦法支持這種策略,而后陶成章迫不及待的離開北京,到滬上推動杭州舉事,只把北京的事情丟給了他。龔寶銓只接著陶成章沒有做完的事情,把京城外頭也就是密云、房山、昌平、通州等地方仔細的探查了一便,最終得出了一個大致的計劃,只是這個計劃卻是有漏洞的,因為人可以進到北京,但是武器是沒有辦法運進去的,更何況是幾萬人的武器,可是今天他一聽參謀部的設想,才知道有飛艇這個東西。
飛艇載重每艘最少可達十噸,一支槍也就是八斤,一萬支也才四十噸,如果按照參謀部的設想,一次性降落八艘飛艇,一百噸物資可以武裝一萬五千人,這一萬五千人,完全可以連夜奇襲禁衛軍南苑軍營,然后繳獲禁衛軍的武器,如此兩萬可以全部武裝,更可以獲得禁衛軍的大炮。這兩萬人在城外的作戰的時候,城內事先混進去的五千人可以在在極短的時間內占領城門要點,而后放外面的野戰軍入城,只要這兩萬人進了城,那么北京大事可定,北京大事情一定,那么全國即可定鼎。想到此,龔寶銓不由自主激動的顫抖起來。
龔寶銓把自己簡要的想法說完,還是激動,楊銳聽聞他的話也為之動容,忙讓外面的陳廣壽把門看好,任何人不得靠近,他甚至想取消下面的會議。但是覺得這樣做太過明顯,話說了一半便止住了。等他回到屋子里,龔寶銓似乎稍微冷靜下來了。楊銳看著他道:“未生,你剛才不是說京城里面只能進去一千人嗎,現在怎么可以進去五千人?再有,我們剛才只是計算在京城兩百公里范圍里可以安排一萬人最多,你這兩萬人事先布置在哪里?”
早知楊銳由此一問,龔寶銓攤開北京城內地圖道:“京城內城設防甚嚴,但是外城并不控制人口,更多有流民和乞丐,這些人大多是無固定營生的,煥卿之前的的統計數字,就是說整個外城有近十萬人是如此,他們都住在棚戶區,平時只做些小工或者短工,如果我們乘著廟會之時,那么一天之內便可有五千甚至更多人進入外城。”
廟會楊銳是明白的,人山人海,但是,他問道:“什么時候會有廟會?”
“什么時間都有。”龔寶銓道,他說罷把地圖翻了過來。上面寫字諸多廟會,“從正月到十一月都有廟會,正月里是最多的。”
“你的意思是以無業游民先入城郊。再以赴廟會的辦法把這五千人送入外城?”楊銳問道。
“我的想法是內城學堂甚多,以開學堂的名義先潛入一千人學生軍,外城無業半無業的游民甚多,這些人有一些是在外城,有一些在城郭,為了不引起懷疑,城內城外都安排一部分。這里大概有五六千人,最后就是京郊可以安排兩萬人,這些人是擊潰禁衛軍的主力。滿清的禁衛軍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操練既有看透,但訓練卻是不足的。全部是花架子。”龔寶銓道。他這一次終于把話說清楚了。只是楊銳還有些不太明白,之前他以為龔寶銓說的兩萬,是加上京城兩百公里內的一個山地旅,現在看來卻不是如此。
“內城的學生我明白,外城的五千人我明白,可你城郊這兩萬人隱藏在哪?”楊銳奇道。
“這里!”龔寶銓攤開城郊地圖,指著北京城西面的一處說道:“門頭溝。”
“門頭溝?”楊銳沒有聽過這個地方,只好再問。
“對!就是門頭溝。”龔寶銓道。他見楊銳不解,便再道:“此處為京城外面最大之煤礦。采煤者有四五萬人,其他為礦工服務者以及家屬更不下兩三萬人。之前本說此地要修建鐵路,但是袁世凱下臺,京張鐵路路款不濟,加上盛宣懷又在徹查整個鐵路總公司的賬目,鐵路總公司上層諸人都是人心惶惶,所以說修卻一直沒修,這便使得運送煤炭者也有兩三萬人。如此十余萬人,兩萬人混跡其中,一為運煤之苦力,二為煤礦之工人,完全不會被發現。
不過為了事情保密,我們最好是找一在京城有名望的人和洋人合伙在門頭溝買礦開礦,慢慢做大,如此下來幾個礦的礦工自然就多,既然挖煤,那就要運煤,到時候便可組織一個運煤隊,把煤用騾馬運送到京城和天津等地。最后就是門頭溝屬于宛平縣管轄,最好能安排自己人成為此地縣令,當地巡警也接管起來,即便是出了什么事情,那也有辦法補救。”
龔寶銓的述說中,楊銳慢慢想起來了,記憶里有老早的新聞,說是要整治京西小煤窯,卻想不到這京西煤礦現在就有了,而且規模還這么大。不過也正因為有這么大,那么才能藏下那么多人。開辦煤礦,安插縣令,縣令楊銳一時間想到了徐錫麟,他在恩銘身邊多年,也該要動一動了,可是這煤礦卻不能由天字號出面,他問道:“縣令的人選可以有安排,但是這開礦,洋人好找,當地有名望的能找誰?”
“可以找黃思永。”龔寶銓說道。“他現在就是我們的線人。”
“黃思永?”楊銳想起這個人來了,曾經在南京給太平軍做了十余年的文書,破城之后躲在寺廟逃過一劫,而后更是高中滿清的狀元。其前事并不為人所知,現在被楊銳知道,要挾收買之下,算是成了復興會的外圍人員。
“他之前在商部,現在更開了工藝局,由他出面去門頭溝辦礦,并不是一件難事,并且后臺上完全可以壓住門頭溝的那些煤礦。到時候聯合洋人一起辦,那就是除了中外合辦的那些煤礦,其他的煤礦都可以買進來,一年之內煤礦便可以擴到我們需要的規模。”龔寶銓在北京呆了多年,悉心探查之下各處的情況都了然于胸,現在一解決武器來源問題,那么整個中心開花的計劃就水到渠成了。
“嗯。由他出面是可以的。但是宛平是順天府下的要縣,我們的人派過去能成為縣令嗎?”楊銳確認了煤礦之事后,又再問縣令了。
“滿清的官場上,只要是有錢什么事情辦不了。以前慶親王奕劻那邊賣官是明碼實價,現在他雖然下了臺,權力轉到了光緒那邊,但只要接洽載灃的福晉,她那里現在也是明碼標價的,宛平雖是要縣,但是五萬兩即可買到。不過派來的人一定要能獲得滿清的信任才行,如此才能萬無一失。”龔寶銓說道。
“為什么是載灃的福晉?”楊銳笑道。
“現在光緒把陸軍交給了載濤,海軍交給了載勛。京畿附近的大權就交給載灃,載灃是個怕老婆的,福晉是榮祿之女。極為潑辣,雖然現在后黨垮臺,但是在醇親王府,還是這個女人說了算,載灃手上的諸多事務,也是她說了算。”龔寶銓道。
計劃是極為完善的,內城、外城、城郊。還有蔚縣附近的山地旅,這樣加起來似乎有近四萬人,這四萬人對陣滿清的六萬多人。更是占著先發優勢,打垮這些部隊是毫無懸念的。但北京一占,其他地方就要同時動手,東北那邊要立即占領奉天各省。而關內則要迅速搶占地盤。以防止歷史上那種摘桃子般的獨立。政工、軍官、科技,這幾方面人才都要跟得上,還有軍火、軍費也都要有所準備,最后就是政治形勢、國際形勢更一定要把握的準確。
龔寶銓把整個計劃介紹完,本以為楊銳會和他一般的高興,卻不想楊銳更是深沉,戰術上的勝利并不能獲得戰略的上的勝利,而軍事上的勝利也不能贏取政治上的勝利。不能戰略為了戰術而調整,也不能政治為了軍事而妥協。楊銳之所想龔寶銓是不懂的。
“未生,你還是先回去,我派人協助你,先把整個計劃大致理一下,哪些是確實可信的?哪些并不一定可行?我們都要全面細致的分析。再有就是不管可行不可行,我們都要派人實地去考察,地理、氣候、人員等等,這些都要反復統計確認。中心開花的計劃我們一定要執行,但是什么時候執行卻是另外一個問題,你做好怎么執行的工作,我負責什么時候執行的工作。未生,革命勝利就在眼前啊!”楊銳話說完抓住龔寶銓的肩膀使勁搖了搖,很是高興。
龔寶銓本以為楊銳是不贊成這個計劃,但聽到他如此說,更言革命勝利就在眼前,懸著的心頓時放了下來,大聲道:“竟成兄,我一定把事情做好,確保萬無一失!”
龔寶銓興致高昂,楊銳也被其感染起來,道:“你就先回去,不要著急,勝利一定屬于我們!”
楊銳把激動的龔寶銓打發走了,自己卻沒有回去吃飯,只在房間里點了一支煙,想將中心開花的計劃驅除出頭腦——思維老盯著一處,很容易犯只見樹木不見樹林的毛病。只是等他抽完煙,腦子里還是只想著這件事情,他被這個計劃誘惑了。想想,一夜之間,京城就變了個顏色,復興會的燕旗和復興軍的鷹旗飄揚在那座古老的城市,全城的幾十萬滿人恐懼,各國的公使驚訝,滿清滅亡、華夏光復……還有那些親王、貝勒、大官小貪一個也跑不了,他們的錢都可以清查出來,最少有幾千萬,多則可能上億,那些吃飽了民脂民膏的人,是該全部扔到鍋里面熬熬油了。對了,還有滿清的私房錢,這筆一千多萬英鎊的巨款,如果收過來,那么開國之后的資金便有了……除了錢之外,最大的收獲便是不怕洋人的干涉,一夜之間,滿清宗室從光緒到什么黃帶子紅帶子,全部落網,他們便是要扶持誰找不到扶持的人,日本人、英國人、法國人、這次該計無可施了吧……
幽閉的屋子里,楊銳煙越抽越多,想的越來越亂,正當他虐氣上揚的時候,外面的陳廣壽敲門道:“先生,夫人來德律風問你何時回去吃飯?”
敲門聲只讓楊銳高燒著的腦袋有了一絲清明的縫隙,他只覺得現在這么亢奮不是件好事,夫人,夫人就是自己的女人,正好去程莐哪里把腦子解脫一下。楊銳想到此,便把門拉開了,不等陳廣壽便出門往寓所里趕了。
陳廣壽見楊銳滿臉潮紅,又是一言不發,更可怕的是出門也不上馬車,只徒步往寓所里走,他忙的招呼車夫追上去,卻不想楊銳只把外面的襖子脫了,扔給了馬車上的他,而自己則是慢步跑了起來。陳廣壽只覺得楊銳行為怪異,為不引人注意,只要讓馬車先走,自己也追了上來陪著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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