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一頓,怕是還不止這些吧。
要單是因為這個口角,李氏還不至于如此暴怒,烏梅也不會因為這樣的事情,跟婆婆吵了起來。
果真,李氏繼續說道“我們這趟過去,總不好當面鑼對面鼓地問,你二伯母那人有些糊涂,本來見親家母那臉色就不太好,眼睛長在頭頂上,生是我們巴結她似的,等我們單獨跟你大姐說話的時候,她又是讓你大姐讓著些。”
半夏能夠想象當時的場面,孫氏的性子,不是一天兩天形成的,原以為這是因為當初她嫁過來這么多年沒有兒子,才總覺得處處低人一頭。
而今,還是這般。
到底是本性難改。
烏梅出門的時候,她也曾這樣說過,每個人處世并不同,做母親的也總想著把人生經驗灌輸給兒女,但孫氏這般
半夏問道“大姐是這樣了才肯說的?”
李氏點點頭“你大姐是氣不過了,這才說的,我看著她說出來似乎有些后悔,那親家母的意思,是我們這邊攛掇你大姐,去謀他們家的東西。”
誰心里都是有底線的。
烏梅自忖并沒有做過對不起伍家的事情,當時三房對她多有維護,就算是出門的時候,家里都不算好過,李氏也給過銀子做嫁妝,伍家卻不依不饒,她如何忍得住。
“大姐現在如何?”這才是最重要的。
李氏皺著眉頭,也只能跟著嘆息“嫁出去的閨女,再如何娘家這邊也不好多說太多,你大姐倒是還好,我瞧著她比在家時候出息許多,哎,娘糊涂了才跟你說這些,你別怕。要是你們”
這思路跳躍得也太快了。
半夏索性抱著李氏的胳膊“娘,那我一直在你跟前,你就不用擔心了。”
“去——”李氏笑了笑。還是有些慘淡。
她是真心心疼烏梅。
不多時,李氏又到孫氏那邊去了。
鎮上的聚豐樓,酒樓一如往常,不時地有食客進進出出。
然一旁的后院,籠罩著一股子愁云慘霧。
伍良平剛從外頭奔波回來,見地上碎裂的瓷片,烏梅并沒有帶著丫丫,靜默地蹲在地上,抿著嘴唇撿地上才碎瓷片。
正首坐著的,是烏梅的婆婆閔氏眼神并不好。看得出是生氣的,一旁伍良平的姐姐伍桂葉,卻是喋喋不休。
句句都是煽風點火。
伍良平幾乎想要轉頭就走,他有些頭疼,這樣的氣氛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見地上烏梅的背影,他的心又像是被什么撞擊了一下,嘴角動了動,還是笑不出來,只說了一句“娘——”
又柔聲對烏梅道“怎么蹲地上。要割傷了”
他是想說兩句軟和話,把這一頁揭過去的。
哪知道閔氏一聽到他的話,神情就變得很是激動“你這是心疼媳婦就不要老娘了?你倒是看看她到底干了什么!”
伍良平仍舊不吭聲,瞧著烏梅,見她神色倒是平靜。不由得松了一口氣,要真的吵起來,他又該向著誰?
“娘,您別生氣。”只有這樣無力的安慰。
閔氏氣得胸口起伏不已“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娶了這樣的喪門星,盡知道胳膊肘往外拐,那么多銀子,說給就給出去了,苦了我的平哥兒,起早貪黑地出門賺銀子,到頭來卻是幫襯了外人”
烏梅突然奇怪地笑了一下,看著眼前的人,卻覺得為何如何陌生呢?
這樣的感覺,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原來一切都不是自己的錯覺,而是自己無論怎么做,都不會得婆婆的歡喜。
低垂著頭,她還是想著三嬸的話,總不能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她心驚,她居然一點都不難過。
伍桂葉突然指著烏梅“你瞧你瞧,這把娘氣成這個樣子,她就高興了,居然還笑得出來!如此歹毒,就該休了!”
休了兩個字一出口,不說伍良平心驚,就是閔氏也有些不解,她摸索著去抓伍桂葉。
烏梅嘆息著,那話語就像是飄然從嘴里吐出來似的“娘這話可不對了,當時那邊著急,我不過是借了一百兩銀子,何況那本來就是從嫁妝里頭出的,并沒有動用”
“說你你還有理了!什么嫁妝,你們家辦得起什么嫁妝!還不都是我平哥兒給的,如今不聲不響地就拿回去,還是隔了房頭的,誰知道安著什么心思,當初就巴著聚豐樓做買賣,現在又是看著我們這”
烏梅的眼神就一暗。
伍桂葉一邊給閔氏順氣,一邊道“娘,您也別生氣,您不在外頭,這些話也不知道誰跟您說的,咱們都是一家人,何必弄得如此?何況丫丫娘的嫁妝哪里就是兒子給的,如今蘇家日子過得好,說句不好聽的,城里的買賣都做得很大,聚豐樓要是沒有他們的貨,也”
閔氏突然就留下了眼淚,那看不見的眼睛,流著淚下來,顯得有些猙獰“我就曉得,你娶了媳婦望了娘,一早就被她迷住了,到了你這個歲數,卻是連一個兒子都沒有,以后要是死了”
伍桂葉也在一旁,都不看一眼閔氏,只對烏梅說道“禍害精!”
烏梅也不生氣,彎彎腰“既然在娘跟前惹娘生氣,我先出去,等娘氣消了再進來。”
說完,轉身走了。
伍桂葉還要說什么。
伍良平卻是怒了“姐!”
伍桂葉撇撇嘴“我又沒說什么。”
“那姐出外頭,整一桌飯菜,咱們一家子吃。”
他對這個出門的姐姐,很是頭疼,特意支了出去。
只剩下娘兒兩個。
伍良平這才松了一口氣“娘,您是如何了?跟兒子說,要是媳婦不好,兒不依的!”
他只有這么說。閔氏才能消氣。
果真,閔氏也不流淚了“平哥兒,你媳婦這人陰陰陽陽的。當初就說長得太好,這樣的人怎么能夠做媳婦,上一回悶聲不響地,就借家里一百兩銀子,她哪里來的這么多錢,也不知道心疼你外頭不容易,總想著幫襯娘家,這幫襯也要有個度,要是她家里人病得要死了,娘是那不通情理的人嗎?這明明都不是她家里的事情。卻跑去逞能”
伍良平有些頭疼,該如何說,閔氏才能明白呢。
“今日你不在,她那老娘跟三嬸過來,說是順道給咱送東西。打量我糊涂了,我眼睛不好,心可沒有瞎,鄉下人能有什么東西,左不過就是些hua生山貨,也好意思!這還不是你那好媳婦回去告狀,這是要給撐腰來了。”閔氏悠悠嘆息一聲。
等伍良平哄好了閔氏。伍桂葉也就去前頭叫了飯菜,一家人默默地吃著。
丫丫想要夾菜,瞧見伍桂葉的神色,突然手一抖,癟著嘴巴就哭了起來。
抽著鼻子,怎么哄著也不好。
“大姑瞪我。我怕”這才幾歲的孩子,在自己家里,居然要看別人的臉色。
烏梅心里像被什么刺痛了一般,把她抱了起來“這是自己家里。丫丫不怕,想吃什么跟娘說。”
伍桂葉冷哼一聲“生了個丫頭片子,反而金貴成這個樣子了,真是好笑,照我們家的這家業,要不是你迷住了”
什么話都在孩子跟前說。
烏梅想著自己的性子,想著小一些的時候,蘇錢氏也是經常罵孫氏的,她當時雖然小,但心里卻是明白,也有很久都是戰戰兢兢的,一直到她聽了半夏的話,拒絕了周氏的無理要求。
這是她走過的路,卻不能讓丫丫繼續走下去了。
烏梅就彎了彎嘴角“姐說笑了,我們家的規矩我也是知曉的,只是毛家的如何,我倒是不知道了。”
伍桂葉的婆家,姓毛。
她口口聲聲地回來,說我們家,下午還說要休棄,自己做娘的不硬氣一點,丫丫哪里還有好日子過。
就算不為自己,也總要硬氣起來,為了丫丫。
她根本不怕伍桂葉,閔氏跟伍良平如何想,她已經不想知道了。
伍桂葉啪地就甩了筷子,坐得近,手指幾乎指到了烏梅的鼻尖“你這個掃把星,毛家跟你有什么相干,嫁了人了還不安分!整日里妖妖挑挑給誰看!生個閨女你還說不得了,一看就是那不賢良的,我看娘都要被你氣死了!”
烏梅不吭聲,她一雙眸子,只掃了一眼伍良平,只是丫丫哭得越發大聲。
“哦,原來伍家是這樣的規矩。”
烏梅又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
伍桂葉拎著碗,就要往烏梅身上砸,那里頭還乘著滾燙的湯。
伍良平的額角一跳一跳“你要是如此,就干脆回毛家!”
一頓飯吃得不歡而散,閔氏被伍良平扶著進去了,又是念叨了一通烏梅的不是。
伍桂葉也是憤恨,這個家,遲早要是自己的,她恨恨想著。
倒是烏梅,依舊給丫丫喂飯。
丫丫有些害怕,弱弱地叫“娘,這里不讓吃飯,要不然,我們回外婆家,他們都跟我玩,半夏姑姑做的點心好吃,還有谷芽兒姑姑,她雖然兇,但丫丫知道她好。”
烏梅的眼淚都要下來了。
她輕輕地笑了笑“丫丫不怕,這是咱們家,咱哪里都不去,你好好吃飯。爹娘都會疼著你的,不怕,啊?”
閔氏扶著頭睡下,伍良平繞回來,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他腳步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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